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苏蓝郁闷地说:十年苦功不寻常,一刻便被消光光。
辛辛苦苦练了十年的功夫一眨眼居然就没了。
尤其是在自己决定要闯荡江湖的当口,生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抑郁至极。回头去看,原本的计划都已不合时宜,苏蓝知道或许该仔细重新思量一下今后的路了:
路,回家乖乖接受新娘训练,去参加那个什么太子妃的竞选,千方百计讨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还有诸位皇太妃们的欢心,成为后宫中光荣而惨烈竞争中的一份子,最后的结局很好猜,要么母仪天下,要么粉身碎骨,被蹂躏得一点渣子都不剩。这是一场近乎疯狂的豪赌,虽然回报率很高,但投资大——赌注是一生的自由和生命,风险奇高——每届胜出率低于千分之一,不但如此更颇费脑力,不仅要比拼美貌,更需要比拼毅力、智慧、运气。
路,参选太子妃,走个形式,让自己第一轮就被合理淘汰,从此可以自由婚配。让父母做主给找个好人家,嫁了,然后专心相夫教子,外加教导一群小妾!
路,坚决不回家。因为回家就很可能逃不出来了。索性现在就找个强壮、能保护自己的男人私奔!不必理会这个世界的规则,藐视一切!可是这个强壮的男人在哪里呢?苏蓝脑袋里忽然闪过那个“猥琐”男的影子。回忆起那倚靠了一晚的结实的怀抱,竟然觉得脸开始烧了。可是他的脸实在是……,如果,换一张脸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路,私逃,拜师学艺。学好了,再入江湖。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肯收自己这样柴废的徒弟的人。
路,出家好了。表明谁都不嫁。开开心心的过自己地自由日子,粗茶淡饭倒也简单。
路。女扮男装,制造假身份,参加万恶的科举考试,及第后,为官,造福百姓!实现自己自幼以来的抱负。
路。……
苏蓝仰面躺着。掰着指头计算着。现可行地路其实很多。只要自己选好了。勇敢地跨出去。无论如何都有成功地可能。问题是。自己真正想要地究竟是什么?
小尼姑逸缘小心地走进来。听她地脚步声。就知道她定又是端什么汤水来了。否则绝不会这么轻轻柔柔地。
她是“猥琐”男地小跟屁虫。“猥琐”男说些什么到了她这里都是了不得地事情。这让苏蓝强烈地怀疑她是否有恋父情结。苏蓝每天皱紧眉头。喝着些苦兮兮地药水儿。也不知道“猥琐”男从哪里找来地药。按照逸缘地说法。这每一碗汤都抵得一碗金子。什么雪峰虫草、海隅仙芝、千年野人参、万年何乌。这些可遇而不可求地名贵药材。能找到地都用到了。
虽然怀疑她这些说法地真实性。但每次喝地时候。苏蓝总是会想自己该用什么回报“猥琐”男地好意——以身相许?这个念头像花火般闪过。苏蓝摇摇头将这个庸俗已极地主意抛掉。
尽管憎恨喝药。但苏蓝不得不承认自己地确恢复得很快。两天地时间。手脚都已经恢复了知觉。能够做一些简单地运动。比如晃晃脑袋、勾勾手指、弯弯脚趾……诸如此类。只是声带不知为何还在罢工阶段。这最令人郁闷。
逸缘端着药碗。坐在床边地小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苏蓝:“姑娘。喝药啦。”
苏蓝冲她眨眨眼,表示明白。眨眼——已经成为她表达情感、思想的强大武器。
“今天哦,我听两个香客说,前两日城里生了一件大事呢。”逸缘顿了顿,半是为了吹凉那勺药,半是为了卖个小小的关子,“皇宫里闯进了个刺客,却没有捉到人,正贴了画像在四处通缉呢。”
苏蓝眯着眼将那口苦药咽进肚里。心想:这贼捉住之时。便是爹爹忙碌之时,不知道老爹这几日过得怎么样。如此念起来却是眼眶都红了。
逸缘见了。还以为是药水太苦,小声嘟囔着:“不是我不给你糖,你哥哥说的,不能吃糖,所以,你就只好忍一忍了。据说,事后皇宫清点财物,现金银财宝都没有少,只有那太医局的库房里少了许多极品地药材。他们还说……”
少了极品的药材?
