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翔等五人分摄四周,巴布图伏在正房的窗下,运功查听室内人的分布情形,室中只不过有一个呼吸,甚是绵长,巴布图心中更无疑意,猛然穿窗而入。
床上那人反应敏捷,一听到异响,挺身而起,抓住床头的长刀,刀犹未出鞘,巴布图的长刀“冰魂”已抵在那人颈上,冰冷的锋刃令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巴布图的声音更是冷如冰珠,令这六月的早晨充满了凌人的寒意,道:“刀名‘冰魂’,出自阴山莫折世家,乃是令其上代家主莫折腾提收山的名器,刀上有在整个大漠叫得起字号的马贼二十七条亡魂,小毛贼本人就记不清了!”
那人声音不稳定地道:“你是……北漠第一勇士巴……巴布图……”
巴布图前些年纵横大漠,单刀匹马,挑了大小十四股马贼,斩杀马贼头目二十七人,无名之辈更不计其数,端的是令马贼闻名丧胆,望风披靡。
突然巴布图手中的冰魂发出寒彻骨髓的刀气,冷得那人整个都僵硬了,就连身子向前一倾,借冰魂抹脖子自杀的勇气亦丧失了。
巴布图道:“紫衣,你可想到自救的策略?”
紫衣毕竟是非凡人物,很快就冷静下来。
“贴木尔王爷好阴险!好卑鄙!他一边封我大哥的官,一边却来剿灭我大哥!”紫衣道,他心里却暗自责备,忖道:“兵法云:备周则意怠!太仰仗机关了,机关毕竟没有人的主观能动性!该死,听说王府为莎丽王妃庆寿,我竟疏乎了防备!所居之处又正是山寨的主位,敌方之人稍有经验,不难寻得。”
巴布图对这次行动虽也不以为然,但终以服从命令为第一大事,他冷然道:“王爷的行事手段,岂是你等宵小可测度的!你枉为赤金手下第一智将,竟只能拖延时间,想在世上多一刻苟活麽?”
室外库依娜娃见巴布图制住了紫衣,一挥手,南天翔、所远、秦缺三人各负责一面厢房,闪电般扑入室内,制住了其中的敌人,一丝骚乱也不曾引起。
紫衣心念电转,忖道:“巴布图追逐库依娜娃郡主,去年秋天投身西亭王府,这一次行动就绝非他孤身一人了,窗外晓色已露,却无一丝动静,这幢四合院必已落入他们之手,以巴布图的性格,不杀我,反以激将法激我。莫非他们竟要以我为饵,诱杀山寨其他人麽……以王府的力量,不用这样做啊,他们要杀尽山寨的人麽?事做得这般秘密,莫非……莫非王府要以大军出征……”
紫衣道:“哼!蚁蝼尚且偷生,我紫衣贪恋人世也不是什麽可耻的事。但阁下以北漠第一勇士的身份,竟施以暗算,又算什麽呢?”
巴布图冷冷嘲笑道:“作为军人,服从军令是头等大事,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可以理解的!”
紫衣心头发苦,心中转念道:“我一时疏乎,可不要连累大哥他们!唉,早劝过大哥不要与官府往来,他就是不听,如要想被招安,做事就不要太伤及平民无辜,他亦是不听。如今他只怕还在做他的将军梦,岂知王府大军已然压境?不成,我一人生死事小,总不能让全军皆没!西亭王爷确实有心招安我大哥,不会出尔反尔。听说郡主库依娜娃颇为英明仁德之气,帐下集了不少豪杰,这次行动定是这位郡主所为,这是她的出世之作,必定有万全的把握。以有心算无心,大哥这次……这次只怕大事不好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如此说来,紫衣就冒昧求见库依娜娃郡主,还望公子成全。”
巴布图冷冷看著紫衣,紫衣平静地与巴布图对视,嘴角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缕淡淡的笑,虽然很苦涩,毕竟还是在巴布图足以令人崩溃的冰冷下,笑了。
巴布图不由起了一份钦佩之心,道:“赤金能有紫衣先生这样的部下,难怪能纵横沙漠这麽多年,不断壮大。先生先穿上衣服吧。”
他收刀退出房外。
紫衣不由一呆,一边穿衣,一边思忖道:“不知是巴布图在我的刺激下才透露消息给呢,还是故意透露消息给我,给我造成压力,使我要努力自救,不敢惊呼,求死亦不能?”
