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尺开外,雍和王长身而立,背着手站在一株荔枝上的深紫锦袍与枝头上的皑皑白雪相映成趣,平添出一份鬼气。只可惜他脸上玩世不恭调侃的笑生生破坏了那份令人生敬的贵气,倒显得十分无赖。
我谨守礼仪,微微一福:“王爷安好。”
雍和王也笑着拱手:语带轻浮道:“婕安好。殿内美酒佳肴遍布,插金穿绿的美女无数,好一派盛世太平富贵之象。婕不在里面享受婕妤之尊,却跑到这荒僻的园子来做什么?莫不是在等本王?”
我微觉不悦,虽说他与崇韬不和,但我好歹是他皇兄的妃子,他却出言调笑,实在无礼。
我也不答话,只淡淡道:“本小主出来得久了,只怕里边已经在找我了。这就得回去了,告辞了,王爷。”说完,微微一福,也不等噙香拿披风来,径直回身向天寿殿而去。
这雍和王却也不阻拦我,似笑非笑地倚在树畔,懒洋洋地道:“婕这就走了吗?龙家表亡在这宫里,这样举国欢庆的日子,她却是孤魂游荡,真是好可怜啊。婕一人回去,就不怕撞上本王表妹的亡魂吗?”
这样看似懒洋洋的话实在太过犀利,我霍然停住了脚步,强忍着惊怒回转身一字一顿道:“王爷这话是何意思?本小主不懂。”
雍和王注视着枝头一枚枯萎干瘪尚未掉落的荔枝,伸指弹了弹,轻笑一声道:“婕妤自然是懂的。不懂也没关系,龙家小表妹与本王自幼一起长大,本王一定会代小表妹让婕妤懂得的。”
我后背毛毛出了一层冷汗,这样的话无异于宣战,这雍和王到底想干什么?
我咬紧银牙,正待反唇相讥,噙香已捧了披风急匆匆走进来,看见了雍和王,便惊讶地停住了脚步。不得不躬身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雍和王目光在噙香面上一转。眼神轻浮地道:“想不到婕妤身边地小丫鬟也有这等姿色。倒比本王地姬妾还强。倒让本王忍不住想向婕讨人了。”
噙香自幼在我身边伺候。名义上是主仆。其实又与姐妹何异?就在含章殿。也是有如半个主子般地尊贵。何曾经过这些话?顿时紫涨了面皮。又不敢对雍和王拉下脸。只得僵站在那里。
我心中薄薄一怒。双眼一眯。冷地道:“她一个奴婢。哪敢和王爷地爱妾相提并论?王爷谬赞了。若没什么事。本小主先告辞了。”
说完。双袖重重一拂。不再看他地脸色。转身而去。噙香偷眼看了看雍和王地反应。似乎并没生气。仍旧懒懒笑着。才小跑着紧跟我离去。
我虽没疾言厉色。噙香却知我心中已然极怒。要不然断不会不顾礼数。拂袖而去。她不知我和雍和王先前地一番对话。只以为我是为雍和王对她地轻视调戏而怒。便嚅嚅道:“主子。你别生气。这雍和王轻浮惯了地。想必只是随口说说。主子断不可为了我而得罪于他。”
我走在前头。已看见了天寿殿地灯光。便停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住心头地怒意。重新在脸上绽出微醺地笑意来。
噙香见我停下来,忙上前两步,把手里的披风披在我肩上,唯恐我冻着。我回想起雍和王轻飘飘却满藏杀机冷意地话,仍然忍不住胸腔的怒意和不安。
我淡淡地道:“他不是故意调戏你轻视我,而是在果地威胁。如果他向皇上要你,你说皇上是给还是不给?要是你落在他手上,恐怕要不了两天,我就要给你收尸了。”
噙香被我地话吓住了,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语调微颤道:“这是为什么?咱们何曾得罪他?”
我眼睛眯了起来,眼前浮现出龙红袖满脸鲜血的模样,心头一阵烦闷,恨恨地道:“他是冲着我来的。他要为龙红袖报仇!”
龙红袖的事噙香知道得不多,但也料到我月兑不了关系,闻言恍然大悟,随即皱起了眉,显然是为我担起了心。
我握一握噙香有些冰的手,道:“不用怕,他奈何不了我的。现在高兴些,咱们要进去了,可别让别人看见咱们脸色不对。”
噙香点点头,于是我们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恍如无事人一般回至殿中。鸢萱站在殿外,看见我回来,忙迎上前来,松了一口气道:“婕可回来了。皇上已派人四处找婕来了。快快进殿去吧。”
我忙点点头,笑道:“姑姑费心,这就回去了。”说罢两人告别,回到殿中。
殿中已酒过三巡,人人都有了几分酒意。崇韬地目光焦急,不断梭巡着,待看见我的身影进殿才放下心来,急急责道:“明儿,你上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少不得浅笑道:“嫔妾适才有些薄醉,不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失仪,出去走了走。“
崇韬这才释然地点点头,朝我使了个眼色,目光斜斜地指向太后。
我会意,在这样地时候,妃嫔依礼应向太后皇上敬酒,不管得宠与否,太后和皇上都会给些颜面,浅抿一口示意皇家和睦,与天同庆。我进来得晚,看众人醉意,显然都已经敬过了。
我端起纯银芙蓉酒盏,盈盈起身,浅浅笑道:”嫔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大周国祚绵长。“
太后歪在凤座上眯着眼看舞姬歌舞,闻言淡淡看我一眼,半晌才”嗯“了一声,端起了纯金雕牡丹酒盏,太后的手白皙细长,涂着鲜红地凤仙花汁蔻丹,尾指和无名指上带着两枚赤金镂空嵌翡翠和红宝石的护甲,与纯金地酒盏交相辉映,无尽的金碧辉煌,雍容华贵。
太后浅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我饮尽杯中之酒,再斟上一杯,转而向崇韬:”嫔妾恭祝皇上龙体康健,早得龙子,大周千秋万代。“
崇韬笑着举起玉雕九龙杯,一饮而尽,笑道:”与卿共勉。“
我顿时羞红了脸,并收获了妒恨目光无数。只如璧在我身畔轻轻扯了扯我的裙裾,掩着唇吃吃笑着。
我缓缓坐下,夹了两筷子鹿脯吃了,才把胸口翻涌的酒意压了下去。这时,雍和王也进来了,仍在席上坐了。
太后看见雍和王,立时坐起了身子,不乐地道:”这么冷的天,你不在殿中好好坐着,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说着回头叫道:”来人,还不给王爷滚滚地烫两壶酒来。“
雍和王在外头呆得久了,面色有些白,闻言也就着热酒滚滚地喝了几杯,脸色也顿时红润起来。
崇韬端坐着,低头缓缓转着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后也不与妃嫔说话,也不在太后身旁伺候,只独自斜斜歪坐在凤座上,自顾自地缓缓喝着清淡入口的梨花白,饶是如此,也喝了不少。
她的脸早已红起来,倒像是抹了两腮艳红的胭脂,皇后本就是绝色,这一沾了酒意,平日冷清自持的杏眼也变得水汪汪的,眼波流转间妩媚婉转,细细弯弯的眉,妩媚的眼,小巧挺直的鼻,和那玫瑰色香艳的唇,更添了几许艳色。倒与平日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后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