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上,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衙役,押着两辆囚车,在驿道上飞驰。
正是正午时分,热浪翻滚着,压迫人的暑热让四野里只剩下静寂。车马经过的地方,有些甲虫和苍蝇被惊起,在空中嗡嗡地乱飞,那一片微弱的声音,更叫人觉得沉闷,好象这里的人都死绝了。
柳夫人指着不远处曾经暂歇过的树林,对另一辆囚车中坐着的石竹幽幽地叹道:“想不到,到头来我只是绕了个圈子,又回到原地。只是连累你了。”她背着阳光,端坐在囚车里,却仍是汗流涔涔。
“夫人这样说,就是看不起小的了。”石竹闻言立即安慰道,“其实是小的,没用让夫人受苦……”
“回到京城,想来他们也不会刁难于你,我写封信给舅舅,你便去海家好了。若我能平安出狱,再找你回来。”柳夫人吩咐道,旋即她又忧心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玉儿、冰儿现在到哪里了。若是已经到了京城的话,只恐怕凶多吉少。”
“夫人,她们虽然小,但都是极聪明伶俐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遇事逢凶化吉。您就放宽心吧。”石竹明知道这样不过是宽慰人的话,却也不禁说了出来,什么时候怀着希望总比放弃了希望要强许多。
这时两囚车旁边的一个捕头喝道:“你们两个囚犯,怎么这么多话!想串供不是!统统给我闭嘴!否则栓你们到马背上去!”
“头儿!天太热了,我们就在前面的树林里休息一下吧。”旁边的一个衙役晒得两眼直昏,便好声央求道。
“好!”那捕头一口便答应了。
柳夫人心中挂念着两个女儿的安危,一刻也不想耽搁,便只得忍气好言劝道:“诸位小哥,你们怎么又要休息呢?这一早上都休息过三回了,咱们还是早点赶路,早点到京城。这路上万一出什么岔子,那不就不好办了吗?”
捕头一听,呵呵笑道:“呦喝,往常都是囚犯求着我们慢着点儿走,今儿来个特别的,生怕自己的脑袋在颈上呆的时间太长了,不是?”
石竹好心帮腔道:“自然不是,这里荒郊野外的,万一有个什么狼虫虎豹出没,岂不是很危险?!”
另一个衙役扬声道:“告诉你吧,这里方圆五百里以内,绝对不会有这几样东西出现,因为有月大侠在这里守护着。”
“月大侠?”柳夫人和石竹同时回忆起那个自称“月某”的叫花子来,都陷入无言。
见他们都不再说话,以为两人的诡计已经用尽,捕头便笑着朝十几个兄弟挥挥手:“呵呵,不用理他们们!咱们进树林里休息会儿,就让他们俩晒着好了!”
柳夫人闻言回过神,忙道:“等等,若是你们能在三日内将我送到京城,每人赏银五十两,如何?”
几个衙役立即起哄道:
“有这等好事?”
“别听她胡说,她一个逃犯哪里有什么银子!”
石竹忙说:“哼,我家夫人好歹也曾是堂堂的二品夫人,当朝宰相就是我家夫人的亲舅舅,难道连这么一点钱都没有吗?”
衙役们闻言愣了一会,又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
“我看她说的像是真的。”
“他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算是皇帝老子的亲娘,这会儿也得乖乖听我们的吩咐!”
“要是给现钱的话,还差不多!”
“早就给他们搜过身了,两人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我还从那女的身上搜出了一把袖箭,这种阴险女人说出的话能信吗?”
一堆人商量了半天终于有了个结果,捕头走到柳夫人囚车前伸出右手食指,道:“给这个数,我们就勉为其难地帮你这回!”
“一百两?”柳夫人迎着他的目光,心咯噔跳了一下。
那捕头毫不示弱地撇撇嘴,轻轻吐出了一个数字:“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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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这队人马约一百公里的驿道上,十几个官兵却押着三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地全力奔进着。
仔细看,这三辆马车和一般的马车又稍有不同,门和窗户都用木条钉上了,门上还加了把锁,更像是加了顶盖的囚车。车很快,坐在马车上极为颠簸,车上有好几个小孩子都吐了起来。更有人放开嗓门大哭。
坐在一辆马车前的花月听得好不耐烦,忙透过栏杆喝止道:“你们一个个都别哭了!这是送你们去皇宫!是你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好事!”
柳如冰从人缝中挤出来,睁大眼睛问:“我们真的是要进皇宫吗?”
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立即娇媚地笑道:“好孩子,当然是啦,大家都是要进皇宫去享福了。”她心里却在肉痛:这自称小冰的丫头是多漂亮的闺女啊,都怪自己眼拙,一开始竟然没有看出来她是个女孩儿,要不然,和她妹妹一样留在四季芳院的话,只要再好生培养个几年,便也是个能撑得起台面儿的主儿。送去当祭品,实在是可惜了。
正在她咋舌的当,柳如冰又好奇地问道:“皇宫什么样啊?”
“皇宫什么样?嗯,嗯,”花月转了转眼珠,便胡编乱造起来,仿佛她亲眼见过一样:“皇宫里雕梁画栋,白玉为阶,红玉为檐,金雕玉砌,无数奇珍异宝、奇花异草装饰其间,一应用具都用整块儿的金子精雕细琢而成,金灿灿、黄澄澄的,处处晃人眼。那吃的都是琼浆玉露,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每一样菜不经过百十道工序,就不能上桌。”
柳如冰在心底暗笑她土包子的一个:紫禁城我又不是没进去看过,哪有那么夸张呢,这些话骗骗那些小孩还行,想骗我还差得远了!可是,她脸上却还现出一副极向往的表情来:“那我们进皇宫做什么呢?”
“做什么?”花月笑着看了她一眼,“女孩子自然是要当宫女咯,男孩子自然是要做太监……不,是侍卫,大内侍卫。”她赶紧改口,紧张地看了旁边两个七八岁男孩子一眼,希望他们两个没有听到“太监”两个字。要知道,当太监可是极侮辱人的话,但凡家里有些钱、能生活得下去的,都不会有当太监的心思。甚至当一个男孩子不听话的时候,吓唬一句“你若是再闹,就送你去当太监”,比说“送你去喂狼”还要管用。
花月微笑着补充道:“当宫女好啊,绫罗绸缎穿着,每天都在天子近前伺候,说不定哪天就被皇帝看上了,就一步登天成了人上人。”
柳如冰想,当宫女?这可比跟着那个便宜老妈混监狱强太多了。凭着自己的美貌、聪明,就算只是个小宫女,也保准把宫里的那些个皇子迷得晕晕乎乎的,到时候咱也来个麻雀变凤凰,独霸六宫,权倾天下,也不枉辛辛苦苦地穿越这么一回。怀了这么个心思,她一路上便乖乖巧巧地,极力讨人欢心,甚至还帮着抚慰那些哭闹不休的小孩子,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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