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叫把紫路从睡梦中唤醒,她睁开眼睛,看着明媚的阳光从窗帘缝里射进来,那么灿烂,那么美丽,可这一切即将从她的世界里消失,想着想着,心口好痛;紫路急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着同病房的两个小姑娘还在梦中,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可怜的孩子啊,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笑得这样开心
这是她住进这间病房的第四天了,但她依旧是失眠。她静悄悄地走下床,走到窗前,看着阳光下的世界,花开鸟鸣,仿佛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张绚丽的画卷。她轻轻的嘲笑自己,真是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啊!或许是因为过去太忙了,整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哪有闲情逸致来赏景啊,现在终于有时间有精力来好好看看身边的一切啦!
这时门开了,护士小奇进来了。这也是一个去年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因为年纪相仿,所以和她们特别合得来。
“美女们,快起床了,你们的紫路姐姐都起来了,别当懒虫了!”她边说边走向站在窗前的紫路,顺手在床上拿了件外套给紫路披上。
紫路扭头笑笑对她说,“谢谢。我没开窗,不冷。”
“昨晚又没睡好吗?怎么起得那么早啊?”小奇关切地问。
“还好,我也是刚刚起,还没来得及洗漱呢,看着阳光那么好,就忍不住想过来看看。”紫路静静地说,“你去忙吧,她们都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洗刷。”说着她走向自己的床,招呼着两个舍友一起去洗手间。
小奇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紫路没有让她说出口,紫路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分明在诉说着身体的疲惫。
这是一家血液科最好的省级医院,小奇在这儿快一年了,一直在血液科工作,整天和那么多的白血病孩子打交道,似乎已经都麻木了。这一年中,她已记不清有多少生命在这里消逝,而真正能配型成功康复出院的却寥寥无几。就拿紫路这个病房来说,这三个女孩中,紫路年纪最大,现的最晚,希望最小,而另外两个女孩也不是很幸运:一个叫梅晓,今年19岁,刚刚考上大学,在入学体检中现的,虽现得很早,但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情况也不容乐观;另一个叫可雨,才15岁,虽已经找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但这个女孩子的身体素质很差,不适合做手术,所以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可是……
小奇一直很喜欢紫路,这个不简单的女孩子,身残志坚,却又那么平静,她来了才几天,却似乎早已接受一切,从不见她抱怨,她总是静静地在那里坐着,不知在想着什么,但从不说什么,小奇觉得她心里肯定很苦,所以小奇一直对她关怀有加。
一会儿,三个女孩就洗刷回来了,说说笑笑的,似乎回到了学校的宿舍里。她们看到小奇还在她们房里愣愣的站着,觉得很奇怪,调皮的梅晓猛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小奇被吓了一跳,三个女孩都格格的笑了。
紫路强忍着笑问,“想什么,那么入神,你都在这里站了十五分钟了。”
梅晓抢着说,“还有问吗,怎么专注,肯定是在想小奇姐夫呢吗!”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小奇没好气地对梅晓说,然后她又转向紫路问:“还恶心吗?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啊?”
因为药物反应厉害,紫路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她转过身来,边拿毛巾擦着脸边说,“好多了,只想喝一杯酸女乃。不知道可以吗?”
“应该可以,待会儿我让她们给你送过来。”说完,小奇向门口走去。
“哎,小奇,你等等。”紫路叫住了她
“嗯?还有什么事吗?”
