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随后给他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她在女主人的帮助下替他换掉了身上的血服,珠儿一边帮他擦着遍沾血污的身体,一边泪如雨下,前后只一天,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令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她手下那幅躯体,由鲜活转为死气沉沉。
到底是谁?下这么狠的手,如果只是为了刺杀他,而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且不说和她亲近的像高福儿,高无庸和两位河伯,就是那含冤而死的大几百号兵勇,这笔血债又能够找谁去偿?
然而摆在珠儿面前最直面的问题却是胤禛的问题,问题是他到底能不能醒过来,珠儿曾经想过如果他死了,自己也不能独独活着,可如果他们一起死在这荒村野店之中,岂不成了枉死冤魂,那么多条人命,难道要白白的折送在这里么?
死,也要把这件事传递到京城里头,既然已经决定追随他,那么,把这件事的消息公之于众才是她在死前应该完成的事情。
死可以,但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她有时一闭眼,那些已经死去的,或熟悉或陌生孔都围着她,只是她的梦中有除了胤禛以外的所有人,单就只是没有他,他去了哪儿呢?到底去了哪儿呢?
从这几日前,无论吃了多少苦头,她都不会觉得上苍的残酷,甚至于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为着可以和胤禛朝夕相对,而暗自雀跃不已。
外面的雨不停的下,想必胤禛失踪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可奇怪的始终不曾有人上门问过,珠儿已经求过主人家:“如果有人问起此事,千万不可以轻易说出他们藏身于此,她只怕是没有在现场找到胤禛的歹人们在挨家盘查。
就在她耐心尽失,几乎要陷入绝望的深谷中,也就是胤禛受伤昏迷的第五天头上,她正靠坐床旁的土墙上,突然见由外面跌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一个人,盯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和胤禛一模一样的人,那人虽低着头,一脸的茫然,可无论是身高打扮都是胤禛不错,她正在万分诧异时,回头看到床上的胤禛正无声无息的躺着,而床边立着的胤禛转眼就慢慢地和床上的胤禛合二为一了,她一惊,猛然就惊醒了过来。
原来是一场梦,她急忙俯去检视胤禛,谁知刚刚俯去,就听见他低低一声:“我,这是在哪儿?”
珠儿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喜极而泣,但她还是极力要笑对着胤禛,她凑在胤禛的耳边哑声道:“老天保佑,爷,你终于醒啦?”
虚弱至极的胤禛看着面前的珠儿含笑却带泪的小脸时,有片刻的失神,由于昏迷太久,他都几乎要忘了珠儿,甚至于自己是谁了,可恍惚了一下,他就渐渐回忆了过来。
一时间。前因后果。他全都想了起来。中箭。受伤。昏迷。包括他那些迷迷糊糊。似幻似真地梦。那些神游地梦。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他想回忆。可明明就那样真实地梦。现在已经在脑海里化为了残缺地片断。
真实地只有眼前地珠儿和她温柔但暗哑地呼唤。还有他身上伤处地痛感。艰难地顾了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光线不足。低矮破旧地平房。想轻轻抬手帮珠儿擦掉眼泪。却发现跟本都不了。他只能轻轻地说:“别哭了。我渴了。你端点水来给我喝吧!”
过后地三天。胤禛虽仍是醒醒睡睡。但也能吃下东西了。他睡着地时候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而是渐趋平稳。只是还不能说太多话。经常和珠儿聊着聊着。就又倦极睡去。
等他再渐渐好些。可以坐起来和珠儿对坐闲聊时。从珠儿地言谈里知道了他是怎么到了这里。但珠儿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地。他们两人前后一对词儿。他才把整个事件地前因后果都串在了一处。
是珠儿救了他。虽然她没有把这事儿多讲。但从女主人偶尔在旁插进地几句话得知。是她冒死从万箭丛中救出了他。以至他现在对珠儿地心情又多了分复杂地感觉。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感激。不如说是一种同命相连地牵挂。好像这次受伤。让他突然明白。活着是这样好。而身边有珠儿这样地女子相伴。又是一件多么幸福地事情。这似乎是命运地安排。
他虽不能记得自己地前生。却是笃信人是有前生地。要不为何。他总对珠儿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只是从前这感觉很浅淡。但是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这种感觉加深了。
他渐渐好起来了,只是腿部伤比较重,以至他只能扶墙前行,慢慢地他开始思索着更多事情,比如做这件事情的人,比如他们应该在这种身无分文,又不知道暗处的敌人在哪儿时,他们要如何从这个地方全身而退,安全回家。
此间他有过无数的设想,可都被自己一一推翻,等到他的腿好了七七八八之后,也有大半个月过去了,他的腿虽然还是有点瘸,但已经能扶拐而行了,只是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不能做长时间的跋涉。
他知道时间拖得越长,越是对他不利,皇家的规矩是,一个皇子离奇的失了踪,一般都是对外称病,都迷而不宣的,但会私下里派人寻找,但一旦遍寻无着,他也会被宣布病逝,这样一来,即便他回到京里,也只能做为一个活死人而存在,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往的身份了。
这样一来,得到最大好处的莫过于他的那几争储位争的你死我活的兄弟了,而那几个人中,又是谁最恨自己,又是谁最心狠手辣,他岂能不知,因此这事儿是谁做的,他略想想就能猜出个几成,早就想过会有人对自己下毒手,只是没想到这只毒手来的这么快,这么毒,他唯一不能明白的就是,想要杀自己,用毒就可以,而且无声又无息,又不用这么多人做陪葬,现在事情闹大了,他们当真以为皇阿玛是老糊涂么?
前些天,他叫珠儿陪着自己上那出事的山谷略略看了一下,看来山谷已经全部被收拾过了,加上前些天不停的大雨,此时整个山谷别说死人死马,就是被火烤焦的痕迹都烟消云散,但毕竟是被人做过手脚的地方,有些地方还是残留着些屠杀的蛛丝马迹,有些地方因为填平,所以刻意用铲拍过,所以平整的不像山里,而且有些草木一看就是现移植过来的,
但是一会儿他就累了,他在珠儿的搀扶下,拖着伤腿艰难的走到一处山石重叠的地方刚要坐下,想要休息片刻时,就因为踢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差点摔倒。
再低头看时,哪儿是什么石头,这分明是一只向上的箭镞,伸手将它拔了出来,放在手上细细观察,发现是一只通体油黑的玄羽箭,黑色硬钢的箭身,黑色的尾羽,箭小而粗,但最为狠毒的地方就箭的箭头上有个呈十字形的血槽,且四面都有倒钩,这样中箭的人,即使没有被伤到要害,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啊。
胤禛中了那一箭之后,因为倒下时那箭被挫出了体外一半,加之珠儿在把她从马身下解救出来的过程中,把那箭完全弄出了体外,是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杀人的凶器,当他看清这箭时,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真是歹毒的手段,这只箭一定是死不瞑目的兵勇们给他报的信,他颤抖的把箭复又往地上狠狠抛掷出去,闭上眼,回想着他带出来的人马,回想着惨死的高福儿和高无庸,就不免心如刀搅般的痛,珠儿见他如此也是心痛难忍,她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膝盖上拍拍后,道:“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他才站起来,和珠儿一步三回头的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