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三两步掠到曲静身边抓住他痉挛的双手。
他就坐在深潭边的畸石上双手痉挛着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脸半个身子都滑入了水中倘若不是水岸平缓他恐怕已经掉下去了。我迅揉捏着他的双臂的各处穴道放松他紧张无比的肌肉一边使力将他从水潭里拖了出来。
曲静嘴唇不自觉地蠕动着看着我的双眼有些涣散喃喃道:“脸……脸……”
他挣扎着想要重新回到水潭边去我只能死死将他抱在怀里不知道该说怎样温柔的话来安抚心中一片冷淡的凄惶。我记得在董国丈府再次见他的模样那精致轻薄的少年面容那宛如春花般秀美的容颜就是上苍赐给他的美好。现在烧成了这样儿……
曲静在我蛮横地压制下逐渐放弃了挣扎似乎缓缓安静了下来。
就在我稍微松了口气时他突然闭着眼睛大喊道:“你不会再看我了!不会再看我了!——我讨厌你!为什么你要喜欢小白脸?!为什么?!”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滚落悲伤深切得缠绕进了骨髓。
他声嘶力竭吼得绝望又痛苦我哑然无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不喜欢小白脸……”
他紧闭双眼眼泪直流:“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不管我喜不喜欢小白脸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绝情的话我从前就不可能狠心当面对曲静说出口。这时候就更加不能说了。他剧烈的表情让脸皮紧绷原本被烧得惨不忍睹地伤处倏地裂开脓液与血水流淌出来惨烈无比。
我缓缓低头嘴唇碰触在他满是脓血的脸上。他瞬间就变得安静而僵硬了起来。
慢慢地他的身体变得柔软呼吸变得急促。
下一刻他用力抓住了我的手眼泪又滚了出来:“阿丹!我不要你报答我!”
“我为什么要报答你?”面上淡淡地反驳心中却酸楚无比。你守护了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要报答你。在不辜负姑姑地前提下我什么都愿意给你。“纵火烧山的人是你引来的。倘若不是你来添乱。我和紫靥早已安然离开倘若不是我恰好也走着片山壁你早就被烧成焦炭了。我救你一条性命是你要报答我不是我报答你。”
曲静倏地睁开眼睛那美丽依旧的桃花眼深深望着我眼泪突兀地涌出。
“阿丹。”他似乎很激动情绪不稳偏偏声音清晰稳定倘若不看他的样子。一定会认为他很平静一定会认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字字斟酌过深思熟虑“你是我见过最……”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深思“……好的姑娘。我想你嫁给我天天对你好让你住最好的屋子吃最好地菜肴穿最漂亮的衣服有天底下最最好的爹爹娘亲有天底下最最好的哥哥嫂嫂……”
我低柔地安抚道:“好。好好。我嫁给你做你的娘子。住一起吃一起穿一样料子的衣裳曲叔叔就是我的爹爹。寒夫人就是我的娘亲……”
曲静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无比伤心:“天底下最好的相公没有了!”
我被他哭得耳心疼这感觉真跟哄孩子一样。到底谁十四岁啊?忍着声息叹了口气我继续安抚这哭得伤伤心心的孩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柔声道:“有地有的。://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能把你带回家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是丑八怪!”
“不丑。”
“我是丑八怪!!”
“真地不丑。”
“我是丑八怪!!!”
“真的真的不丑呐。”
“……哇!我就是丑八怪!!!!”
耳心疼死了……我抽了抽嘴角动了动耳朵终于忍无可忍怒吼道:“给我闭嘴!再吵吵我把你扔水里去!”哇哇大哭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瞪着那个吃硬不吃软的混账王八蛋指使道“老实点给我待着!——我去看看紫靥的伤回来再管你。哭什么?是不是男人?!”
