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知肚明,有些事有些人,永远是没有交集的,感,早些了断了远要比纠缠不清来得要好。她主动挽起他白皙的手指,自水袖里取了那支白玉簪,置于他的手心里,慢慢道:“弘凤兮临走前,曾告知于我,一年前我生辰那日,这支白玉簪是出自你手相赠,今日还与你,你我从此天涯海角,各不相欠。”
他苍白若雪的脸容,骤然白得骇人,随即又恢复到了常态,仿若早就了然她有此番动作般,缓缓地收紧指尖,由是力道使得过大,指骨透着苍苍的白意,随着清脆的一声裂响,那白玉簪应声而断。
他随意地将它丢弃于地,冷声道:“既然姑娘不愿接受在下的心意,那么我留于这白玉簪又有何用。若你所言,你我情意,便似此簪,恩断义绝。”说出最后四字时,他素来平缓的语调明显抖了一抖,而后沉言正色,微微敛眸,轻慢地抱拳一别道:“后会有期,明日一早,会有马车来此接你,你……你要保重。”
他转身翩然而去,一袭浅灰的深衣,在清泠冷寂的月光辉映下,宛若一束无根的芦苇,飘飘摇摇,冷漠无声。他看似走得轻快,每一步却很沉重,紊乱的心绪宛若被重重一击,痛得难以言喻。血气猛地涌上心头,他停下了疾走的步伐,伏在一株白梅树下,剧烈地喘息,胸口波涛起伏,随着一声重咳,一口凌厉刺眼的鲜血,堪堪喷溅在了雪地上,映着苍白银霜的色泽,宛若红梅点点,显得尤为的夺目扎眼。
他的命已不久矣,心底事水月不知,竟连她也不知么?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世上有两种可以称之为浪漫地情感。一种叫相濡以沫。一种叫相忘于江湖。而她与公子翌地结局。注定属于后者。
她上前几步。凝眸远望着他翩衣逝去地飘渺背影。敛襟福了福身。眸光黯然失魂。却只能默默地目送他离去。
他走得那样坚定决绝。竟不再回过头望她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啊。她这样想着。只要他再回过头看她一眼。她便若当初执意不与弘凤兮离开那般。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可他为何只是沉默淡然地快步走着。步履如飞。仿若心无旁骛。浅灰地衣袂很快飘过了山麓转角。消失不见了。
她也许会奢望他忽而转身地归来。可她也十分明白。那是不可能地。公子翌是个怎样地男子。她比谁都要清楚得多。今日一别。或是终生都不会再见。一面想着。一面攥紧了衣裳。痛楚地紧皱娥眉。沉言蹲子。终是忍不住放声哭泣起来。压抑了很久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地情感。终于得以尽情肆意地宣泄出来。
她。泪流满面。她。真地很想随他离开。与他一道泛舟湖上。仗剑天下。
可她。是名副其实地秦王王妃。与别地男子私奔偷情。是为不贞不洁。她无法想象。自己何以去背负得起那样沉重恶毒地罪名。
就这样分手了,也好,她苦笑着抿了抿唇,言语真是烈性又干脆,没想到最后她真的就那样说出来了,情断义决那四字竟没有想象得那般难以出口,内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坚实了,她蹲在凄冷的雪地里,抱着膝盖哈哈嘲笑着自己地无知,面部异常扭曲痛苦的表情定格了很久,泪流不止后,才缓缓起身拍去了发上身上沾染的鹅毛雪花,踏上归途。
居于太行山下,约有一月之久,期间公子翌每日都会搀扶着她上山踏青耍玩,故她即便是盲瞎,终日重复同样的事,对归去地路亦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她依稀记得过了前面空旷的荒野雪原,便是大片簌簌的野生落梅林,她甚是喜欢梅,不论到了哪里,看到了何种品性的梅花,都会停下驻足观赏,这个习惯直至延续到她死去,都未改变过。
双足步入梅间,梨花带雨的花瓣携带着细雪芬芳,宛若漫天飞舞的纸鸢,飘零散落在她地周身和散开的发际,可这一次,她不去抬头望那落在柳梢头上地簇簇白梅,如簇拥的云海花开烂漫,阵阵幽香。只因那梅,会令她不自觉浮想起一个男子模糊地轮廓,那个人是吟风,朝夕之间,她始终都忘却不了他的模样。
山林里白梅地芬芳极为淡雅月兑俗,似是将一种高旷超逸之韵流露于无形,她意识里慢慢忆起了吟风,他浑然天成的灵韵与温婉,清雅的衣裳素来都是以白梅香料微醺,举手投足间,随着优雅地动作,便隐隐散出高雅出尘仿若山巅水袖、沁人肺腑的淡香。
他的气韵极为动人,白衣胜雪,飘逸得宛若神仙驾临,流转的俊
