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表面平静无波,暗地却风起云涌。忽必烈入朝见了蒙哥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末了以连日军务劳顿身体有恙的借口,推辞一切事务闲居在家。蒙哥虽然嫌隙尽去,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却始终没有把他再派外任。忽必烈也乐得逍遥,整日与门下清客游山玩水。
玉雪和弟子们被他安置在城外的一处王府别院,由侍卫头领叶风寒打点一切。这个叶风寒十多年前见过玉雪后便一直敬畏有加,现今听说玉雪做了修道大派昆仑派的掌门,更是神仙前神仙后的,凡事惟恐不周到。
玉雪却也没有闲着,暗地派出各路弟子,打听朝局刺探军机。她的行动虽然隐秘,但还是瞒不过忽必烈的耳目,这天他忽然到访。
入座后,他长叹一声道:
“妹妹如今已是得道之人,奈何怎么放不下尘俗之事呢?”
玉雪一惊。他又道:
“我们自小认识,又有结义之情,玉雁嫁给五弟后我们更可以说是一家人,但是你为什么背着我去做那些事?我如今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身家性命都不是我自己的。现下连我都已经知道,难保不传到大汗耳朵里,妹妹还是慎重一些罢!”
玉雪被他一言拆穿心下惴惴,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只想了解一些情况,并无他意。”
忽必烈笑道: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大汗可不知道。不要为了一念之仁断送你妹妹玉雁的幸福。”
说完他又谈了一些家常才笑着离去。玉雪目送他走远,心里惊疑不定。她派出弟子打探消息按理蒙哥汗绝无可能知道。那些弟子都是高来高去之人,比起寻常武林人士实在高明太多。知情的人惟有照料他们生活起居的叶风寒,肯定是他向忽必烈报告的,可忽必烈为什么会来警告她?
过了大半个月,忽必烈又来探望玉雪,言谈中有意无意说的都是玉雁的事。玉雁在西域过得很好,旭烈兀攻城掠地的同时,已经明告各处玉雁为他的第二王妃。蒙哥汗大悦,将打下的土地分给旭烈兀世袭,还承认了玉雁的身份,因此玉雁在西域尊贵无比。
玉雪微感放心。
耀日已经在旁边听了多时,待忽必烈辞去后,他沉吟道:
“忽必烈只怕有求于你,所以要拿玉雁当筹码,你可得小心。这人心计手段乃我生平所见第一人,委实不可小觑。”
玉雪心里也隐隐不安。看来这潭水是越搅越浑,自己也将泥足深陷,一个不小心赔上玉雁就麻烦了。
耀日又道:
“我们本来就志不在此,看来这场战争避免不了,不如趁早抽身。”
玉雪摇头道:
“不行!弟子们道行太低,我们无处可去,总不能老躲在封兽铃里不让弟子们修炼。如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和耀日商议良久,最后决定不去管蒙古侵宋之事,先调查大都中有无妖魔党羽要紧。
这回她更是小心,由明屹等六个首座亲自出动,而凰金几人目标太明显容易暴露,被她严令在别院内不得外出专门指导弟子修炼。
几日后六人纷纷回转,都说查不到异常。玉雪沉思良久,大都没有妖魔动静并不是好事,说明他们把心思都放在修真界里,到底妖魔们在筹划些什么?
苦无良策之下,玉雪只得以教弟子为己任,不但她自己的七个徒弟被她操练得很苦,就连明芙等人也被她教训连连。没人叫苦,也没人怪玉雪,每个人都深知局面,一个比一个更用功。
时光如水,转瞬间五年过去。其间蒙哥汗迁都一次,大都向南迁至开平府,玉雪等人混在忽必烈的护卫军中波澜不惊的一齐迁至。这次他们被安置在与王府一墙之隔的一个阔大的花园中。地方虽大,到底是匆匆而就不免简陋,但是玉雪甚为满意。墙外不远便是荒郊野岭,行事很是方便,而那些低矮的城墙对玉雪他们来说简直不是障碍。
弟子们在玉雪督促及灵药的帮助下进益很快,现在纷纷迈入元婴中期,连入门没多久的智樵、智湘、慧栋都已经结成金丹。首座阿木帖、思莲、思菊、明芙、明蓉都进入出窍前期,明屹夫妇也终于在刻苦修炼下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一只修真大军初具雏形。
玉雪深感欣慰,现下她可以放心活动了。第一步便是派人联系峨嵋派。当初因为紫月四人失踪,峨嵋掌门鸿剑真人对玉雪甚是不满。现在玉雪虽然执昆仑掌门之位,但毕竟是在内部,并没有诏告修真界,所以她准备派遣明屹夫妇去峨嵋。鸿剑早就认识他们,应该会信任。
明屹夫妇扮成蒙古军头领,领一小队玉雪向忽必烈借调来的士兵,由大漠转道吐蕃走陆路入蜀。这样虽麻烦些,但是安全有保障。
第二步玉雪将和耀日亲自去一次华山派紫霞洞府,打听北边动静。这些年玉雪等人隐居在大都与修真界不通音讯不知情形如何,现在势必要将局势模清楚。至于弟子们则由凰金黑日带领继续在大都隐藏,同时严密监视蒙古朝廷。
一切安排妥当,明屹夫妇和玉雪两路同时出发。
华山离大都并不是很远,但是玉雪和耀日乔装成蒙古兵慢慢走,足足花了半月工夫才到山下。沿途蒙古大军调动频繁,运送粮草的车马络绎不绝,都是往南边的,他们知道到底蒙古朝廷还是决意与南宋开战。
两人边走边留心妖魔动静,奇怪的是也象大都般平静,最多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山精树怪,实在掀不起大浪。他们心里更是不安,五教妖魔都干什么去了?
