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睁眼,扫过我们,而后闭上。“佛家教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世事皆有起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令堂乃有福之人,无需记念。”
“多谢师父,我会将师父的话转告母亲,打扰。”
说完,他便拉起我离开。我楞楞地跟着他走,这,就完了?
没错,确实完了。虽然两人对话不到三句,但他所来之行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接下来,他便带我在各个镀金佛像前一一看过。只看,不拜。
小的时候,去过一些很小的庙宇,除了看门的人员,便只有一条狗,或者一只猫而已。每次去,妈妈总说,还是拜拜吧!拉着我一起非常虔诚地跪拜,可今日来,却只觉得当初种种,已如昨日黄花,凋谢枯萎,再也找不出痕迹。
在Z国,这样在深山中还兴旺的庙宇,大概也并不多见。三三两两的行人,总是会带着一些风尘仆仆和一脸的倦殆前来,求一个安心,欣喜若狂地离去。我被他拉上后山,站在突兀的石岩上,迎风俯视。不远处的一处活水汩汩上冒,滩平了一汪清水,延伸出来一条干净清澈的河流。清水之上,人造八角亭如一只大鸟匍匐,四周皆是木板所成吊桥。再出来,河流之上,一座陡峭得根本无法攀登上的拱桥直插半空,又陡地倾斜下来,有若干孩子在那里交头接耳。
“那座桥名为状元桥,传说走过那座桥,便能一生飞黄腾达。”清爽的嗓音在寂静中随风飘摇。
“你怎么知道?”
他低低一笑:“我妈是本地人,也曾经走过那状元桥。”
可,那么高,如何走得过去?我对着那些仿佛渴望攀登上桥,但又试探着不敢上桥的孩子沉思。良久,感觉到T恤下摆被扯动。他抬头,脸庞如玉,眼似灼华。“坐下吧!”
这丫也不怕脏。我无奈地看了一眼岩石表面,青色的光芒搀杂着丝丝黑色,这岩石也是有些古怪。坐下,却发现视角又换了一个角度。他指着不远处被挖空的一座山头,目光穿越:“那里过去,是一处温泉。昨晚想带你过来泡澡,但想起你身体不适,就没来。”
我默默地看着那里地行人袅袅。不知如何应答。他便也沉默。一时间。鸟鸣水滴。恍若世外桃源。两人就这样坐着。眼神四处游走。
“很少有能看到这么安静地地方。”很久很久。我叹口气。轻轻地打破沉默。一缕清风拂过。吹得发丝紊乱。纠缠在脸颊嬉戏。我懊恼地捉住它们。将它们固定回耳后。
“这串佛珠不错。”他地目光落在我地左手腕之上。
我看看佛珠。道:“何宗绪帮我挑地。”
“我看下。”他抿唇。眸子闪过一丝奇怪地亮光。伸出手来。放在我地眼皮底下。我楞楞地看了一会他地手心。一只红润圆滑地手。生命线和智慧线异常深刻有劲毫无分叉。掌边上地婚姻线只有一条。也是深如刀刻。
褪下佛珠放在他手心。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看不出来。你还很专情。”
他握起佛珠,目光扫来:“喔?你还懂手相?”
“很小的时候曾经跟女乃女乃学过一段时间,太久远了,只记得一些大概。”我抱住膝,声音里有淡淡的叹息。
“你女乃女乃是风水师?”
“不,我爷爷是。但我从没见过我爷爷,据说他很早很早就去世了。女乃女乃思念过度,我十岁那年,她也去了。”想念,如潮水席卷心岸。
“抱歉。”他微微楞神。我扫了他一眼,抱膝的手悄悄抓进腿部的肉里。
“女乃女乃平生只给三个人看过手相,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她说,我爸心怀大志聪明有余但婚姻线繁杂加上生命线分叉太多,所以注定一生坎坷。我妈……个性坚强婚姻线专一,但,克夫……”将脸埋进膝里,鼻子悄悄地酸涩。“刚进大学那年,我爸因为外……遇,被对方的丈夫……去了……”
“叮……”几声珠子落地的声音。他略带慌乱:“抱歉,我帮你找……”
抬起头,他正趴在岩石上,小心翼翼地捏起一个一个朱黑色佛珠,放在另一手的手心,像在呵护贵重至极的宝贝。我悄悄吐了一口长气,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把家里的情况一股脑地告诉给陌生人,还不知他又会怎么笑我。他认真地在每一处缝隙里寻找那小小的珠子,抿唇看他雕刻般的表情,心里像窝着什么东西,闷闷的,跳不出来,一直在胸膛翻滚,憋得我难受。
我就这样坐着,看他寻找。不大一会,大部分珠子都已经落在了他的手心,可他皱着眉头掂量了一下,觉得仍是不够,便又趴下去找。我看得有些不忍:“找不着就算了吧!”
他恍若未闻。我只好呐呐地住口。不一会,他的额头、鼻子,便出现了细密的汗滴。扒弄了两下,终于让他再找到了三颗。良久,他才抬头,对我苦笑,全然没有了以往的云淡风清以及那冷酷漠然。“找不到了,应该还差一颗。”
“没关系,我手腕细,少一两颗没什么大问题。”笑笑,要去接手那珠子,他却伸了手来,握住我。
“我回去串给你。”
对视他的眼眸,除了认真,并未发现有其他的神色。一阵心虚,便躲闪开目光,道声:“好。”
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一直回到酒店的房间,我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电视,他在桌上认真地用朱线串着那一颗一颗的珠子,专注得让人不忍心去打扰。过了许久,他才擦了一把汗,佛珠终于被串在那条朱线之上,可是他却拎着珠子将线端对折,企图挽出一个结。我好笑地走过去,伸手:“笨,我来。”
他眨眼看我,长长的睫毛扑扇着,脸上一片疑惑。我看他发呆,将珠子从他手上抢过,不小心碰上他炙热的手心。心里叹,这家伙不会发烧了吧?
认真的将线头打了个死结,再用嘴咬下线端,自己戴上左手手腕,伸到他面前,得意地笑。“怎么样?你那样打结打到明年也系不上。”
他盯着我的手腕看了一会,正要开口。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便垂下眼睑,接他的电话去了。
我翻了翻眼睛,跑回床上抱着被子继续看电视。良久,他走过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呃?”眨眼。他突然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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