“这是逼着我和杜家离心！”杨献之的嘴里像是含着块冰“经过这件事我和杜家就再不可能是同路人了。”
杜若心里一冷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皇上固然是看中了杨献之可杨献之和杜家二女的婚姻却仍然让他放心不下。皇上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人而不是一个与世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杨献之。忠孝不能两全他想看的就是杨献之选的是忠还是孝是皇族还是世家。
“那二姐……”杜若顿了顿没把话说完。二姐杜泠夹在中间应该是最难受的。她是杜家家主最宠爱的嫡女偏偏是她的夫君给了杜家这么凶狠的
“她……”杨献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摇了摇头道：“不提这些事了。”他看了杜若一眼心里不觉掠过一丝茫然和……疲倦。
杨献之的祖先当初随开国皇帝开疆拓土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才有了家族的根基。不过和东京都里大大小小的显赫家族相比远离政治中心几十年中又无人从政的杨家其实已经几乎称不上是一个世家了。
直到杨献之的出生。
他很小的时候就显出了越普通孩子的聪颖但也因为这份聪颖使得他必须背负起振兴家族的重任责无旁贷。杨献之是通过科考迈入官场的。其实南陈大部分世家弟子通常不必经过这一道考核就可以直接授官而科考只是给那些寒门子弟开的一道小门多多少少放一些进来。平衡朝中势力同时也给民间地普通士子些许希望。所以当杨献之以殿试第三的身份被皇帝召见的时候他的世家出身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当然那时候杨献之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没有依靠或求托任何世家地势力而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搏取了官职这才使得端坐在宝座上的那位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随后杨献之的官职便如同烟花般直线蹿升短短几年间便已经贵为朝奉郎位次仅在谏议大夫之下。这时满东京都官场上的人物便都知道了这位没多少背景的杨大人是皇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年纪轻轻便已至如此高位。再往后几十年只要不犯大错翰林、参政必是有份的。
随后他娶了杜家地次女。
杜家虽不及方家和许家那般尊贵但在东京都的世家圈子里也算是极有份量的了杨献之与杜家联姻身后的靠山自然就厚了很多。
但很诡异的是自那以后他的职位就再也没有得到提升。这很正常毕竟他还那么年青。升得那么快让排在他前面的那些前辈们情何以堪。但也很不正常这种不正常表现在他从皇帝身上感觉到的一种态度不悦的态度。而直到这次被派遣出京处置林家的案子。他才隐约悟到了些什么。
而这丁点地领悟便使他每每想起就冷汗如雨——天心莫测竟至如此。
这是想要把他往孤臣的路子上逼呢。
孤臣说起来清标孤介多么好听背后哪一个不含伤带血。孤臣这一朝皇帝在位时固然风光无限但只要下一朝皇帝上位必然立马要被打落万丈深渊。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孤臣的命也只够一朝而已。
但是杨献之却无法选择。
以他那点浅薄的根基。端坐在宝座上地人只要翻覆双手他根本不必再苦等到下一朝眨眼间就得狠狠摔下来。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
如果杨献之只是一个人倒也罢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当初踩着多少人上位。如今就会有多少人过来踩他一来一回。倒也无亏无欠。可是杨献之不能这么洒月兑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正满心指望他重振家族的杨家有十多个族中的兄弟等着他提携拉扯他若倒下去也就意味着整个杨家倒了下去几十年内怕是再无复起的可能了。所以他就算知道自己走的是条不归路也仍然得走下去。别无选择。
这些念头在杨献之的心里萦回了无数次。
只能在心里想却不能说甚至不能和自己地妻子说。她虽是他的妻子可终究也姓杜。而他和杜家已经过了最合契的阶段开始面合心离了。
但今天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的漏了两句出来或许是那句天下不如意事十常**打动了他越来越硬的心或许是因为坐在面前的这个女子耳垂上地那颗红痣让他处于一种恍惚地状态他竟然把心里想的这些话说了出来虽然不多只有短短两句。
他隐约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她穿着一身粗陋的布衣简单的挽着不似他所见惯的世家贵女倒像一个普通农家的女儿全无半点富贵气。她身形单薄眉眼低垂柔和平静的听着他说话像是很温柔也很没主见似的但是杨献之现在才知道这都是假象面前的这个女子的言辞既可锋利如刀那么性情也不可能那么温驯。
果然不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和杜泠半点也不像是姐妹。
杨献之微微叹息了一下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说得太多了心里不禁有些不安道：“我有些累了你也先回帐歇息吧。静候两日农庄那边就会有回音该怎么办到时候再商量。”
杜若抬眼看了看他知道杨献之没有再交谈的意思便起了身施礼告退。
待出了门自有士卒在前引路领她回自己的营帐杜若有些神不守舍有些茫然的跟在那士卒后面。
关于林家、杜家以及杨献之这搅来搅去的恩仇她以前也揣测过直到今天才把事情彻底分剖清楚。百年的世家不过是因为一时站错了队伍便轰然倒下不是不令人感伤的。而杜家、以及杨献之在这个磨盘里磨来磨去也是苦不堪言。相比起来倒是她虽然被牵连进来了但因为太过渺小很快便被甩到了漩涡的边缘受到的伤害反而最小到如今还能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小农生活。回想起来还真该庆幸一番。
林、杜两家的公案今天终于解释清楚了。汗。
人活在世上总有很多的牵挂有很多不得已尤其是心里还存着一份善良的人。
但这就是生活我们能怎么办呢日子依旧得过下去。今天以后是明天明天以后是后天一天一天人生也就慢慢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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