紫衣穿妥衣服,步出室外,院落里只有巴布图、金媚及库依娜娃三人,只见库依娜娃背他而立,一身戎装。从背影望去,她身材高挑,细腰丰臀,静立晨风中,绝世丰姿里自有一种干净利索的英气。
紫衣恭敬地道:“久闻郡主美若天仙,豔冠西疆,今日紫衣有幸得见,虽只睹郡主背影,已觉神魂颠倒,就算立时赴死,亦不虚此生了。”
巴布图暗自不快,心道:“不到两天时间,先有南天翔後有紫衣,都这般赞美郡主。姓南的与郡主成了朋友,莫非你紫衣也妄想成为郡主的知己朋友?”他对紫衣的一丝好感不觉化为乌有。
库依娜娃淡淡一笑,道:“先生说笑了!以先生的绝世才学,正当在这乱世中大放光芒,库娃怎会让先生赴死?”
紫衣一边赞美库依娜娃,以获取好感,乱她心神;一边表明死志,以示不会轻易屈服。库依娜娃自明白其话中之意,当下以名利诱之,更表明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不会让他轻易赴死。
紫衣叹道:“紫衣虽是一介草寇,但心中尚主从之忠、兄弟之义。只怕要令郡主失望了!
伦鄂将军没有与郡主同来麽?”
库依娜娃道:“伦鄂将军另有要事。库娃仰慕先生才智,可不想刀刃相见,血光崩溅呢。这山上亦有一百多条生命,他们也是先生朝夕相处的兄弟,先生就不准备爱惜了吗?”
紫衣道:“即为前锋,怎无赴死之心?”
库依娜娃道:“先生一去,不亚於断去赤金一臂,赤金在我大军压迫之下,尚能有何作为?”
紫衣面色一变,思索道:“久闻伦鄂将军有役鹰使雕之能,擅长追踪,今日不在,莫非是追踪我大哥的使者去了?”
库依娜娃缓缓转过身,看著一身紫色衣袍、面目俊朗的紫衣,淡然笑道:“先生闻弦知音,不负赤金麾下第一智将之称。若是先生,伦鄂将军或许追不到踪影,但是那位使者麽,就算先生提醒过他,亦难逃月兑伦鄂将军的掌握。”
紫衣望见郡主充满自信如春花般的笑脸,只觉目迷神离,脑中竟一片空白,片刻回过神来,不觉升起屈服之感,此刻他不但知道库依娜娃对他十分看重,而且看出库依娜娃本身亦是智慧如海的人物,油然而生的自是知遇之感。更想起库依娜娃等人上山,并未惊动任何人,王府高手如云,暗中也不来了多少?抵抗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紫衣垂下头,道:“郡主以史南为饵,大哥为青面狼报仇心切,终入郡主算计。唉!若郡主瞧在小人尚有可用之处,小人愿投郡主麾下。”
库依娜娃大喜,道:“库娃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先生定有一些条件,对吗?”
紫衣道:“小人会尽力劝大哥解散部下,但求郡主能保全我几兄弟的性命,并给我大哥一官半职。”
库依娜娃道:“先生若要加入我部下,库娃就不得不替先生作想了,一是赤金会解散部下吗?二是就算赤金有一官半职,日後亦难免贪赃枉法,逃不过国法制裁,先生保得一时,又保得了一世?”
紫衣对库依娜娃的体谅感受於心,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的心意,谁能测度?”
他目中尽是黯然之色,心道:“已往我们兄弟大漠来去如风,几曾有过生存危机?若大哥一意孤行,仍要听从莲姬计策,招致败亡,兄弟们唯有在黄泉路上再为伴了!”
库依娜娃道:“既然如此,库娃答应先生的条件。”她心道:“赤金虽然该死,但能得紫衣这般人才,区区赤金是生是死又算得了什麽?”
紫衣跪倒在地,拜道:“属下紫衣参见郡主。”
库依娜娃欣然道:“库依娜娃以西亭王府军马大元帅的身份,任命紫衣为西亭王府军随军参军,令符待会合大队人马时取给参军。先生请起!”
紫衣又一阵感动,再拜道:“谢郡主。”他站起来,又道:“属下去安顿山寨的部下。”
库依娜娃道:“好,你去吧。”
她传令南天翔等人放出房中俘虏。
这些人均是紫衣的亲信,均以紫衣马首是瞻,随紫衣退出院落。
巴布图道:“库娃,紫衣不会再次倒戈相向吧?”
库依娜娃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不过是场赌博罢了,输了不亏本,赢了可得一员大将。库娃可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她心中却道:“巴布图大哥总是对人充满敌意,这可不大妙。”
南天翔等自房中出来,纷纷向库依娜娃道喜,恭贺她喜得智囊。
库依娜娃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能得成功,全是大家的努力的成果。”
这时山上响起号声,传遍山野。
片刻,紫衣带著三人行进院落,紫衣躬身道:“包括属下在内山寨一百六十二人,一百三十一人愿追随郡主,三十一人不从,已被属下擒下。这是属下三个副手,野马、麦格尔、迪克。请郡主定夺!”
