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翔数了一下,二十四对大型宫灯,将中央舞台照得灯火通明。当南天翔来到广场时,已是夜幕低垂,凤小舞的歌舞早就开始了,第一节《麻姑献寿》都过了,现在正是第二节《才子佳人》。史爱兰小鸟依人般跟在他的身边,两人用了整个下午学习霍清明的《百蝶踏春》,各有所得。
舞台四周的看台都是黑漆漆,两人站在西边与北边的两个看台之间,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四下的黑暗,心神已被台上的凤小舞所吸引。
在悠扬悦耳的乐声中,凤小舞温柔至慵慵然、缠至悱恻幽怨的歌声,让四下一片寂静。
南天翔看著凤小舞的舞姿,心中油然想起当代名家白兰谷的《驻马听》:
凤髻蟠空,嫋娜腰肢温更柔。轻衫莲步,汉宫飞燕旧风。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南天翔曾看过凤蝶舞的舞、莲姬的九天豔舞,但比起凤小舞的曼舞,总觉得少了些什麽,或许是对歌舞的由衷热爱而表达出来的投入吧。
史爱兰依在南天翔的肩膀,已经痴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因为我们向往美好、追求美好,我们的世界才因此更加美好。
南天翔本想叫史爱兰带他去见史府这次来为霍清明贺寿的其他人,如她的亲二叔“怒目金
刚,雷霆万均”史朝道,但见她全神投入样子,只好作罢。
这时乐声转低,原来这一节《才子佳人》已经演完,台上诸人聚在台中,沈入台下。
看台上的英雄好汉们才回过神来,掌声雷鸣。
史爱兰悠悠地道:“好美!”
南天翔亦然,道:“人美,歌美,舞更美。”
史爱兰转头低声问道:“大哥,你喜欢凤姐姐吗?”
南天翔愕然不解,伸手拍拍史爱兰的俏脸,道:“怎麽想起问大哥这个问题?”
史爱兰歪著头,道:“大哥先别问小兰,回答了小兰,小兰自会告诉你。”
凤小舞那凄美的眼神浮现在南天翔的脑海里,那种无奈再次涌上心头,他摇摇头,道:“喜欢呢,是一定说不上,不过有些关心她,只不过又不知如何著手。”
史爱兰笑道:“大哥在会英堂里只匆匆看了凤姐姐一眼,那不是大哥对凤姐姐不屑,而是凤姐姐太吸引人了,大哥因为我,才把持住没有与凤姐姐交往。对吗?”
两人站在两个看台之间,不担心被人看见。其实,大家都沈醉在凤小舞的歌舞里,谁有空关心他俩的呢喃细语呢?
南天翔心中一阵感动,史爱兰虽然娇蛮刁钻,有“小小女侠,惹火烧身”之称,其实是非常善解人意,只不过在别人面前,她知道别人的心意籍此捉弄别人罢了。不然出生史府这样的大家族里,虽是嫡系,但兄弟姐妹众多,要获取长辈宠爱岂是易事。这次盗用“史记令”,也
不过是不轻不重的关了个把月,史老夫人对她的宠爱由此可见一般。史老夫人会轻易将这个宝
贝孙女儿交我吗?南天翔不由有些担心。
史爱兰又道:“小兰可不是担心大哥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大哥永远是小兰心中最爱的大哥,这一点不会变;小兰也永远是大哥心中最疼爱的小兰,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小兰感觉得到。所以我不希望大哥为了小兰而改变,不然的话,小兰也就不可爱了。大哥,你知道小兰的心意吗?”
