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个暖冬,段九只穿了件薄棉衣,便跑到城郊的有些郁闷,只因为她的四姐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南下,而四姐,却死活不同意她跟着一块走。
留在这边也没什么可干的啊,工人们正忙着蒸煮糯米,作坊里热火朝天,干的正热闹。段九却是知道,这热闹的表象下,段家正想老鼠搬家一般,一点一点的把财产转移到南楚。
与她同来的长生,一脸严肃的注视着面前的大蒸锅。段九扫了眼他,百无聊懒的晃到外面,迎面冷风一吹,前冷后热的,激出一个喷嚏。过了十五,这年也就算是到了尾声。只是寒冬腊月,若非紧要的事情,是少有人出门的。庆城外的官道上空空荡荡的,极为萧索。却是因为如此,也就更显得遥遥而来的那一队人马,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段九跳上马车,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不下三十骑,前后簇拥着三辆马车。这车队说大不大,只是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谁会在这种时节举家出门?
也许是去哪里赴任的官老爷,段九自顾自的下了定论,转回酒坊里时,工人们刚好忙完一段,有几个正坐在院子里休息。见她进来,均笑着打了招呼。段九吩咐管事一些事情,又确认了一遍哪些酒缸最近该开启。正说着,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对她说道:“九小姐,外面有一群人,想要讨些水喝。”
段九皱皱眉头,“这种事也要来问我?”
那小厮似乎有些为难,磨叽了半天,终于在段九美目一瞪下,冒出一句:“那些人听口音像是南楚人,看着那架势似乎有些来头,小的是怕,若是随便打发了,会不会有所怠慢?”
他这样一说,段九便明白,想是之前看到的那车队行到了近前。南楚人?段九眼珠一转,将手中的册子往管事怀中一塞,道:“走,出去看看。”
酒坊管事常与段九打交道,一看段九两眼直放光,就知道他家这位九小姐,怕是让这年给憋坏了。
可不是嘛?过年有什么好玩?除了吃吃饭,放放炮,给长辈拜拜年,还能有什么事做?生意做不成,连工人都放假。段九憋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过了上元,这便顶着压榨工人的名头,硬是让就酒坊开了工。好在段家给的工钱够多,这些工人又都是本地人,倒也没人说什么。
说是酒坊。大小也比得上个庄子了。段九走到前院。瞧见门口站着一个颀长结实地男人。心中暗想:这南楚人长得可真高。
陆俊正在月复诽。不就是要口水喝吗?至于这么磨磨唧唧地。也不知道他家地安亲王在打什么主意。非要从庆城过。他心下不怀好意地琢磨。听说那段家。就在庆城啊。
也合该他倒霉。想着想着。就露出一丝笑容。刚好让段九敲了个正着。方才他在段九心中。还算得上伟岸。可就那一丝笑容。便瞬间沦为婬贼。
段九止住了脚步。掩不住面上地嫌恶。转身对长生说:“你去把他们打发了。”
长生本走在段九身后。没看到陆俊那堪比婬贼地笑容。只有些诧异。刚才还兴致勃勃地段九。怎么一转眼。就像看见了泔水桶一样。
陆俊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不愿现于人前地一面。竟是不小心让个小丫头给撞破。面上还要如常般。冷着脸与长生寒暄。心声懊恼地同时。对面前这个同样冷着脸地少年。倒是颇有好感。但见他目光扫到自己身后。忽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只叫了人来给他们装水。便行礼退下了。
回头一看,楚天醉不知何时正挑了帘子,看向方才长生站着的地方。陆俊摩挲着下巴,瞧空揪了个工人,问道:“敢问贵东家高姓?”
“我们东家姓段。”
哦!原来如此。陆俊瞧着正在交谈地段九和长生,也不知这小丫头是段家的小姐,还是婢女?但看穿着举止,小姐地可能性要大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段玲珑之下,大概是行九或是行十的时候多些。
却说段九听长生讲,门外的竟是之前七姐的琴师林先生,不禁心下大异。她尚未及,行事又颇为莽撞,段四也好,段老爷也罢,统统都没跟提过楚天醉的真实身份。甚至连无机老人,也只说是段玲珑地外公。
是以楚天醉如今坐在华丽的马车里,被人簇拥着出现在眼前,对段九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地事情。她隐隐约约的从父亲与姐姐的口中听出,七姐对这位林先生颇有些意思。十几天前,她断然跟着她外公离开,段九也曾想到是不是有那位林先生的关系在。
可现在……这人却出现在庆城郊外,这实在是让段九有些糊涂。犹疑着走向门口,走过陆俊身边时,还不忘往旁边闪了闪。
迈出门,果然见到是那位林先生倚在车窗边,单从露出的衣襟与袖口,也能看出他的衣着华丽。紫金冠、墨玉簪,面若冠玉般温雅一笑。段九怔在当场,不知该称呼他什么。
林先生?显然已经不合时宜。
“九小姐,别来无恙?”
