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几人在那山谷中百无聊赖地呆了好几天,除了有人送东送西之外,一点青峰他们的消息也没有。已经是第四日了,玉雪正和玲珑谈些音律,忽然那两个三代弟子又来了,这次却是让他们进瑶池洞府,态度依然恭谨。
四人对视一眼,玲珑回了伏魔琴,玉雪三人跟随他们飞至地方。
那两个弟子带领他们绕到六座雪峰正上空,然后示意他们小心,随即踏着飞剑左一步右两步的慢慢飞下,接近中心的那座峰顶,最后收了飞剑,立在峰顶一块平地上。
这块平地不过两丈方圆,显然是被人为削平,中央一大块六尺直径的玉石,上面莹光闪烁,旁边四个方位各矗立着四根金属柱子。那两人请他们站在玉石上,然后各伸出一只手按在身边的金属柱子上,一阵光芒闪过,玉雪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另外的地方。
凰金解释道:
“刚刚那座阵法是传送阵,与瑶池洞府相连,须有身具昆仑功法的人才能启动,一般必须两人,但以前娘娘一个人也可以启动。”
玉雪点头。眼前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宛如一个巨大的山谷。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峰顶没入云中,环抱着一个广阔的碧玉般的湖。湖边琼花异草摇曳,许多珍禽异兽出没。碧玉湖上一座占地极广的水榭,分东西南北四阁,通向中心一座高楼,白玉铺地、雕梁画栋,极其富丽。四周山峰中依山而建有许多精舍,或绿树掩映,或修篁围绕,时有人御剑飞起。
玉雪此时正站在山腰一座八角凉亭内,面对着湖里的水榭,微风徐徐,送来花草的香气,耳听湖水拍浪声声,她不由心旷神怡,连站在亭边含笑看着自己的明屹师兄也不顾了。
半晌,玉雪才回过神来,对明屹笑道:
“师兄简慢了!我以前见过华山紫霞洞府,也见过峨嵋纤云洞府,无一不幽雅秀丽,但要说到庄重大气,只有我们昆仑这瑶池洞府了!”
明屹正待答话,他身后一个女弟子忽然发言道:
“玉雪姑娘且慢,什么叫我们昆仑?你难道不知你入门之事还有待商榷吗?”
玉雪一惊,这才注意到明屹身旁还有四个女弟子,依稀是青妙门下,发话之人玉雪记得曾在破迷踪幻影大阵时救过她,此时一身道装,神情高傲,颇以掌门大弟子模样自诩。
玉雪心下了然,浑不在意笑道:
“那请师姐带路,我们正好可以再‘商榷’一番。”
那女弟子一怔,倒不好再说下去,做个手势随即转身领先而去,其余三个女弟子随在她身后,倒把明屹及玉雪三人撇在后面。
玉雪走在明屹身边,一边看着风景顺着洁净的白石台阶缓步踱下,一边传音明屹:
“师父还好吗?”
明屹点头,也传音道:
“连日会议,派中元老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师父此次太过强出头,导致派中精英弟子损失许多,应该引咎退位,仍让青妙师叔担任掌门继续封山。另一派则认为师父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应该青妙师叔退位让贤,将掌门之位还给师父,继续领导天下正道与魔道周旋。议了几日争执不下,现在又议到你的来历之上,师妹等下千万小心应付!”
玉雪点头,又问道:
“你和明姬师姐结为夫妇一事,青妙师叔有没有为难你?”
明屹神色一黯,半晌才回答:
“明姬一回来就被青妙师叔带走,让她好好闭关修炼,还拿了许多灵药给她服下,这几天我和智渊都没有见过她,不过她应该还好。”
玉雪一听就知道事情有些棘手,显然青妙有拆散他们夫妻的意思,但她是明姬的师父,让明姬好好修炼也无可厚非,这下明屹父子吃了个哑巴亏,也不好硬问青妙要人。当下只能好言安慰明屹。
一行人来到湖边,走上铺设在湖面上的一条九曲长廊。长廊全部用晶莹半透明的白玉铺就,可以看见脚下碧绿的湖水,白玉栏杆旁还有盛开的芙蕖,许多五颜六色的游鱼穿梭其间。尽头是一座檀香木广阁,阁高两层,宽敞绚丽、紫气隐隐,筑在整块平坦巨大的白玉之上。
他们一行并没有穿阁而过,而是顺着旁边的宽阔走道,绕到阁后,有曲折的白玉走廊一直通到中心的那座高楼边。东西南北四阁格局一样,皆是如此和中心高楼连接。回廊无数,依波傍水,阁阁相连,就连高阁的二层也有走廊悬空直通中心高楼的二层及旁边两阁的二层。远望只觉壮观富丽,近看才知工程浩大,玉雪不由大赞王母娘娘仙家神通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真不知是如何办到的!
中心高楼飞檐华丽,上下共有九层,每层既高且敞,可容下百人同时设宴。一二层只有许多几人合抱的巨大紫檀柱子,四面皆敞;三层以上才开始有门窗隔扇,旁边曲栏四面围绕,皆可倚坐眺望整个瑶池的秀美风景。
凰金事隔两千年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只是王母娘娘已经回归仙界,处处物是人非。她心潮澎湃、暗自神伤,良久对玉雪说道:
“以前娘娘就住在这座楼里,时常在一二层向弟子们说道,连我辈也围聚四面仔细聆听教诲,一晃眼两千年已经过去,不知何日才能重见娘娘仙面呢?”
