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明亮的烽火下,映着他俊美的容颜,漆黑幽深的阴冷肃穆,振袖一挥,便有士兵上前强行将我拉离开,我心意明白,只要我一离开蔚染,黑骑军的弓弩便会毫不留情地朝着他射去,直至满身扎满箭羽,血流遍地,千疮百孔。
我自然不会甘愿任凭他摆布,拼命地踢打反抗着,士兵不敢对我动粗,便忍着制住我的双手双脚,抬到了包围圈以外,只听嬴政冷冷地一声命令:放箭!
我一脚踢中一个士兵的胯下,防御随即松去了许多,我一挣扎便拼命地朝着蔚染的方向跑去,口中大哭着呢喃着:嬴政,不要!
士兵们整齐一致地抬起弓弩,准备射击,我疯狂地冲开几个人,奔进了包围圈内,箭在弦上,号令一下,羽箭齐发,弓弩不停地发射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嬴政甚至来不及下命令喊停,便见数之不尽的长箭刺穿了我的后背,箭尖自胸口穿透了出来,我痛声一呼,大口的鲜血喷射了出来,那一夜,凄厉痛苦的嘶叫声,久久地回荡响彻了整个夜空。
我的视线里昏暗一片,天旋地转,甚至连蔚染身在何方,都分不清,口中弥漫的血腥味十分的难闻,恶心得我恨不得立即昏死过去,背上和胸月复剧烈的疼痛着,连轻轻呼吸牵扯神经都会痛不欲生,痛得我紧咬着嘴唇,仰起头便软弱无力地向后倒了下去。模糊中,有人抵住了我日趋下坠的身子,将我轻轻拥入温暖的怀中,我紧闭着眼,依然清晰地听见了羽箭伴着呼啸的风直刺入血肉“噗噗”地声音,却并非是刺入我的体内,有人在用自己的身躯替我堪堪地挡着,我勉强地微睁开眼,只望见了头上方,一双冰蓝色的瞳孔,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柔情似水……
冬日里的阳光依然还是那般灿烂,满路的白梅开得花团锦簇,宛若烟雨朦胧地云海般一簇簇落在树梢,风轻轻吹拂,带下了一瓣瓣淡粉白色的飞虹落雨,我摇着青木轮椅漫步在清新香甜的花瓣雨下,内心宁静平和。
遥想日子过得飞快,烽火盈天地夜袭,死伤惨重的厮杀,转眼成了过去,已是整整一年了,闭上眼还时常回忆起那夜的情形,禁不住地抱紧自己的身子颤抖,那是怎样地一个残字了得。历史往往是残酷的,而残酷之事却未必都写入了历史,夜袭在秦王的金口玉言下,对外全面封锁消息,故知此事者,并不为多。
双手轻轻地摇着轮椅,缓缓来至了无垠湖畔,在一株开得异常繁密的白梅树下,有一个隆起的小山包,上面覆满了青青小草,那里面住着一个女子,一个为爱不惜牺牲一切的痴情女子。自病患初愈起,我每日都会到这里来看看,而今日正是她地祭日。
一年前,她为秦王所招降,出卖了晓晴楼的夜袭情报,以致了无数同僚刺客地丧命于此,也许你会想她心狠手辣,死不足惜,然而我却是十分同情她,不是你的,即便赔上了性命,却还是依然得不到。她爱得并非是嬴政地权位,而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顶天立地、铮铮铁骨,她愿意默默为他付出,却终究抵不过他地一句赐死。
今日她可以为爱背叛生如父母地晓晴楼。难保明日她可以再次背叛爱情。嬴政。他要成就一世霸业。近身绝对不会留下这样不安定地后患。她地死是必然。也是无奈。
追月。这样刚烈冷漠。心肠坚硬地女子。在爱与不爱之间。性格便决定了一生地命运。
据弘凤兮所述。夜袭当晚。我冲入弓弩地包围圈。中了数之不尽地长箭倒下后。是嬴政放下了高贵地矜持和骄傲。抱起浑身是血地我。勃然大怒。由着本性发了疯地朝着黑骑军怒吼。若不是弘凤兮及时出面阻止。黑骑军可能会因错射杀了我地过失而全灭。
我听完了后。并未对嬴政地反常发表什么看法。只淡淡相视。一笑置之。这又可以说明什么。我早已经对谁都不再相信了。没准。他仍是觉得我还有可利用之处。便以情相对相守。君王地海誓山盟。是这世上最廉价最可笑地爱情。吃一堑长一智。我又岂会再犯糊涂。
与他一年地不曾相见。令我对他地爱散去了许多。连恨都消去了大半。我并非是甚喜忌恨之人。即便再心痛再难过。过去地事就那样过去吧。我不想再去回想了。嬴政。这个名字已渐渐淡出了我地记忆。而今地我。内心静如止水。再无所求。
即便若此
却还记挂着一个男人生死安危,不论问起谁,都似瞒着我,那夜蔚染为我挡下了羽箭,口吐鲜血后,究竟是生还是死。弘凤兮只含糊不清的对我言及,此生切勿再对他挂念,我心中一痛。
抬起头,用手遮挡住耀眼的阳光,我面对着蔚蓝的天际,轻轻说了声:“蔚染,今生的诺言,来世还算不算?”