“
嗯……林、呃,不,这位大人……”
段九结结巴巴,楚天醉释然一笑,道:“你若愿意,可唤我一声楚大哥。”不管是从玲珑那边论,还是从无机老人那边说,段九叫他一声哥哥,却是算不得什么地。
楚天醉是想尽了法子,要跟玲珑套的近乎些,只可惜天从人愿,但有人不愿如他所愿。陆俊轻咳一声,道:“王爷,这恐怕不合适。”
王、王爷!?段九微张了口,不停地眨着眼睛。
瞧着小丫头那副吃惊的模样,陆俊忽然觉得,逗弄这丫头实在比欺负楚天醉有趣多了。于是再接再厉,不顾楚天醉半眯眼睛地警告,自顾自的说着:“王爷,该启程了。
方才玉小姐还说想去广味楼尝尝鲜,若不趁着天色尚早,怕就晚了。”实际上,这哪里是小玉说地,明明就是刚才他跟楚天醉抱怨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俊本想再用楚天醉的身份,吓吓段九。可没想到后者的注意力却放到,那个什么‘玉小姐’身上。
好巧不巧地,坐在后面一辆车的小玉,听见有人在谈论她,却又没听得清楚,便小心翼翼的抬手剥开车帘,想要窥探一下。段九虽不见人,但看那一双手,也知道是个年轻的女子。那手小巧玲珑,让人禁不住臆想,有着这样一双手的人,该长着怎样的一张脸。
虽没有远行过,段九却也知道,在南楚,男女之防甚重。楚天醉与小玉虽并未同乘,但仅仅是同行,就足以让段九浮想联翩了。小丫头想了一圈,总觉得这个忽然变身为南楚王爷的林先生,带着个姑娘上路的事情,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一旁地陆俊还在一口一个‘玉小姐’的说个不停。
玉小姐、玉小姐……那我七姐算什么?越想越郁闷,段九忽然就挑了一张灿烂地笑脸,道:“诸位大人且放宽心,慢慢行,一会自会有管事去为您安排。”
楚天醉直觉不对劲,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笑着应下。又看段九给长生递了个眼色,后者有些迟,却被段九狠狠一瞪,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没什么稀罕物,坊里刚起了一缸新酒,这就给诸位大人装些,尝尝鲜。虽呛辣了些,但在这年下,倒也应景。”
酒香飘来,就见几个下人搬着几坛子酒,往外行来。这其中却夹杂着一股子怪味,陆俊从来没到过酒坊,楚天醉却是在段家住过,只那正是酒糟的味道。一下子明白过,这小妮子怕是误会了。心头苦笑了一番,只想着远在灵璧的玲珑可不要误会,不然……
段九笑的灿烂,她清雅文静的脸配上如此这般地笑容,出人的美,一旁地陆俊竟是被着笑容生生的晃了眼,愣了一下。
只这一下,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段九手一抖,有一物直直的向着楚天醉飞去。陆俊本能的闪到车边,那物速度并不快,他尚能一手阻挡,一手击向段九。
一切都源于本能,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
“住手!”
“长生!“
陆俊只觉得扑面一股发酵地味道,脸上像被人甩了碗浓粥一般,啪的一声,滴滴答答地顺着脖子滚下一股子酸液。
幸而陆俊下手还有些分寸,长生又及时挡在段九身前。因此,段九是没什么大事,只长生怕是要在床上歇几天了。
抹开脸上的酒糟,陆俊嫌恶地甩了甩手,抬眼就见那始作俑的小妮子,正两眼冒火地瞪着他。
“你害死长生!我跟你没完!“
……喂、喂,没那么严重吧?自己出手,陆俊自然是很有分寸,瞧那少年明明只是蹙眉躺在地上而已,怎么就说到死了?
段九可不管那套,长生一口气没倒过来,闭着双眼,在她看来,就是要死了。再加上前一阵子段老爷的急病,弄得段九提心吊胆,反正她现在已遇到生死之事,就十分的不冷静……好吧,也许这妮子遇事从来就没冷静过。
所以当众人从这场意外中回过神来时,段九已经是扑到陆俊身上,又踢又打。而车上的楚天醉,则是微探了头,只看着,也不说话。
小丫头能有多少力气?陆俊只当她是在给自己捶背,等段九打的累了,便伸手拎着她的衣领,轻轻一拽,便像抓着只小猫般,把人扯了出来。地上的长生见状,认着不适,一骨碌爬起来就是要往前冲,段家的工人和管事也作势要出手。
陆俊身后那三十卫士岂是吃素的才那一场‘动乱’,以是让他们颜面尽失,此时再不出手,就等着到了灵璧自裁谢罪吧。
场面一下僵持住,陆俊冷着脸看了眼长生,哼道:“倒是忠心。“
段九挣扎着,挥着小拳头,只可惜她人小,胳膊也短。陆俊只消把手臂伸直,她便再碰不到那人分毫。正待开口大骂,忽瞧见后面那辆车边依着一人,瘦瘦的,真真弱不胜衣。
段九傻了……这就是玉小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8。,章节更多,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