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郡主卧房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岩歌被眼前景象不大不小地吓了一跳。他什么时间见过,郡主寝室被书堆得无法下脚?他只见过这间豪华大卧房被男子挤得不能迈步!
苍冽在听见声音的一刹那,已收回外漏的愤怒情绪,笔挺地站在床侧,重新当回了他的雕像。
莫天涵看向岩歌微微一笑道:“哦,我只是觉得书房里的书放置太久,怕它们长霉了,便叫苍冽都拿出来晒晒。可晒了一会儿,我又怕突然下雨来不及收回,白白浪费了,这又才让就近他搬到我卧室里来。正好我也觉得这间房里味道不怎么好闻,多放几本书,横竖看能不能薰出点书香来。”
岩歌绽放出迷人的笑颜,说道:“只要郡主有这个心思,定是能成的。”
他在凌乱的书堆中艰难地走到床边,顺手把食盒放在脚边的书本上,从食盒中取出一盅热粥,小心翼翼倒进精致的银碗。
自从莫天涵中毒,她的一应餐具就被换成了银器。虽然她很想说,银器并不能试出所有种类的毒药,但未免打击苍冽的积极性与自信心,也就忍了。而且她相信,在敌人刚刚才对她下了毒,惊动了整个郡主府,在他们正在高度防备的当口,不可能举着脑袋往枪口上撞,使用同样的策略再毒她第二次。
岩歌把热粥端到莫天涵面前,拿着银勺正要亲手喂她,人影一晃,银碗已经到了苍冽手中。
岩歌一愣,莫天涵朝岩歌无奈地笑笑,正要说话,一勺吹温的热粥已经不由分说地钻进了她的嘴巴。
莫天涵瞪苍冽一眼,吞咽起了口中煲得黏稠的香粥。
岩歌收回抬起的空空手掌,笑道:“苍侍卫对郡主可真是尽心尽力,照顾周全啊。前些天岩歌本就想来看看郡主的,可是屡次到了门口苍侍卫都不让进来,今天好不容易负责给郡主送餐食的平安身体不适,岩歌讨了这门差事,苍侍卫却也不给岩歌侍候郡主的机会。不过,好歹是见着了郡主,看到郡主身体无恙,岩歌也就放心了。”
莫天涵很快喝完碗中热粥,眨眨眼睛,一把抓住岩歌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前,盯着岩歌美艳的脸庞,满脸感动地说道:“岩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岩歌水色的双眸稍稍掠过讶异,出口的话却饱含感情:“只要郡主没事,岩歌就心满意足了。”
莫天涵更是感动地无以复加,水汪汪地深深看了岩歌一眼,猛地抱住他的侧身,深吸一口气,无比深情地说道:“岩歌,我好想你……”
岩歌的身体微微一僵,莫天涵在那双点缀着妩媚的眼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名为厌恶的神情,虽然闪烁地极快,但她仍旧将其捕捉。
可岩歌不愧为端仪郡主宠幸的男侍,言语表情仍是那么柔情款款:“我也好想好想你啊,郡主……”
莫天涵靠着他的侧身哝声撒娇道:“岩歌,喝了几天的粥我喝得好烦,嘴巴里面一点味道也没有,好想吃一点爽口的小菜哦,御医也说我现在可以吃了。”
岩歌轻轻挣出莫天涵的拥抱,灿烂一笑道:“那请郡主稍待,岩歌这就去吩咐厨房给郡主准备几个清爽的菜品。”言罢,在莫天涵极度期待的眼神中,从容地走了出去。
看着岩歌的背影消失在园中的拱门之后,莫天涵斜靠着床榻,眼神一片清明,开口道:“你觉得岩歌这个人怎么样?”
