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只会陷入两种梦境而无法自拔,恐惧着的和渴望着的。段玲珑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她知道,黑暗又冰冷的洞穴,回来了。安静的等待着那股冰冷抚上自己的肌肤,顺着根根竖起的汗毛渐渐的沁入身体,她在黑暗中握紧了母亲僵硬的手指,徒劳的想要将自己的热量传递过去。
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当那束光照进阴冷的洞穴,当蓝少卿的脸神祗一样出现在光芒的尽头,这个她曾经笑着喊他舅舅的人,那张脸在窥见洞中的一切时,扭曲的好像一只恶鬼。
然后……然后是什么呢?
啊,对了,是他的手,那双几乎掐断她脖子的手。她轻轻的在心底对他说:“来吧,说出来。”
“妖孽!噬母的恶鬼!为什么你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眼泪聚集在眼中,视线模糊了世界,幼时的她只觉得恐惧,现在的她却觉得解月兑,以及、遗憾。
为什么没有死去呢?为什么从昏厥中清醒过来的自己即使在山林中游荡了几天也没能死去呢?为什么……
也许,那时的她已经明白,从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死亡的权利。身体里母亲的血肉是加诸在她身上的诅咒,不死的诅咒。
同样陷在梦境中无法自拔的还有蓝少卿……
加了辣椒的水泼在身上,就好像浸浴在火焰中,他哼了一声,慢慢张开眼睛。
火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是一张阴沉的面孔,那双曾经温和的眼眸此时却像刀子一般,想要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蓝少卿有一瞬间的失神,搞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梦着,辨不明此时究竟是今昔,抑或往日。
最终只是扯着唇角笑了笑,喘息着说道:“呵,你抢不走她的。”他的少君……
楚天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憋屈过,如果说当年站在山洞外的无能为力是他这辈子最沮丧的时刻,那么现在恐怕就是他最恼火的时光。
这个人伤了玲珑,差点制她于死地的人,师父竟让不让他杀他?!楚天醉从见到无机老人的那封飞鸽传书起就一直处于无法置信中。
无机老人的信简单的只有四个字:勿杀,等我。字迹潦草,一反师父往日沉稳的做派。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个自称蓝家管家的人。速度之快让人很难不认为这人原本就在离庆城不远的地方,只等着蓝少卿一现身,他便也跟着追过来。
灌了口酒,随着热辣的液体一同咽下喉头的那口浊气,楚天醉瞄了眼面无表情站在他身旁的中年人,“蓝管家以为,他说的是谁?”
“主人家的事,小的不知。”
他不知,楚天醉却是知道的。一天一夜,就算蓝少卿疯疯癫癫,吐出来的话也足够他拼凑出当初的情况。
追寻着蓝少君母女俩的痕迹,寻到了山洞,好不容易移开堆积的山石,却发现蓝少君已经死去多时,只有一个已经恍惚了的玲珑。从蓝少卿的略显狂乱的言语中,楚天醉足以看得出他对自己堂姐的恋慕……不,这已经不是恋慕,该叫它痴狂。而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个蓝管家就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站在楚天醉的身旁,甚至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似乎不管是这段不伦之恋,还是楚天醉对蓝少卿的鞭挞,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这样的无动于衷,让楚天醉想到了当初师父生生拉走徘徊在洞穴前不肯离开的他,那样的决绝与果断。
究竟是他太多情,还是蓝家的人太绝情?
“蓝管家以为他还能撑多久?”挥手示意一旁的人接着打,楚天醉当然知道只是鞭挞是杀不死蓝少卿的。光是为了抓他一个,就几乎废掉了南楚安插在安国东南的大半人手。
但是,值得!
是他差点掐死了玲珑,又将昏厥的她丢在山中不闻不问。
是他害得小小的玲珑孤独一人在山林中游荡了多日,被人捡走后,辗转在城市间流浪了足足有半年多,才被家人找到。
是他在多年后又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回到玲珑身边,让她惊慌、害她受伤!楚天醉还记得初到庆城救下玲珑时,蓝少卿眼中的情愫。显而易见,他已经将对蓝少君的痴狂完完全全的转移到玲珑身上。
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安逸之的存在只是让他觉得有些麻烦,但蓝少卿却让他光火,这个人不该存在!
而最不能让他忍受的是,蓝少卿竟然做到了他没能做到的事情,是他救了玲珑!不管楚天醉如何愤怒的反驳,都无法抹杀这个事实。是他,是蓝少卿救了玲珑……而不是他楚天醉。
手中的酒杯碎成几块,发出的声响隐没在鞭子抽打在上的声音中。
蓝管家抬头看了看又陷入混乱的蓝少卿,声音平直不带一丝感情:“足以撑到三老爷来。”
“那就,不用停了。”楚天醉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停在蓝少卿身前不远的地方。
一旁的打手停下手中的鞭子,蓝少卿身上的血液和着汗水一滴滴落到地上,他喘息着,口中嘟哝着意味不明的话。
“……活过来了、我的少君……谁也不给、谁也不给,快、快藏起来!你的骨血……”
皱眉看了眼角落里的中年男人,楚天醉问道:“蓝家人都有癔症?”
蓝管家看着楚天醉,思考了一下,说:“偶见。”
“怎么让他醒过来?”
“想醒的时候,自然会醒。”
两次遇到玲珑犯病,一次是被月心用冰水浇醒的,一次是掉到池子里,似乎都是跟水有关。但蓝少卿似乎不是光用水就能醒来,疼痛也不行。
如果他不醒来,折磨又有什么意义?
楚天醉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才踏出房门,就有人靠了过来,说道:“王爷,段家这两日似乎在收拾东西。”
“做什么?”
“听说原本这几日七小姐就要启程北上,”那人见楚天醉面色不对,又赶忙接着说道:“不过接到了国师的信,又推迟了几日。”
“知道了,下去吧。”
楚天醉有些心烦,皇兄那边还没有回信,这边安逸之竟然想将玲珑带走?他不知道玲珑重伤未愈,不能随便移动吗?!
不过也好,躲开这里,换换心情也好,谅他安逸之也不敢不顾及玲珑的身体随意赶路。这样一来就能拖上些时日,等他们到了京城,西羌那边的消息也应该到了……
玲珑的婚事不是他担心的重点,重点是怎么让玲珑、让段家从这场国与国的政治斗争中月兑离出来。皇兄登基已久,两人的关系早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单纯……也许,从来就没单纯过。他模不准皇兄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一直到现在,楚天醉都想不明白皇兄为什么要派他来。
还有师父,当初他选择放弃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理智上,楚天醉是理解的。毕竟那时后有追兵,皇兄又有伤在身,更何况只凭三个人是不可能移开那些沙石的。他也选择了放弃,可是做到果断决绝?怎么可能!
楚天醉当然知道师父虽然表面上对玲珑不闻不问,暗地里肯定安插了人手在庆城。可既然当初选择了放手,为什么现在又赶过来?为了蓝少卿?
他不信。
揉了揉眉心,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怪不得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往日不管面对再复杂的情况都能轻松面对的自己,如今一扯上皇兄、师父和玲珑,就乱成了一锅粥。
楚天醉忽然觉得有些累。
台风搞得联通欧美的国际光缆断掉了几根,其中正好有5根是电信在用的,这几天真是连起点的首页都打不开~
牢骚发完,来说正经事~
我要奋发向上!不能再颓废了!我要日更!(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