那三人中,野马剽悍,麦格尔沈稳,迪克朝气十足。
库依娜娃道:“辛苦参军了!野马、麦格尔、迪克听令!”
三人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在!”
库依娜娃道:“本帅任尔等三人为十夫长,归紫衣参军帐下。今以麦格尔为正、野马为副,领一百二十一位兄弟在此看守三十一名俘虏,等候命令。迪克挑选十名精明可靠本领过人的兄弟贴身护卫紫衣参军的安全。若参军有什麽闪失,唯你是问,听明白了吗?”
三人道:“谢元帅!属下等明白!”
库依娜娃道:“各自行事!迪克,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後,在东面山脚会合!”
三人听令而去,众人下山而去。
在山下会合了库库台木朵,库库台木朵六人射下的鸟雀不少,却没有一只有通信的。
库库台木朵听了经过,道:“郡主能得紫衣参军,远胜剿灭赤金,真是我军有福啊!”
他对这些马贼的了解程度更甚巴布图,对紫衣相当敬佩。
库依娜娃暗下决心,就算不灭赤金,也要将紫衣收归麾下。
迪克很快就下山会合了众人。
库依娜娃牵著马,与南天翔并肩行在前面。她肩头轻轻碰了碰南天翔,轻声道:“天翔,库娃以你为饵,诱那赤金上!,你不会责怪库娃吧?”
南天翔听她说得有几分亲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为库娃效劳,是天翔的荣幸,天翔怎麽会有责备库娃之心呢?”
库依娜娃道:“我原本是想将赤金这股马贼一网打尽,现在是不行了,只怕要给天翔留下些麻烦呢。”
南天翔豪迈地道:“为了库娃,就算是阎王老子天翔亦敢得罪,何况区区一个赤金?”
库依娜娃道:“那麽库娃就放心啦。”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竟给人有几分甜腻的感觉。
库依娜娃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意气风发地道:“大家快马加鞭,赶往石板井!”
在石板井,又收到伦鄂的飞鹰传书。在伦鄂的指引下,第三日库依娜娃率军在巴吉丹林沙漠深处拐子湖一带追到赤金部马贼的踪迹。
是夜,库依娜娃在紫衣的帮助下,寻了一处绿洲驻军休整。待伦鄂投到,库依娜娃立即命人击鼓升帐,召集众将中军帐议事。
库依娜娃坐在帅位,後立土门毕鲁花、喀什纳师姐妹。左首坐了秦缺、欧阳定、吴义、所远、金媚、南天翔六人,右有伦鄂、巴布图、紫衣、库库台木朵、迪克,以及三个自哈必利克将军府来领军的百夫长布吉巴彦、音巴坦、穆格尔共八人。
库依娜娃道:“銮战在即,各位有何妙策?”
巴布图道:“有紫衣参军在座,随手拈来一条计策也能让赤金死无葬身之地,哪有旁人置喙的?”
库依娜娃道:“巴布图大哥此言差矣。今库娃能得紫衣参军相助,已经足愿。如今这一战,已无奇兵之效。得看赤金的态度而定是否要用兵了。”
紫衣道:“郡主宏恩,紫衣铭记於心。巴布图公子之言是确切的实情。这一战就请郡主授命紫衣来安排吧。”
库依娜娃道:“既是参军坚持,本帅就准你所奏。”
紫衣道:“谢郡主。我军目前有三大优势:一是了解对手;二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三是将领有勇有谋,有以一敌百之能。反之对手就有此三个劣势,但他们亦有一点优胜於我军,他们在沙漠中作战的经验多於我们。所以本参军决定,兵分三路。第一路由郡主亲领,统兵布吉巴彦部百人,将领为巴布图公子、欧阳前辈、金姑娘、所大侠、南少侠、本座以及郡主的十六个亲卫。第二路由伦鄂将军领音巴坦部百人,副手秦缺前辈。第三路由库库将军领穆格尔部百人,副手吴义大侠。”
他行至中间,在地上聚沙,摆出赤金部活动的大致地图,然後继续道:“我军明日自卯时出兵,可於已时在此地遇上对手,库库将军可埋伏在此,伦鄂将军埋伏在此,若我大哥不愿接受郡主的条件,郡主可请南少侠上前激怒我大哥,南少侠可佯败,我军且战且退,退至库库将军处,库库将军尽起伏兵,必乱其军心,这时伦鄂将军亦起伏兵,自敌後杀出,必可获全胜。希望大家瞧在小弟薄面,对小弟几个兄弟手下留情。”
库依娜娃道:“好!明日对赤金兄弟等只许活捉,不许杀害,违令者军法处置!”