苍冽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没有回答,彷佛真的成了一尊有心跳、能呼吸的雕像。
莫天涵轻睨着他:“怎么了?”从岩歌一踏进屋子,他略微有些裂痕的情绪又被打回了原状。
苍冽目不斜视地冷声道:“岩歌是郡主要的人,又能有什么不好。”
莫天涵眯起眼眸,苍冽不屑地轻哼,扯起一抹冷漠的嘲讽:“属下险些以为经历此次生死煎熬,郡主已有所思悟,不过看来是属下胡思乱想了。”
莫天涵不禁轻轻一笑,敢情他是以为她仍然见着男色就沉迷啊,随即敛下笑容,肃声问道:“你认为岩歌有没有可能对我下毒?”
苍冽一呆,猛地看向莫天涵,彷佛第一次见面一般上下打量了她良久,在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之后,用有些不可思议声调说道:“你在怀疑岩歌?”
莫天涵唇角微牵:“我不能怀疑岩歌吗?在这件事查清楚之前,郡主府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对啊,郡主府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可她为什么从一开始似乎就在无条件地相信苍冽呢?是因为中毒之后睁开眼看见守在床畔的第一个人是他,还是几天来没日没夜陪在身边的人是他?
或者仅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她在这个世界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天音公子岩歌,不是齐王能够指使的人物。”苍冽用模糊不明地目光定定看着莫天涵,似乎要从她稍稍露出的异样眼神中,抓住为何她连这个她本人最清楚不过的事实也不知道的破绽。
莫天涵心头略略一紧,不是齐王能够指使得了的?这岩歌不只是端仪郡主的男宠么,难不成还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天音公子……天音公子?
难道郡主府的这岩歌就是《本朝纪》上说的那个,“声起百鸟至,箫扬万马腾,被天下人尊为‘乐圣’的天音公子?”
莫天涵觉得自己被狠狠闷了一棍子,这郡主府的男宠,来头是不是也稍微大了一点!可是如此一个妙人,又怎会甘愿进入一个小小的郡主府当宠侍?难不成还真爱上这个破郡主了?
纵然心中惊讶无比,脸上却一片平静,轻笑道:“我又没有说一定要把这次下毒害我的人,定在齐王身上。”见苍冽眸光微微一凝,莫天涵继续说道:“你也说了,这是非常时期,若是有人趁机害我,我们也会自然地把调查目标放到齐王身上,真正下手害我的人不就能够轻易地逃过怀疑,奸计得逞。这可是借齐王这把刀,杀我的大好时机啊。”
苍冽一震,眼中因怀疑衍生的冷漠再度出现裂痕,一闪身站回床侧,彷佛整个人融进了床侧的阴影。
没过多久,岩歌提着比前一个大上一号的食盒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扛着长条矮几的仆役。
岩歌熟练地走到莫天涵床边,仆役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书堆中艰难跋涉,将要走到莫天涵床前,他不注意地一转身,肩上的长条矮几一扫,就听得诺大的房间“轰隆”“啪啦”声响成一团,灰尘、纸张四处飘散。
仆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郡主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莫天涵看着跪在地上瑟瑟抖的人,轻声道:“下去吧。”她随意平板了自己的声音,使之听上去更有威严感。还好在原来那个世界,她就常会有需要变得威严的时刻,所以现在这种处于上位者的声音才会显得如此自然,仿佛与生俱来。
仆役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莫天涵瞅了瞅乱成一团的房间,叹道:“岩歌,你是带人过来拆房子的么?”
岩歌露出迷人一笑,开始整理莫天涵的被子,再把仆役留下的矮几安到床上,接着才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肴一碟一碟地放到矮几上,笑道:“这些都是郡主喜欢的小菜,快趁热尝尝。”说着摆好碗碟,递给莫天涵一双银筷。
莫天涵无奈地看岩歌一眼,却见他大概是来回奔波,细致的肌肤上微微沁出了汗津,嘴唇因运动更加红润,露出笑意的眼睛闪闪亮,宛如汇集了天上星辰的光芒。
莫天涵现自己突然没了脾气,顺从地接过银筷,朝着初闻香气就令她食指大动的菜肴动了攻势。
连吃了几口,莫天涵心中猛地一惊,这岩歌太有手段,太有资本了!
抬目一瞥,岩歌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露出温柔的笑意,莫天涵不由回以粲然一笑,道:“岩歌,今晚,来侍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