曲静眨着委屈的黑眸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肉麻兮兮地撒娇:“阿丹……”
你今年几岁了?冲我撒娇不觉得丢脸么?!我头疼地丢下他察看紫靥的伤情去了。
紫靥刚醒来没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她身体虚弱保持清醒确实很难。
粗略将紫靥和曲静最紧要地伤处都打理了一下天已经黑了下来。尽管是在断崖之下我仍旧不放心仔细寻找了一处临水的山壁下搭了个简陋的小棚子将紫靥和曲静安置了下来。夜凉如水又没有东西御寒曲静更是连衣裳都在高热下烧得破破烂烂的我将外衣给了曲静他受了外伤最怕受风紫靥则被我安置在身边整夜整夜替她渡气疗伤。
天蒙蒙亮时曲静稍微恢复了点体力睁着眼睛看着我撒娇说肚子饿。
我身上连御敌的利器都没有了只好去模紫靥的兵刃。她地习惯比我好除了神兵望江之外身上还藏着不止一把武器我从她身上搜出一把匕递给曲静嘱咐道:“当心野兽。我去去就回——遇见应付不了地危险大声喊我名字我不会走远曲静点了点头有点艰难地模索身上我帮他从鹿皮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盐。”曲静有点羞涩又垂涎欲滴地说。
不愧是行伍出身的将军你厉害。我接过他手里地瓶子有一丝疑惑从脑中闪过。不过我并没有捕捉到这丝疑惑的实体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想着早去早回毕竟将昏睡的紫靥和基本没有行动力气的曲静放在荒野里我很不放心。
尽管我在山里长大却不怎么精通狩猎之术好在当初在莽山时与阿况兄妹厮混了几日稍微懂了点门道否则曲静那小子的肚皮我还真的喂不饱。在山林里上蹿下跳打草惊蛇地追逐了小半个时辰我拎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匆匆忙忙往宿地赶。
意外的是紫靥神色清冷地靠着山壁坐着曲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紫靥?”我熟悉她这样的表情每当她决定了某种事情并且打算不顾我的劝阻一力笃行时就是这样坚决笃定的姿态软硬不吃水火不侵。这样姿态的她与失踪的曲静让我觉得心里倏地漂浮出一抹阴影匆忙落下的脚步也迟疑了“曲世子呢?他去哪儿了?”
紫靥绷起来的清冷面容下是掩不住的疲倦她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沙哑清晰地说:“走了我抓紧手里的山鸡忍住咬牙切齿的怒意尽量轻柔地说:“去哪儿了?”
紫靥似乎没打算和我狡辩也不屑于欺骗她平静而理所当然地看着我说:“去该去的地方。总之不会是雾山少主的身旁。”不等我作她已然继续口吻平平地说道“男人毁一张脸算什么?只得您用一生去换?——再不济还有春枯水。”
她细白的牙齿丝丝地咬了起来隐忍着痛苦:“您忘了自己当下要做的事了么?吃了这么多亏还是学不乖!一时冲动就胡乱许诺。您负担得起么?——嫁给他?哈!您别忘了他爹是谁!”我看着她指尖抠着山壁指甲一点一点裂开声音痛苦无比地低声问我:“值得么?”
我熟悉她一如她熟悉我。她问我值得么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是问为了她承曲静的情嫁给曲静值得么?
我并不是为了她正如曲静护着她也不是为了她。曲静给了我一份必须承受且感恩不尽的人情我和曲静都没有顾及紫靥的感受。她根本就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我不得不欠下曲静这一个人情。问题是人情这玩儿不是别人愿意施舍就能施舍的倘若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人情能算人情么?那是矫情。
“他往哪边去了?”我没办法生气只是有些焦急地问。曲静浑身外伤内耗又重让他一个人在山林里四处乱走别说会不会碰见那些想要他性命的杀手遇见几只山鸡就能啄得他鸡飞狗跳!
这事儿闹的!我一把将野兔扔在地上气不顺。我知道紫靥的脾气她再是为了我着想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干出逼走曲静的恶事。曲静是自己走的。让我去猎食是为了支开我临走前把随身带的盐都给了我可见是早有预谋——否则为什么不等我打了猎物回来烹制时再给我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