,宛若是太行峻岭不化的冰雪,璨若星辰的美眸,仿间从容淡定的神韵都汇聚于此,冷然的气质与腻软的温柔并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渐渐地,脑中有两个男子的影像一点一点重合,她不知不觉地竟将超然月兑俗不属于此间的他与公子翌作对比,不论是习惯的姿态还是优雅的风韵,都是极度的吻合,相似度太高了,即便吟风秀丽绝色的容颜不知要比公子翌优上多少倍,可那同是于秀逸高旷一身的气质,却绝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的。
她漫步在落梅中,偶有纤白的花瓣落在发髻上,轻轻一垂,她执手取在掌心,凝眸视着,顿时升起一股形单影只的悲寂,曾几何时,公子翌相搀着她一步一步地踱过此地,他总会在开得最美最吐艳的梅下停下脚步,摘取上面最洁白无暇的花朵,亲密地为她佩戴于秀丽的乌发上。
她走回山下的小屋,里面漆黑静谧,人去楼空。公子翌先他一步回府,已将衣物行囊悉数带走了。脚下便是半高的门槛,她轻掀起裙摆,抬起步子欲进去,却忆起了瞎盲之时,每每走到此,公子翌都会细心地在她耳边提醒一句:小心。
她推门入屋,席于软绵地毛地毯上,端起热气腾腾的茶盅,轻啄慢饮,水还是温热的,他在匆忙走前都不忘为她烧一壶茶水驱散寒意,想到此,她的心狠狠一抽,埋下头低声啜泣,泪如雨下。
夜已深沉,她哀怨的目光透过绣木窗的空隙,遥望窗外夜风婆娑树影摇曳,疲惫了不断地追忆过往,又有何用,对自已说着明天,一切便会好了。随后缓慢起身,走至榻上和衣躺下。
她揭开白色的被褥,里面立时散出温暖地气息,炕下的柴烧得火热旺盛,模上去温度不热不冷正合适,她又俯拾起榻边放着燃好的暖手香炉,抱在怀间,唇角轻扬透着温馨,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不知从何时起,便已习惯了他在身边无微不至关怀地日子,她的生活里,不论哪个角落里,已全然都是他留下的温情影子。
缓缓躺下去,她地背脊触到了一样稍显微凉的东西,伸过手一模,正是一支花开正艳的白梅,许是方才他途经落梅林时摘下的吧。她将白梅握在手里,心间蓦然划过一句似曾相识地话语:祯,待你二十岁那年,我便带你去看那太行山巅千年不化的白雪……
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迷离深邃,默默蜷缩起来,抱紧自己的身子,炕下柴火烧得霹雳作响,可她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的记忆正逐渐清晰了然,但她不敢往深处去想,因为,她已然记起了,对她许下诺言地这个人,正是吟风。
她此刻身在太行山下,他陪她夜裳凋零落雪,而她今年,恰好二十岁整。
吟风……
吟风……
她侧过身,泪眼迷蒙,一行细细的涓流顺着鼻梁一侧悄无声息地滑落,轻声呢喃着他地名字,她忆起了更多更多,他和她山盟海誓的过往。
公子翌即墨吟风。墨吟风即公子翌。
他骗她骗得好惨好惨,他怎么可以对她那么残忍,上天为何到他要走了,才让她明了,其实她一直以来要寻地人,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他怎么可以对她隐藏得那么好,怎么可以忍心对她隐藏身份,怎么可以那么温柔地对她好,他怎么可以对她好得,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她又一次,深陷情迷,爱上了他。
还爱得那么纠结,那么痴狂,那么怨恨。
墨吟风啊……公子翌啊……
佳人西风独自凉,
泪湿青衫话情愁。
不堪憔悴待谁怜,
鸳鸯双死,
只恨奈何与郎别。
待她如梦方醒,他却早已翩然远去,消逝在茫茫人海里。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有。
弘凤兮他若无形无拘地清风,天地之间,任我逍遥,无人握得住他来去无踪的行迹。
魏祯她似白梅,疏影清雅,迎雪吐艳,凌寒飘香,愈是寒冷,愈是风吹雪压,开得愈是花色秀美。她,还象征着强大的坚忍不拔的精神力。
墨吟风他若太行山巅千年不化的白雪,温润如玉,高旷秀美,俊逸出尘,似温柔似冰冷似无情。气定神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嬴政他似腊月寒冬夜空高悬的清冷辉月,高处不胜寒,阴冷酷,凤眸滟,金戈铁马扫六合,傲坐天下望众奎,千秋功过。烽火台边,美人在侧,相望两相寂。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如此以来,风,花,雪,月,一片浑然天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