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娜塔生产那天,念还是没有见到那个男人。
于是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咬着牙不住申吟着的古娜塔以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念。
“我去找会接生的女人。”念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望着古娜塔苍白得满是汗水的脸大声说。
他很着急,毕竟对于生产,他要多无知有多无知。也曾经听说有许多妇女因为生产而死,所以他急得就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虽然他可以用魔法治疗好她,但是那种痛苦,肯定很难忍受。
“不要……有陌生人在我会不自在……”古娜塔有些委屈地望着焦急的念。
“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念很不客气地冲古娜塔喊。
“让我捏着念的手就可以……”那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古娜塔的脸,虽然因为怀孕有些许浮肿,但依旧是美丽的。她的眼睛,依然饱含着圣洁的光芒,以及慈祥的爱。
念欲言又止,无奈地伸过手去。
他淡淡地望着,自己的十指被古娜塔的十指紧紧纠缠,那女子的,纤细的手指,轻轻扭动着,然后慢慢交错在他的指缝中。一瞬间念想到了全身**的一男一女,他们就像这美妙的手指一样温柔地,温柔地**,彼此相融。他想象那个女子就是古娜塔,想象古娜塔陶醉而充满诱惑的样子。
念很轻柔地笑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自己为了面前这个就要做妈妈的女人禁欲了那么久,在地狱中呆了那么久……自己,真的变得那么乖了,好像,真的不再那么需要女人了……
这是不是因为,始终无法,得到真正爱着的古娜塔呢……
辗转着想着她的**,但可以与她结合得却是另外的男人啊……
一阵清脆的婴孩的哭号,扯断念伤感的愁绪。
念一怔,随即欢呼雀跃,就像小孩子一样,双臂高举。
“好极了!好极了!古娜塔!你太棒了!”念蹦着,跳着,扑到床上,迫不及待地去看看那折磨人的小生命。
哦,那是多么可爱,多么娇小的人儿。
念努力地望着那小小的,很凶猛地哭泣着的婴儿,不禁热泪盈眶。
他轻轻捧起那婴孩,缓缓走到古娜塔的枕边,望着那样幸福的古娜塔,抿住了唇。
古娜塔生得是一个女孩。那女孩头长得极好,刚生下来就有满脑袋的黑。无疑,与古娜塔交好的那个男人,是一个中国男人。
古娜塔叫这个混血女孩为玛丽莲,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诚然古娜塔是希望她变得普通点的。
只是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古娜塔待身体恢复后,竟毅然决然地说要离开一段时间。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总之,对你而言不是很长的时间。我要去和我爱的男人住一段时间,让他看着玛丽莲长大,然后,我会再回来的。”古娜塔在临行前说。
呵,古娜塔,你知道吗,我还有几十年的生命,十年,或者二十年,对我而言,是如此珍贵呢……
不过没关系,死亡,我可以接受的,但是……
“干脆你不要回来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更好一点的。”念微笑,很平静地微笑。
“念说这话的样子就好像在叫我不要走哦!”古娜塔摆出一个天真明媚的笑容,死命点了点念的脑袋:“我可是很疼爱念的哦!”
哦,是啊……你把那么多时间都给我,我也很感谢你的……我甚至爱着你,可是,你怎能够知道,我又怎样,用余生来报答你?
“你不在的时候,我什么都可以做吧?”念摆出一个诡异的笑。
多么,希望你不要走……
等到我死掉,你想跟谁走都可以,让我报答你,可以吗……
“唔,”古娜塔很认真地想了想,“你可以扮**类的样子出去,我想隔了几年了想要得到你的家伙们也会放松一些警惕。不过,记得不可以嫖娼赌博啊。”
“那如果我嫖娼赌博了你会回来吗?”