这段话说得缠悱恻,南天翔心神一阵激荡,拥著史爱兰的香肩,望著她秋波盈盈的剪水双瞳,真心诚意地道:“小兰,虽然未来不知会发生事,但大哥对你的爱是一分一毫也不会减少的。”
“不错,不论未来会怎麽样,不管史老夫人是否同意这门亲事,有多大的困难,我也不会辜负小兰的爱。”南天翔心中肯定地想到。
这时乐声又起,聆听之下,居然是乐府鼓吹曲铙歌《将进酒》的曲调。
凤小舞自台中升起,歌声响起,一洗先前缠悱恻,唱得意气张扬,回肠荡气。
词是李青莲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千金散尽还复来。
……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借酒浇愁只怕愁更愁。”南天翔心中感叹,“凤小舞果然不负盛名,李白如此豪放的诗歌,从她这个弱质纤纤的绝代红颜口中清唱出来,不但未失其豪迈奔放,更别有一番风味,听得这一曲,江湖上只怕又得多不少酒鬼了。”
凤小舞唱到“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歌声倏然而止,全场一静,接著是*般掌声。
南天翔心道:“好在我不喝酒,不然连小兰养活都是个问题,还得辛苦找酒钱。”他没受过凤蝶舞三人良好的教育,出道江湖不久,一直厮混女人圈中。虽然塞外一行给不少来自穷人的困惑,但远不足深刻理解李白抱负不得施展,忧国忧民的“万古愁”,也不能了解“朝如青丝暮成雪”的人生苦短。
史爱兰突然拉著南天翔往舞台行去。
南天翔道:“小兰,怎麽啦?”
史爱兰道:“凤姐姐的歌声那麽好听,但她的乐队就不怎麽样了。大哥的箫吹得那样好,不若由你去配音吧。”
南天翔眉锋微聚,苦笑道:“小兰,凤小姐的乐队已是一流的啦。我们这样不是太胡闹了麽?”
史爱兰道:“总不成现在回头吧?管他的。”她不由南天翔分说,拉著南天翔飞身上台。
凤小舞正待出场,见两人前来,大惑不解,道:“南公子,史小妹,可是妾身的歌有什麽差错了?”
史爱兰笑道:“姐姐的歌舞冠绝天下,只是乐队不怎麽样。南大哥的箫技天下无双,不如由他给你配乐,那一定是最佳组合。”
乐队众人哗然,看台的人不知出了什麽事,更有人鼓噪。
凤小舞眉间闪过一丝惊喜,道:“看样子,只怕南公子并不情愿吧?”她双眼望向南天翔,满是希冀。
乐队一位老者道:“史小姐口气未免太大了吧?这位南公子的箫技天下无双,我等怎麽从没有听说过?”
南天翔不愿失史爱兰的意,也不想让凤小舞失望,抽出凤蝶舞给他的竹箫,道:“先生可认得这只竹箫?”
看台上识得史爱兰的,又以为这个小小女侠要玩什麽花样,敢在霍清明大侠的寿辰上搅局,胆大妄为得也未免太过份了吧?看来这个小小女侠当真不同凡响。
史朝道在东面看台上更是著急,看了同台的朱武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暗道:“小兰找到了那个南天翔了吗?”
那老者颤抖地站起来,接过竹箫,细细一看,恭敬地还给南天翔,道:“不知公子是如何得到这竹箫的?”
南天翔道:“当然是它的主人送给我的了。”
那老者激动地道:“老宗主还安好?不知公子与老宗主如何称呼?”
南天翔道:“她当然还好,只不过厌倦了红尘而已。她对我有授艺养育之恩,但不愿做我的师父,我现在叫她大姐。我出来游历江湖,大姐就将这枝箫送给我用了。”
那老者恭敬之色益浓,躬身道:“凤宁宋见过公子。请公子为宗主配乐吧。”
南天翔道:“宁宋老不必如此。她老人家虽然叫我称她大姐,但我一直是视她为尊长。”
他拿过曲谱,看了一遍,已有了把握,道:“凤小姐,请。”
乐队以凤宁宋为长,看他对南天翔恭敬有加,众皆吃惊。凤小舞更加吃惊,不知他俩所说的老宗主是哪一位前宗主,但南天翔似乎是她的尊长。
南天翔立在台边,抿唇吹,一缕清音悠悠扬起。
凤小舞以舞伴歌一组联曲,歌曲全是当朝名家名作。第一曲是汤菊庄的《蟾宫曲》,双调。
“冷清清人在西厢,叫一声张郎,骂一声张郎。乱纷纷花落东墙,问一会红娘,絮一会红娘。枕儿余,衾儿剩,温一半绣床,闲一半绣床。月儿斜,风儿细,开一扇纱窗,掩一扇纱窗。荡悠悠梦绕高唐,萦一寸柔肠,断一寸柔肠。”
看台上有些人,先还听得见南天翔的箫声、凤小舞的歌声,看著凤小舞的舞,恍恍惚惚中,如看到一个女子,正在思念著情郎,坐立难安,柔肠寸断。
曲调一变,化为中吕。歌为贯酸斋所作的《红绣鞋》:
“挨著靠著云窗同坐,偎著抱著月枕双歌,听著愁著怕著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闰一更儿妨甚麽?”