紫衣道:“另外,我大哥营中,大家还得小心一女子,擅使淬毒飞针,自西藏锡杖大师的弟子水尊者座下而来。请伦鄂将军、库库将军略作休息,率军於丑时起程,埋伏在指定地点。”
伦鄂、库库台木朵两人离座道:“末将听令。”
紫衣道:“属下安排已完,郡主可有补充?”
库依娜娃道:“参军安排天衣无缝,本帅可不敢狗尾续貂。好,各位依计行事,退堂!”
烈日炙烤大地,黄沙散发著金黄色耀眼的光芒,一条条起伏有致的曲线勾描出一个个浑然天成的沙丘。库依娜娃率领众人静立在一个沙丘之旁。在另一边是质地较为坚硬的岩石山,这两者之间,有约四丈宽的平坦地带,这是前往拐子湖的必经之地。几员大将堵在前面,对方人再多,一时也不能通过,当然扭转了人手占少的劣势。能选这样一个好地方,静候赤金的到来,功劳当然归紫衣。
南天翔跟著所远将地形勘察了一遍,把各处地质的坚硬程度、高低起伏默记於心。
所远低声道:“这一次赤金是败定了!唯今只是看其亏本到什麽程度。郡主待人仁厚,趋於感情用事,这虽然是我儒家必然的君主之仁,但是在这乱世之中,却不太适合生存原则。以区区之见,南少侠与赤金若能放单一战,手下不必留情,可以雷霆一击,取其性命。”
南天翔看到了所远眼中的矛盾神色,心道:“所先生昨日劝我要心存善念,今日却为何更是连儒家的中庸之道亦放弃,走上极端呢?”
他正待出言相询,所远又道:“少侠不必质疑区区用心,反正有利於少侠与郡主就是了。”
他说完话,人已举步走向了大队。
南天翔不好再问,心中也实在没拿定主意,他心中转念道:“赤金作恶多端,自是死有余辜,但库娃为保紫衣忠心,已下令不许伤赤金等性命。但以所先生的智慧阅历,必不会胡乱出主意。这可叫我为难了,赤金死了,会对库娃收伏紫衣有什麽好处呢?”
在蝶舞谷时,因时时要防备凤、高两人的“暗算”,所以南天翔在对危险的趋避上有很高的敏锐性。但是搅来搅去,都只是那麽四个人,关系简单。出谷之後,也未真正地溶入这个大社会,对人际关系的认识肤浅得很,他一向也懒得在这上面作文章,向来是率性而为。想当初他明知凤、高两人也是对立的,但他从未搞什麽合纵,让他们内讧。这时当然也就想不出什麽头绪来,他打定主意走著瞧。
赤金没让大家久等。从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呼哨声很快逼近。
紫衣坐在马上,白皙的脸庞木无表情。南天翔心道:“这一刻,他是下定决心效力於库娃呢,还是心中放不下兄弟情?我要是知道该多好啊。”莫名其妙的是,他的心中竟有了一丝紧张的感觉,突然间,一个念头划过他的心头,对赤金对战的处理,或许是他这一生的一个转折点了!
当赤金带著马贼从沙丘边缘现出身来,南天翔又突然平静下来,自嘲地笑道:“与赤金会否一战,还不可知,我又何必瞎紧张?”自他心头而起的是一丝期望,他有些渴望知道是否能与赤金一战了。这一刻,他竟将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要静观事态发展。
与赤金部马贼的喧哗、杂乱无章相对应,库依娜娃的部队显得太静、太有秩序了。
赤金挥了几个手势,他身後的马贼迅速的集合整队,安静下来。南天翔心头暗赞道:“赤金纵横沙漠,号称沙漠马贼之王,当真是名不虚传。”
赤金策马缓缓上前,道:“可是西亭王府郡主凤驾亲临荒漠?”他的声音低沈,却似有形之物,在空气中凝实不散。
库依娜娃道:“正是本郡!本郡为招安贵兄弟而来,令弟紫衣,深明大义,已归於本郡旗下。阁下意下如何?”
赤金冷然道:“郡主大军压境,弃盟约不顾,岂由得赤金再作选择?”