玉雪笑道:
“这有何难!待我们扫平妖魔,那时你去朝见娘娘才有脸面呢!不然娘娘问你,你做了什么功德啊?你回答说,我只是想念娘娘才来、功德一件未做,那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凰金闻言觉得有趣,愁伤尽散,笑道:
“丫头翅膀硬了!敢嘲笑我老人家了!”
他们旁若无人的在高楼前说笑,全然不管旁边如临大敌的许多昆仑弟子。
自从踏进这一块区域,玉雪一路上已经看到了许多不认识的三四五代弟子,各个目光带着疑问,玉雪心里坦荡,浑然不在意。到了这里戒备更是森严,全是二代弟子,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向她打眼色,不认识的虎视眈眈,而且一层大厅内已经象三堂会审般正襟危坐着几十个元老辈人物,厅内厅外鸦雀无声。
玉雪故意那般说,就是想提醒他们王母娘娘的初衷,正待与凰金继续演戏,忽见前面不远处明华及明凤、明芙、明蓉四人满脸喜色、却又不敢出声的杀鸡抹脖子般连连朝她做手势。她顿时大喜,奔上前拉住众女的手笑道:
“我前几日就向送东西的弟子打听你们了,不料他们却一问摇头三不知!现在好了,总算见到你们还活着,咱们姐妹几个可不是又团聚了!”
明华连连朝厅内努嘴,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明芙明蓉也是,只有明凤实在忍不住了,眼眶一红低声道:
“师父已经去了,好在姐姐还没事。”
玉雪想到那位可亲可敬的青松,心头一黯,又环顾不见明德明章,于是问起。
明芙也不管了,呜咽道:
“当时情况危急,大师兄二师兄全力护着毒伤未尽的我和明蓉,结果都阵亡了!”
玉雪含泪沉默半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大声道:
“此仇不共戴天!我玉雪发誓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与魔道周旋到底!”
明芙还未答话,就听厅内传来一个讥诮的声音:
“道行不高,口气倒不小!还不快些进来拜见,尽在门口磨蹭干什么!”
一听就是青妙。
玉雪心知自己前途未卜,可一口傲气怎么也吞不下,不怒反笑,拍拍满脸忧色的明凤,昂然走上大厅,略拱手道:
“玉雪见过各位前辈!”
坐在下首的青峰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论何时玉雪总是谦恭有礼,哪会象今日一般这么多长辈面前只是拱拱手就算了,他急忙喝道:
“你这孩子怎么了!就算是为了死难的同门伤心,也不要忘记礼数了!”
玉雪走到他面前,单单对着青峰一人跪下道:
“师父,不论昆仑承不承认我这个弟子,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玉雪最好最亲的师父。想当初在困神大阵里四百年,师父你吃尽千辛万苦才带着我们月兑困,好不容易回到师门,不料却有这么多责难,如果只是为了徒儿一人让师父如此为难,徒儿不肖,情愿从此浪迹天涯,凭一己之身誓与魔道周旋到底,绝不敢拖累师父!”
说完深深叩头。
顿时堂上一阵骚乱,谁都听出了玉雪言中之意,青妙、青玉等人脸色一沉,青炎、青月、青钥、青河等大急。青峰也呆住了,他自己确实有许多不满,但绝没想到玉雪会这么直说,一时哀声叹气连连跺脚不知说什么好。
凰金黑日一直冷眼旁观,重返昆仑的喜悦之情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最好玉雪即刻走人,此时他们暗暗称快,绝不阻止。
青妙就坐在青峰上首,半日冷笑道:
“你既然主动说出不愿入我昆仑,那好,废除功力交出封兽铃,我们也不拦你,随便你去哪里都行!”
玉雪跪在地上反唇相讥:
“要想废除我的功力、夺走封兽铃也行,请青妙前辈自己动手就是!”
她此时的道行如果说自承人间第二,那绝对没人敢称第一,区区一个青妙她根本就不看在眼里,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包括那些道行接近飞升的几十个老辈全上,她也有自信全身而退,所以尽管大言不惭。
青妙大怒:
“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其实也不敢动手,因此光说不动。
玉雪嫣然:
“青妙前辈一上来就咄咄逼人,我一向逆来顺受本来不该多说,只是为人有可为和不可为之事,降妖伏魔就是可为,如果被妖魔吓破了胆子,把这么多牺牲的弟子都当白牺牲了,我玉雪第一个不认同!”
青妙气得满脸通红,叫道:
“谁被妖魔吓破胆子了!你给我说清楚!”
青玉也铁青着脸道:
“成何体统!这里还在议你要不要入昆仑的事,你倒指责起代掌门来了!”
说着站出,对堂上几十个或议论或沉默的长老们道:
“众位师叔祖,你们看看她,这样品行的人怎么能入我们正道翘楚昆仑派,还是废了道行!收回封兽铃!逐出山门!”
青峰也站出急道:
“这孩子前几日遭逢大变,养父母和族人都被魔道下了毒手,因此发誓扫平妖魔,此时说话不经考虑,师叔祖们千万详细考虑!”
说着喝令玉雪向青妙赔礼。青炎四人也急忙附和青峰说话为玉雪求情。
玉雪跪在地上,心知自己说话有些孟浪,但对于封山闭关的说法,她实在没法苟同。早知这样还不如留连在外一人杀敌的好,自己苦修多年如果连阿爸阿妈的仇都不报、缩在昆仑里当乌龟,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想到此她梗着脖子死不认错。
堂上顿时乱成一团,厅外众弟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