“乖,念,不要任性,我马上会来陪你,毕竟那个男人也是寂寞的。”古娜塔踮起脚尖,将小嘴翘得高高的,她想亲一下念的额头,作为最后的告别。但是念没有给她机会,他很用力地吻上古娜塔的唇,古娜塔惊讶地娇喘一声,立刻推开了念,有些慌张地,抱着怀里的玛丽莲飞似的逃走了。
她大概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那么温顺的他,会忽然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可是,他是真的爱她的啊……
望着古娜塔的背影,念咚地坐到地板上。
十年,二十年,绝望的孤独,又要来了吗……失去你的我,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唔,或许,死了也好,这样我不会碍着你和你的男人,也不会碍着妈妈和她的男人……
皆大欢喜……
血液忽然沸腾,念伸长了自己锋利的指爪,想要刺穿自己的心脏。
反正,迟早要死掉的……
“那么当初为什么要变强呢?”忽然间,眼前猛然闪现过一个黑色的身影,一个稚女敕的声音响起。
念一惊,缓缓一看,面前,是幼年时,黑的自己。
影象一面面闪过,很快,不留踪迹。
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痛苦地拉扯着父亲的衣角。
“爸爸!我要变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哭声,伴随着企求,活生生地,割进念的脑海,风起云涌。
“我要保护妈妈!”
瞳孔忽然间收缩。念收起了指爪。
自己……这样死去,最对不起的,不就是自己吗……
要让自己,活得对得起自己啊……
念痛苦地抱住脑袋。
如果世界不会演变,如果生命不会成长,那该多好呢……
那该……多好呢……
之后,念便独自生活在这个小屋子里。
因为怕埋伏在暗处的敌人现,念依旧不敢使用法力。
他竭力将自己伪装得像人类那样,努力忘掉痛苦的太子的身份。
人类,确实是很聪明的生物,或者该说,他们越来越聪明了。因为没有法力,他们需要用智力去填补野心所诱的一个又一个黑洞。科技迅猛地展,终于念也不得不承认,许多在高级领域活动着的科学家或者资本家,有比他好过数倍的头脑。
古娜塔不在的日子里,念无聊地跑出去打工。诚然他做不了太费脑子的工作,毕竟人界的教育制度和魔界也是不一样的。
于是念跑去当了一个建房子的普通工人。那包工头很是凶狠,给工人的钱很少,当然念并不在乎这些,钱他是最不缺的。如果可以,他也能一下子拧断包工头的脖子,但是,此时他更想去“体会”。
第一天辛苦的工作就让念连爬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工作竟然如此的累。但他还是极力说服自己不要用法力,他不想让古娜塔担心。
太子的自尊心让他撑到了最后,终于在结束工作后他倒在了灰色的沙尘中。除去法力的他只是一个身患绝症的一无是处的弱者,他现在终于意识到。
他倒在沙尘里,半睁着眼睛,有意识但却没力气站起来,灰尘呛得他的嗓子很疼。
“太子殿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念用力眨了眨眼睛,现面前蹲着一个双瞳漆黑的男子。
“你是谁……”念慢慢闭上眼去,虚弱地问。
“白蚁的副团长,沧流。”
那男子很温和地笑着,他将手轻轻搁到念的头上,用魔法恢复了念的体力。
于是念坐起来,直视着沧流。
白蚁吗……听说过的……似乎和红蚁关系不好的样子……
当然念比谁都清楚,白蚁的副团长来找他究竟为何。
啊啊,明明决定要忘掉太子的身份的,结果,还是摆月兑不了啊。
“我不会为你所用。”念断然地说,这是他仅有的自尊了。
“即便,放着处境如此困难的枯骨不管?”沧流眯了眯眼睛,笑得很深:“小太子,你的父亲,一直和我们白蚁签订着友好条约,虽然我们都不参与对方的军事,但是,我们有必要的依存关系。我想你明白的吧,现在这个时候,不仅是我们要更加依靠你们,更是你们,更要依靠我们。”
最后一句,沧流说得很平缓,在平缓中,有不一般的力度。
念的气势很快被压住了,于是他沉默。
是啊……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或许枯骨很需要和别的势力结盟去镇压反叛势力没错……可是……如果和白蚁结盟就意味着要去与古娜塔做敌人的话那么……
“我不会答应的!”念大声说道,口气中有些霸道。
“在做你自己前多少应该想到你是太子。”沧流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现在红蚁在教会的压迫下如此不堪,如果你不打算依靠我们,你在人界,又有谁来袒护你?”