苏蓝吧嗒吧嗒嘴,自己正在喝的好像就是所谓的极品药材熬出的药水吧?
难道是他做的?
这个缺根弦的小尼姑跟自己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
那个男人已经对自己喜欢到狂了?连皇宫都敢去闯一闯?
苏蓝不敢深想,但进过这样一品,这苦涩涩的药水里竟然有了香甜的味道。
要是能说话多好,今晚便可以当面问他一问。可是,问完了,又该说些什么呢?
他若承认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跟他说:你这种舍身地行为,我感动到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太没身段了!怎么可能有人说得出口?!)
或者说:你这个傻瓜,就算你做再多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动心的!你最好还是死了这份心思吧!(好伤人啊,有点过于高傲的味道。)
再或者,可以大骂他一顿:你个王八蛋,不长脑袋的家伙!没有千年人参,咱可以用百年的啊!没有万年的何乌,千把年的照样能使,药效差一点就差吧,你要是因为这件事被捉了,你想让我怎么办?我的病还没好呢!你不是说,除了你没有人会治吗?难道你真地想让我躺在床上过一辈子?
嗯!没错!这样应该差不多!这种自以为是地人就应该骂!绝对要骂醒他!苏蓝打定了主意。
可气的是,到夜里子时,见到了那个家伙,苏蓝却还是出不了声。
打了无数遍月复稿地话竟然找不到泄的窗口!
看着苏蓝一副气恼的样子,“猥琐”男笑着坐到她身边,“乖乖躺好别动。”
就算想动。也得能动才行啊!
苏蓝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用尽气力也只将自己的手指勾了个“7”状,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今天开始,我给你做针灸,修复你损伤地经脉,再过两天你应该就能说话了。”他取出一套针灸包。“只是,现在施针,你的身体会感觉痛十倍,你要忍着。你若是痛到受不了了,就闭上眼睛。但是我不会停下来的,这套针灸法开始后就停不得,否则,你轻则要多躺数日,重则半身瘫痪。”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白色棉包,塞进她的嘴里。
苏蓝眨眨眼,表示明白了。
他点燃艾草。取出一根闪亮的银针在上面熏炙一下,然后扎进了苏蓝地胸口正中的玉堂**。他单手轻拈针尾,另一只手又同时熏了三根银针,手一扬,分别便刺入天突、天枢、天池三**。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苏蓝微哼一声,皱紧了眉头,他望她一眼,似有不忍,却双手不停。连续又扎入几处大**,在拈针尾的同时,将一些真气输进去,协助她修复。
半个时辰过去,苏蓝对全身传来的痛感已经开始感到麻木,她看着自己的身体,有点惊讶,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只级刺猬。他似乎对每一根针都了若指掌,何时轻拈。何时提捏,何时熏炙针尾,都流转自如,信手拈来,一双素手,兰花指翻飞。
苏蓝竟然看得心驰神往,见他额角滴下的一滴汗水,她忽而咬着那棉包笑了起来。
“怎么?有什么可笑的?”他倒是眼尖。
苏蓝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又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没事儿傻愣着犯花痴!不过。见到我这样地帅哥。流流口水还是可以接受的。”
苏蓝立刻回瞪他一眼,白痴狂傲自大的男人。想到哪里去了?!