怀着满月复疑惑,二人到了华山派下院。战火频临,这里香火很是鼎盛。他们早在僻静处换了汉人衣装,为了掩饰耀日的脸,二人都戴了一顶披纱斗笠,但是在道观里兜了一大圈都没有发现华山派下院主事弟子的踪迹。里面的那些道士根本没有任何修真功夫,一看就知道是凡人,最多略微懂一些符术骗骗老百姓。要知道以前这里都是华山派弟子主持,再不济也是筑过基的,怎么可能全是一些道装的凡人!玉雪耀日心里发凉,赶紧上了观日峰,一直在峰顶站到天黑,传声大喊都用过了,就是不见任何华山派弟子出现。
天已全黑,二人趺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闭目用神识仔细搜索。一个时辰后,两人都睁开双目摇头,不但没有修真人的灵气波动,连妖气也没有。耀日越来越焦急,崆峒派剩下的弟子都托庇于华山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崆峒派的香火就要在他身上断绝了!
玉雪见他发急,拉着他的手道:
“我们还是去下面看看。”
二人联袂从绝壁上飘下,一直降到下面的深谷,仍是没有任何发现。以前在绝壁上会出现通往洞府的小道,现在看去就是一面悬崖,华山派的紫霞洞府像是消失了似的!
他们在焦急中等到天亮。玉雪持了忽必烈王府金牌,直接去了当地县衙。等了许久,那个县官才出来。见了金牌,他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说明情况。
原来就在五年前的一个深夜,华山派下院的道士离奇失踪、一个不留。现场既无血迹,也无打斗痕迹,就这么百多人都不见了,还是早上烧香的百姓发现观门大开,道士们不见踪影才报官的。因为事情实在太过离奇无从查起,前任县官草草结案,战乱时期也就不了了之。现在里面的道士都是后来在官府招募下才陆续来的。
二人告辞出来,心如乱麻。事情在五年前,那么就是在昆仑出事后半年,应该与五教妖魔有关。可现今妖魔都不知哪里去了,想要查除非去五教的老巢,这样的话必须从长计议。
玉雪见县城里还算热闹,便拉着耀日去住店。二人在客栈开了两间上房,乘着小二送水的当口,有意无意的打听。不料那小二说的更是玄乎,什么怪力乱神、天花乱坠,让玉雪哭笑不得。耀日更是沉默不语心下难过。玉雪劝了他一会便回到自己房间练功。
夜半时分,玉雪感觉到一股妖气向这个客栈接近,她传音耀日后仍是闭目盘坐不动。片刻后那妖已经到了窗外,只听一个甜美的女声隔着窗道:
“玉雪姑娘既然来了,我就要尽尽地主之谊,可以让我进来叙叙旧吗?”
窗无声地开了,一道白色身影轻飘飘地穿窗而过落在玉雪床前。这是一个身着绣花白衣的美貌妇人,头梳高髻,风姿若仙。玉雪大吃一惊,竟然是十多年前在运河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狐精!
她巧笑嫣然:
“玉雪姑娘贵人多忘事,只怕已经不记得我了,倒是我的女儿小翠对姑娘一直念念不忘呢!”
门开处,耀日飞身进来。玉雪示意他且慢动手,冷然道:
“你来有何贵干?莫非你有华山派的消息?”
狐精悠闲的在房间中踱了两步,伸手掠掠头发,姿势优美却不说话。
耀日冷冷道:
“别搔首弄姿了,没的让人恶心!快说吧!”
狐精扑哧一笑道:
“你们剑拔弩张让我怪怕的!”
玉雪不禁面有怒色。
狐精却正色道:
“其实我此来是友非敌。这里以前本来不是我们势力范围,但这些年我们耳目渐广,所以即便事情不是在山西发生,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
玉雪知她言下之意是这几年青丘山在北方势力越来越大,也不拆穿等她下文。
“昆仑瑶池发生的事我们也略有耳闻,只道连姑娘也不能幸免,没想到前几日接到线报,得知姑娘居然没事,我和小翠都高兴得紧。今日见姑娘访华山,知道一定有疑问,虽然我们对详情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玉雪听她意思,似乎他们二人一离开大都便落在狐歧山的人眼里,也暗暗心惊。
只听狐精接着道:
“五年前我们发现有大队人马从云路来华山,得手后又从云路离开。从那天起,华山派的人就消失了。不用我说,姑娘也知道是谁干的吧!”
玉雪早就猜到,但是从狐精的口里得到证实又是一回事,当下霍然起立道:
“是哪个方向的?”
“北方。正因为是从北方来经过青丘山势力范围所以才被我们发现。”
玉雪沉吟。通天教在大巴山,飞天教在南疆,噬天教在湘西后来被玉雪挑了,那么不是逆天教就是翻天教在北方,肯定是逆天教!北方山多水少,翻天教以水妖为主,不会选择冬天酷寒万里冰封的北方作为老巢。
狐精严肃道:
“我们青丘山保持中立姑娘是知道的,再说你们正道看到我们便要打要杀的,所以姑娘也不能怪我们。我此来向姑娘报信完全是因为对姑娘颇有好感,是我个人所为与青丘山无关,还请姑娘不要对外透露。”
说完嫣然一笑穿窗而出,眨眼就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