念低下头不说话。
“我会再来的,我想,你迟早会答应和我们合作,只不过,我并不希望逼你。”沧流站起身,果断地向远方迈开步子。
“为什么是我?你大可以和我爸爸商谈!”念忽然站起来,大声质问沧流。
沧流回过头来,望着痛苦而焦躁的念很温柔很温柔地笑,那漆黑的眸子,望不到边。
随即他又转过身去,消失在念的视线中。
于是念彻底证实到了,他,念,比他的父亲,更有利用价值,当然,更容易利用。
白蚁就这样一口认定了,能带动并控制整个皇族的,是他念没错。
是他念,不是别的,任何人。
这是怎样的现实呢……
之后沧流经常来找念,他不再谈利益关系的事,而是作为一个朋友与念谈天说地。
念不知道沧流这回又是安着什么心,但他多少能够肯定,只要他念还有利用价值,那么他就不会被伤害。所以他很放心地和沧流在一起。
念让沧流唤他作念,毕竟太子这个称呼,有时候真的很刺耳。
念不再做工人,他的身体不允许他那样,于是更多时候,他和沧流一起坐在房顶上,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有时候沧流会很忙,忙到没时间睡觉,又有时候,他会非常清闲。
谁的生命都在转动,都在与无法料到的人的生命齿轮产生碰撞。
有一天沧流又去忙了,念独自望着天呆,之后他遇到了妙。
“念哥哥,你可曾知道我?”妙带着她巨大的镰刀,穿着短裙,很可爱的打扮却被一把镰刀点缀得格外怪异,念不禁咧嘴笑了。
“啊……记得的,我的好妹妹。”念将一个假装亲昵的微笑抛给妙:“你是白绫的女儿,对吧。”
白绫,绝的妃子,一个聪明而软弱的女人,却生出一个异常刚强睿智的孩子。
妙大概是念最有好感的妹妹,她很有正义感,当初要去###薄翼的时候她大着胆子站出来阻止,虽然意见被驳回,但是她的坚毅却在念的脑海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若不是她的法力太过薄弱,或许她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只是,注定她纵使百般努力,她的法力还是不及游手好闲的他的十分之一。
“念哥哥……你可不可以把太子的位子让给我呢?”妙垂下眼皮,似乎在哀求。
念惊讶地瞥了妙一眼,随即漾开一丝笑意。
“为什么?当女帝很辛苦的吧。”
魔界从不反对女性当权,只是,一个女帝面对的压力注定是很大的。在魔界皇族的历史上,不少女帝在怀有身孕的时候被推下台去。魔界女性怀胎十年,而在这十年中,如果因为稍有懈怠而把持不住大局的话,绝对会被反。
“可是哥哥,如果我当上太子,如果我有兵权,说不定我可以保护这个皇族。”
大言不惭……够胆量……
是啊……我也相信聪明的你可以做到……如果你有足够的权力。
“呵……不行哦,这个位子怎可以随便给你。”念讥笑道。
啊……如果我不是太子,爸爸会更加孤独的,因为没有谁比我更加袒护他的感受……再者,如果我不是太子,如果我没有权力,我拿什么保护我妈妈?
整个皇族覆灭就覆灭了吧,可是我要让妈妈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你不该这样!你不该这样的!你应该是一个,贤明的太子才是啊!”妙无助地大喊起来,声音那样凄凉:“你一定要逼我吗?那我……我一定会杀掉你的……我一定会,一定会!”
“好的,我等你。”念对妙微笑,顺带点了点头。
妙愤怒地望着念不温不火的笑,终是一咬牙,离开了。
念瞳孔中有什么在忽然明亮起来,又忽然黯淡下去。
异常地,沉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