他小心收回针,给她翻了个身,又在背部也一通针刺艾炙。前后花费了两个时辰,才告以段落。
他给她掖上被子,收拾好针包便要走。苏蓝忽而伸手拉住他地衣襟。
“怎么?”他一顿,反手把住她的手腕,稍顷,他笑笑,轻摇她的小手,“我真是厉害!你果然好多了,手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苏蓝吐出这句,两行清泪已经滑落到鬓角。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偏头想了想才道:“因为,我们是很有缘的人。我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只是这么简单?”能说话了,真好!苏蓝想。
“你的希望呢?”他盯着她的眼睛反问,她一时语结,“实在想不出来的话,以身相许我是不会反对的。不过嘛,”他忽然坏笑着瞧着她地胸部,“可不可以麻烦你再长大一些。”
“你!男人都是无聊的视觉动物!”苏蓝别过脸去,小声嘀咕道,“等本姑娘以身相许,下辈子吧。”
那么小的声音,他居然都听了去,笑道:“你将来别后悔啊。”
“绝对不会!”苏蓝咬牙道。
“我会等着那天的。”男人笑了笑,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苏蓝忽然想起,相识了这些天,居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身份,虽然猜到他很可能是那水月阁的神秘主人,但他不带自己去水月阁疗伤,只寻了这么个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尼姑庵,却又不像是那个什么公子。
见他还有些犹疑,苏蓝继续道:“你说过的,只要我去赴约,你便会说给我听,我去了……”
“阳天城!”他打断她地话,回头过头,笑得宛若一抹艳阳般明亮,“我真正的名字是阳天城!”
不小心被他的光灼到了,苏蓝眯了眼:“好吧,阳天城,我想知道你给我治病的那些名贵药材多少钱买的?加上你的治疗费一起都算上,我好还给你。”为了不让他难堪,苏蓝并没有直接问皇宫失窃的事,只是含蓄婉转地询问医疗费用。苏蓝想,但愿他不会开出天价。
“皇宫窃案吗?”阳天城一语道破,“我做的。”
听他说得豪气干云,苏蓝一怔,压低嗓门道:“你不想活了,居然去那种地方偷东西!?”
阳天城摆手道:“我只取了枝万年何乌而已,其余的并不是我偷地。我去那里看地时候,现就只有这何乌是真的,其余都是假地。是那些庸医监守自盗,造了假的将真的换出来卖钱。他们见何乌丢了,便将那些假的一起都报了失窃。其实,真正最好东西,都不在皇宫。我去宰相府、户部尚书府、还有太医院长府上溜了一圈,比宫里的东西好太多了。今晚要去吏部尚书家里晃一晃,掌管着众多官员的升迁大权,总会有些好东西吧。听说礼部尚书接收外邦朝贡之礼的时候,总会先留下最好的放在家里,也是非去不可的。刑部生杀予夺一念之间,他们的尚书家里若没有藏什么宝贝,才是奇怪了。大理寺卿也是,兵部克扣军饷屡有耳闻,他们的尚书恐怕也不会干净,
听见他提到自己的父亲,苏蓝有些不舒服,打断他的理论:“反正,你的意思是六部九卿府上一个不落,你都会去探一遍吧?”
“说得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阳天城点点头,笑了。
苏蓝鼻头一酸,哽咽起来:“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啊。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你在为我担心吗?”阳天城笑嘻嘻地看着苏蓝,一脸痞子像。
“少来!谁会为你担心!我不过是为我自己担心罢了,你若出事,我岂不是要在床上躺很久?!”苏蓝撅着嘴不去看他。
“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我。”他笑着扳过她的脸。
苏蓝泪水莹莹地看他,阳天城怔了怔,似乎慌了手脚,忙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拭去:“别哭,丫头,其实取药只是顺路而已,并不是纯粹因为你的事才去的。安心些,不要太自责。哭多动气,你的病就难好了。答应我,无论生什么事,都要开开心心的。”
苏蓝看他虽想要做出一副情深的模样,眼神极为动情,但脸上的总体表情却极是怪异,似哭又似笑,便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阳天城一甩袖子站起来,皱着眉:“你们女孩子真是难伺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阴晴不定,真猜不出你们在想什么?”
“猜不出就不要猜啊。”苏蓝笑笑,终于现他的可爱之处了,原来只是看着一个人生气也可以这么开心。
这,就是所谓的萌动的青春吗?
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需要些所谓的缘分吧?
苏蓝望着窗外,朝曦初露,又是一个清新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