清风拂过,白梅花瓣,梨花带雨,落英缤纷,似是他在对我无声的回应。
来世,我们做百年夫妻。
夜袭之后,我整整昏迷了三个多月,那些沉睡的日子里,与嬴政相处的过往,一点一滴地涣散地映入脑海,渐渐地我有些明白,或许真是若弘凤兮说的那般,我对于嬴政的并非是爱情,而是对于一个满身血杀、仇恨忧郁的少年的怜悯关爱。
我与嬴政相知相识的日子,仅仅才三年,而在这三年里,与他真正相处的日子,又有多长。其实我并没有想象里的那样爱他,我自诩是个贞烈的女子,将名不副实的夫妻之名看得太重,便成了羁绊,他向我索取任何妻子应尽的义务,包括他想要我的身子,我都会无止境地给予。
兼之,失身于他,便令我觉得再不能没有他,待到冷静下来,才慢慢看清了爱他究竟有几分。
自昏迷中清醒后,我便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模到枕边却有一张他留给我的书信,上面用笔挺霸气的字迹写着:你喜欢寡人什么?权势还是地位。
我不禁苦笑,他太不了解我了,而我亦是捉模不透他深不可测的心思,彼此陌生的俩人,似乎并没有在一起的必要,毕竟在他眼里,我不过与众多争宠的女子一般,给予他的好,无非是为了博得他的一夜临幸,有朝一日,凤鸣升天。
“姑娘莫要再胡思乱想,心绪若是不甚平稳,病情则会加重。”不知何时,他已身着一袭浅灰月罗长衫,立于我身前,轻柔一笑,俯伸手拉好我披于膝上的毯子,柔和的眼眸闪过精明睿智的光,仿若对我内里想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这位便是那居于凤府深处的神医,那日夜袭的余波声势浩大地震慑到了深远僻静的青山小筑,他素来是概不见人,却破天荒地俯首拜谒秦王,主动请缨为我治疗,嬴政默许,却道:“如若治不好她,你便提头来见寡人。”他唇角淡笑,明知箭毒即刻封侯,却竟似十分把握,欣然受命。
然而我的伤却是非常之重,单单是无解药的烈毒便可送去了性命不说,加之数十支箭贯穿胸膛,便足以令我命丧黄泉诸多回,几条性命都不够抵去。他仍是从容自若,挽起长袖,将温热的手掌贴于我的背部,利用真气替我吊续性命。
然后便取了几味药草,药草却还是寻常随处可见的药草,只是调配的用计用量甚为奇特,从不曾见人用过,用石杵碾碎后,便张开我的下,令我含在嘴中一个时辰。那时我疼痛欲死,含了半刻,便忽觉得身子爽畅许多,想必他的神医之名,果是盛名,不是虚传。
那以后,我时常亦陷入深度昏迷,记不得详细事宜,体内时而滚热燃烧,时而冻如万年寒冰,冷热交替,痛苦不堪言。
他只在初愈后,对我言及,他乃是利用以毒攻毒之原理,化去了我体内的毒素,然两种烈毒的剧烈碰撞,将我原本坚实的身子骨打击的脆弱,他曾对我坦言,我虽侥幸免去一死,但是,活不过十年。
我想了想,微微一笑,够了,十年我都嫌太长了,生命中已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等待相守的东西,不若下一世寻得如意郎君,生死相依,足矣。
我安静地坐于轮椅中,沉下眼睫,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无垠湖面,瑰丽的碧绿色的湖水自脚下流淌而过,忽而想起了那夜嬴政在此地对我说过的话: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千万不要相信表面上的东西,因为那有可能是假的。
“你知道这湖的名字吗?”
“这个湖名叫“无垠”。”
此心无垠。
我的眼泪慢慢淌了下来,湿了一面,默默地凝望碧波荡漾的湖水,他对我说过的“做我的女人……”那五个字犹如箴言般,深深地记在我的心间,一辈子都不想忘怀,而今却似阴狠的诅咒般,将我的肝肠一寸一寸地截断,那样的痛岂是人人都会懂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