库依娜娃道:“非是本郡背信弃义,一则是贵兄弟昔日声名太恶,本郡岂能毫无防备之心?再则是本郡确也有剿灭尔等之决心。赤金,你可自信胜得本郡帐下如云猛将、成千上万的精锐铁骑?”
南天翔想起揭暄曾在《兵经百篇》之八《言》中道:“言为剑锋上事”,库娃的威吓之言,不正令赤金手下贼众骚动不安吗?
赤金仰天长笑,道:“赤金纵横大漠多年,可曾惧过谁?何况鹿死谁手,尚不得而知。若非为一众兄弟谋个正经出路,又岂会卑躬屈膝,厚颜乞降?”
他的笑声如闷雷,显示了他非凡的功力,联想他昔日纵横大漠的事迹,让人信服他所言言之确凿。果然他的兄弟神情顿时振奋,跃跃欲试。
库依娜娃微微一笑,其威严之神情消散,明媚如花,道:“久闻阁下悍不畏死,今日见面更甚闻名。不过,本郡几曾说过不给阁下兄弟一条正经出路?本郡已任命令弟紫衣为随军参军,随本郡为我皇顺帝平定四海效力,以令弟绝世才华,不难名彪青史。贵兄弟身经百战,个个功力不凡,又为何不能建立彪炳伟业?若仅为阁下逞一己之快而断送,岂不令人扼腕叹息?”
她这段话以通行大漠的蒙古语说出,对於赤金手底众贼来说,其清亮的声音响在耳边,不论远近,均如对面清谈,无强弱之分,观其自若的神情,其功力远在赤金之上。
其智慧、功力、身份、美丽莫不是利器,令人暗生臣服之心,对赤金构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赤金神色一变,不过一闪而逝,道:“在下岂会为一己之快荒废众兄弟的前程?郡主既无弃约之心,就请将史南交由在下兄弟处置吧!”
他语气已经示弱,手下贼众士气顿时低落,有些亡命之徒更想到如果侧身王府,抢劫起来,岂不是名正言顺?
库依娜娃此刻方才真正感受到胜券在握,不过依然不敢放松,道:“阁下有所不知,你所说的史南,实为南天翔南公子,现已为本郡朋友,贵兄弟既是投身王府,本郡自会秉公而断。阁下可信得过本郡?”
赤金道:“不知要如何而断?”
他心道:“此事你王府亦有份,不知你该如何评断。这不正是打击你威信,令我可扳回一城麽?”
库依娜娃道:“南公子当日适逢其会杀死令弟,乃是替天行道的侠义之举,本无咎错。而贵兄弟当日洗劫陕甘商盟,多行不义,自有取死之道。本王府有指使之嫌,也难辞其咎。如今死者已矣,错已铸成,难以挽回,所以本郡决定赔偿贵兄弟黄金百两,珠宝一斛,阁下意下如何?”
赤金道:“王府财富势强,有过错时有的是金银财宝化解。但对在下而言,杀弟之仇,岂是区区金银财宝可化解?好在赤金非是王府部属,尚可自由行动。愿意继续追随我为六当家报仇的兄弟留在这边,愿意追随紫衣效忠王府的,就请那边去!”
他手下的作声不得,谁也不敢真的过紫衣那儿去。
库依娜娃赞道:“不愧马贼之王,果真御下有方!这样虽然能挽回一点士气,但是仍旧非本郡精锐铁骑之敌!不过,当日紫衣先生以保贵兄弟五人性命为条件,方才投归本郡帐下,本郡也答应了,所以贵兄弟五人倒是可以放手而为。但贵兄弟手下的喽罗就没有那麽幸运了!只怕这一战之後,所剩无几。”
赤金道:“本座非是执意要为亲弟弟报仇,要逞一己之快,而是我赤金所领兄弟浑如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谁要令我等受到伤害,必以十倍报复给他。反倒是郡主为了一个个人朋友,置信义不顾,置手下将士性命不顾,何德何能领军完成彪炳青史的伟业?”
库依娜娃肃穆地道:“能否名垂青史,那得後人才能评论。今日本郡讨伐於你等,不论为朋友之义,还是为尔等素日的种种恶行而替天行道,总之是义行,师出有名。两军相交,用些计谋,那是无可厚非的。”
赤金道:“哼,比起你们这些贵族来说,赤金兄弟可就相形失色了。这些都是废话!赤金不愿与郡主为敌,但郡主执意不交出南天翔,只有兵戎相见一途了!”
说著他抽出了长刀,雪白的刀锋映著日光,耀眼生花。但对著美如春花的库依娜娃,他血脉中的那种狠劲总是鼓动不起来。所以举起长刀,却未能立即冲过来。
南天翔拍马上前,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