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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太爷和老夫人相顾一眼挥手叫厅上侍立伺候的小厮都退下去只留两个心月复管家。跟着尹迅和吴苌的几个管事瞧这境况也都告了罪退了出去。
而后老夫人开了口正色向尹迅、尹槟、吴苌三人道:“你们都是几代在王府、在我年家效力的老人了我那长房的六郎谅儿身子骨不好你们也都知道我和老太爷一直想给他寻处清净地方安心养病这寻思来寻思去还是玫州府最为合适——有庄子让他日常逛逛也有个进项;他又是常年吃药的多个药铺也便宜许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郑重道:“打明年起崖山庄和年寿堂不必进京奉帐了直接奉帐给六郎诸事也都是六郎做主不必来回我。”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其实他们原本心里都有数瞧见韦棣来接就琢磨着老太君是要把部分体己产业给大房了。这嫡长子接手一州的产业便是不按分家算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未承想竟是给了那病六爷年谅!
旁人不知道六爷病到什么份上吴苌却是心明镜似的他自十三四岁起在铺子里帮工二十不到就能独当一面如今虽然被内外尊称一句少掌柜的但正式的名头其实还是个执事然却已经接手了绝大部分药铺的账目和业务与各地往来的货物他全然知晓。打永宁十三年传出六爷病重消息之后五六年里京中没少让各地分号送上等山参到府里这吃到谁肚子里了还用说么?这六爷把人参当萝卜似的吃身子骨能好到哪里去?无论如何六爷绝不是个长寿的甚至说不上哪一日就……他暗自咂了个牙花老太君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尹迅虽然也惊讶毕竟在他看来六爷未及弱冠未免年轻了些但他只知“食君之俸忠君之事”主人说给谁他就忠谁。
而对于尹槟来说这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才羡慕人家韦棣活计松快这会儿他也摊上了这张饼——谁不知道六爷是个甩手掌柜嘛事不管的如今主子在近边儿了他许多事情就不必去回尹迅直接问年谅就是。这糊弄他那做了一辈子管事的爹糊弄不了糊弄个只会读书又是一直卧床没见过世面的公子爷还糊弄不了么?尹槟美滋滋的琢磨今后的日子啧啧这也和封王……也差不多了吧。
三人虽然各有各的思量只是老主人要交割产业给哪位少主人哪里轮的到他们这群奴才管事置喙?大家面上自然是恭声称是。
老夫人点点头而后问了账上、生意上的事情又交代了几句末了话题又转回到年谅要去玫州的事上来。她提到房宅向吴苌道:“你父亲腿有伤就让他养着吧这事我可交给你了——你回去在玫州城里寻个宅子不肖太大有个三四十间房就足够用了。六郎打春丁午河开冻就走水路过去你先叫人收拾出来好让他先安置下。”
吴苌忙应下又问:“主子要不要派个管家过来看宅子?”
老夫人摇头道:“不必全交给你们了。回头六郎若不可心再让他寻别处老太婆只是先给他安排个落脚的地方。”又向尹迅道:“庄上房子多也是先给他收拾出个舒坦的院子。往后他瞧上哪边的风景就依着他改。——到时候诸事听他的便是。”
正说着外面小厮来报六爷过来请安。一直没大说话的老太爷脸上显出笑意道:“叫他进来。”
尹迅等人自然而然向门口望去只见韦棣带着两个青衣小厮抬了个坐着人的椅子过了门槛进了厅内又推动起来。瞧那椅子甚是奇怪像是椅子又像是车——说是车可车体分明是个椅子;若说是椅子可偏下面安了轮子。这个世界没有诸葛武侯也没有人知道轮椅是何物三人便都好奇的打量着那物什最后视线落在坐在其上的那人身上。
那是个裹着厚厚皮裘的瘦弱男子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眸子一如点漆浓黑里透着几分凉意幸而他嘴角带着和蔼的笑容才使得脸上的线条没那么僵硬。他进得门来便在轮椅上直接俯来前胸贴膝盖向年老太爷夫妇行礼道:“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两位老祖宗福寿千秋。”
年谅一进厅堂年老太爷眼底便全是欢喜忙叫他免礼。年老太爷素来是最喜欢这个孙子因着年谅自幼酷好读书投了老太爷的性子而他也十分争气十三岁就中了举人成为年家历代里中举年纪最小的一个虽然不是有秦以来最年轻的举人却也是轰动京师一直让年老太爷引以为傲。可自他中举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十四岁那年更是几乎将性命都丢了年老太爷虽然觉得他是块状元材料可到底是命重要也就不肯让他再考了就此心底始终有些惋惜。
再加上五老爷的事情儿大不由爷这老五又是夫人的心尖子老太爷想收拾这逆子也有些力不从心因此在对年谅的欣赏和惋惜之余多少也有点愧疚。这种种搅合在一起所以年老夫人一提要把玫州产业收益给了年谅老太爷立时赞同。那些浮在明面上的理由他不尽信她的本心他也不愿去揣测而于他本心却是想着要补偿这个孙儿的。
年老太爷向尹迅笑道:“你可有好些年没见到他了吧可还认得?这就是六郎!”说着又向年谅笑道:“来见过诸位管事今后全要指着诸位帮你呢给老管事这行礼可是不能省的。”
年谅知道尹迅是年老夫人产业里的顶梁管事之一辈分不同而本身大家族里伺候过老主人的下人也是往往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因此听了年老太爷叫他行礼的话他便笑着向尹迅躬身——这已算得是大礼。
尹迅唬了一跳忙就起身直道“岂敢岂敢”又要给少主人行礼。老太爷老夫人见了笑着叫两个小厮过去扶住尹迅都道:“你当受他一拜。”
尹迅被按着硬受了年谅那礼脸上尽是惶恐没口子道:“六爷快别这么着真是折煞老奴了!折煞老奴了!”一旁的尹槟忙起来替父亲回了个礼。
老夫人笑道:“罢了六郎往后莫给他行这礼了省得他浑身不自在。旁边的那个是他二儿子尹槟如今替了他的差事以后庄子上的事你只找他。”说着她又一指吴苌尚未开口吴苌已经乖觉的跪了下来自报家门道:“年寿堂玫州分号吴苌给六爷请安。”
老夫人笑道:“你这小鬼儿倒机灵!这是年寿堂玫州分号掌柜吴栓家的老大吴苌。”
年谅虽然不认识吴苌却认识其父吴栓。早几年吴栓还曾亲自跑马送人参进京过若非那参送来的及时他年谅如今怎样还得两说。想起旧事他心底带了些感激忙叫小厮过去扶起吴苌问了年纪口称吴大哥又问起吴栓身体、家里境况等事。
吴苌本已经和老太爷老夫人汇报了父亲受伤的事情这会儿少不得还得再说一次可这说着说着眼睛就飘到年谅身下坐着的安了轮子的椅子上。
年谅见他神色料他是想给腿脚不利索的吴栓打上一个轮椅忙笑道:“这轮椅并不难做这一两日便叫人打一个吴大哥带回去。”
吴苌是带着随从管事一路骑马过来的再带这么个东西回程甚是不方便所以婉转说了意思。年谅不由笑道:“这有何难回头吴大哥将图纸拿回去便是都是标得明白的寻个木匠便可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