“能把你的粉底借我用用吗?”紫路现小奇不解的看着她,“我的脸色太难看了,我想擦点粉,不让爸妈看出来。”
小奇的心一抽,“行,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说完就走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这样懂事的一个女孩子,这样懂得爱的人,竟然会得上这种病,太不公平了。
真是一个忙碌的早上,总算是吃过饭、吃过药、查过床了,可以自由的支配时间了。
紫路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书,可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今天是周末啦,莫玲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啊?她嘱托过妈妈,如果莫玲来电话找她,就说自己去外地出差了,因为走得急,忘记带手机了,几天就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反正在医院里住不了几天,医生说等把情况稳定住,她就可以回家静养了,到时候就好说了。莫玲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的,她家在外市,平时很少回去,她的准老公上个月又被派到非洲进行锻炼一年,所以周末一般都是她们两个人一起过的。再过几天就是莫玲的生日,上周末紫路提前给她庆祝了生日。紫路说公司刚签了一份大合同,过几天或许很忙,怕没有时间,所以先给她过了。
正在这时,门开了,紫路一看是妈妈来了,便说:“妈,你怎么来了呢,不是说好上午不用来了么?”
说话间,莫玲也进来了,紫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地笑了笑说,“莫玲,你怎么也来了呢?”
莫玲没想到紫路会笑得那么自然,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紫路便接着说,“嘿嘿,莫玲,你知道吗,文山路开了一间冰点咖啡屋,他那里的特别纯正,我就忍不住多去了几次,结果我的胃炎就又犯了。”
紫路看莫玲面无表情,便接着说:“好了,你别生气了,我誓我以后再也不去咖啡屋了,莫玲,……”
紫路的妈妈没想到女儿会那么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便悄悄地走出了病房,在走廊上失声痛哭。
“紫路,够了,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呢?”莫玲终于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流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把紫路抱在怀里,抽泣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你不告诉我,你不让我替你分担,那你还拿我当朋友吗?你怎么可以……”
紫路心里很难受,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流泪,“好了,莫玲,没事了,你看我现在还好好的呢。医生说,等情况稳定下来就可以出院了。”然后她松开莫玲,为她擦去泪水,看着她的眼睛说,“莫玲,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我希望我剩下的日子能开开心心的度过,你这样整天哭哭啼啼的,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啦!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原因。莫玲,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的。我希望你能支持我,陪我走完我的人生,好吗?”
莫玲点了点头,勉强地笑了笑。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姐妹嘛!”紫路突然把话题一转接着说,“还有一个好消息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写的那篇《阳光灿烂的夜》在省报举办的征文比赛中获得了二等奖,你看过的,还记得吗?”
莫玲点了点头,说:“我也很喜欢那篇文章啊。”
莫玲实在没想到紫路会那么乐观,那么坚强,一点也不像那个天天牢骚的紫路,不像那个喜欢小题大做的紫路,不像那个总是简单问题复杂化的紫路。莫玲想,面对生死,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得那么从容,然而紫路做到了,也许她真的把什么都看开了。
“我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说说去哪儿风流了?”莫玲强迫自己撇开现实,恢复往常自己的活泼。
“哼,谁像你似的,到处风流,我堂堂一个黄花闺女,只会……”不等紫路说完,莫玲就来挠她,两个人笑作一团。
紫路妈妈听见里面的笑声,便擦擦眼泪,推门进来了,她已经好久没见紫路这样开心地笑了。
莫玲看见紫路妈妈进来了,便不再嬉闹,紫路看见妈妈红红的眼圈,知道妈妈肯定哭过了,就有意分散妈妈的注意力。
“妈,我的手机呢?应该充好了吧?”
“嗯,充好了。”紫路妈妈边说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紫路。
紫路接过手机,迫不及待的查看了通话记录,出乎紫路的意外,不是莫玲给她打过电话,而是妈妈给莫玲打的电话,佯装生气地说:“妈,你怎么可以出卖我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紫路妈妈看见紫路生气了,刚要解释什么,紫路又抢着说:“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已决定,以后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莫玲小姐了,呵呵!”说完,紫路自己先笑了,然后妈妈跟莫玲也跟着笑了。
紫路何尝不理解妈妈的苦心啊!妈妈是最懂她的一个人,知道她的喜怒悲乐,知道她的孤单与无助。妈妈一定是想让莫玲来帮她分担点痛苦,赶走她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