在南天翔的箫声中,凤小舞觉得往日那些难做的、不连贯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就轻松多了,一气呵成。
看台上早有人双眼湿润,不正是“春一刻值千金麽?偏偏良宵苦短!”
第三曲又是双调,歌乃当是有当朝第一名家之称的关汉卿所作的《沈醉东风.别情》: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著饯行杯,眼阁著别离泪,则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千程万里。
忧则忧鸾孤凤单,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害则害谁曾惯。瘦则瘦不似今番,恨则恨孤帏绣衾寒,怕则怕黄昏到晚。”
史爱兰在台上泪流满面,亦不自觉。
朱武刚听那箫声如诉如慕,自己就算穷其一生,也难及其才情,也难怪史爱兰发痴般喜欢南天翔了。此念一起,他心中就有了几分成全南、史二人意。
史朝道心中同样在想:“如果小兰喜欢这年轻人,若要是娘亲不许,只怕小兰死也不会屈从。”
第四曲为双调《大德歌.春夏秋冬》,仍为关汉卿所作:
“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
俏冤家,在天涯,偏那里绿柳堪系马。因坐南窗下,数著清风想念他。蛾眉淡了教谁画?瘦岩岩羞带石榴花。
风飘飘,雨潇潇,便做陈抟睡不著,懊恼伤怀抱。扑籁籁泪点儿抛,秋蝉儿噪罢寒蛩儿叫,渐零零细雨打芭蕉。
雪纷纷,掩重门,不由人不断魂。瘦损江梅韵,那里冷谁瞅问?好一个憔悴凭栏人!”
苏子乐在看台上,发现凤小舞正舞得心神俱醉,歌声似乎不单是樱唇中飞出,仿佛手儿在唱、酥胸在唱、纤腰在唱、玉腿在唱、莲足在唱,衣袂裙裾也一齐在唱,整个凤小舞散发出高雅圣洁的光辉,哪里还有一丝风尘气息?这时凤小舞醉人心扉之处,只怕霍雪梅亦远是不及。
少林寺达摩堂长老虚相大师背著舞台,见座下几个弟此时宝相庄严,双耳却在不停耸动,显然禅心已动,为箫声、歌声所诱。心中大惊,这几个弟子在江湖已入一流之境,禅境已成,不想仍为南天翔与凤小舞的箫歌声所乘。当下提聚功力,轻宣一声“阿弥陀佛”传入几个弟子耳中。这几个弱弟子方自惊醒过来,不过禅心已留破绽,不知要静修多久才能恢复。
最後一曲是徐再思所作的双调《清江引.相思》:
“相思有如少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著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
凤小舞也觉得今日较往日更进一步,心中对南天翔不胜感激,施礼後退。在南天翔面前长袖一挥,福了一福,燕语道:“谢谢公子。欢迎公子侠驾光临洛阳多情居。”
凤小舞与台上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那中间陷下的一块很快又升了起来。
南天翔感觉手中多了样东西,凭感觉,应是一块金属牌子,他信手放回怀中。
这时史爱兰方自醒过神来,满面泪痕,扑入南天翔怀中。
南天翔心中唯有苦笑,心道:“这丫头感情也未免太过丰富,在这灯火通明的台上,可有几千只眼睛看著哩!”
他轻轻拍了拍史爱兰的香肩,低声道:“小兰,你二叔可在看著我们哩!”
史爱兰道:“我不管了!”
其实大多数人还在箫声、歌声、舞姿所构成的幻境中,尚未清醒过来,对他们视而不见。
这时舞台上有一个低沈浑厚的声音响起,道:“真是好歌、妙舞、动听的箫声!”
南天翔大吃一惊,刚才心神为史爱兰所分,这人登台後发声时他才感应,功力之高,只怕与凤蝶风、高傲两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天翔举目望去,那人亦向他望来,双目相交,南天翔气血翻涌,几乎忍不住要闭上双眼,只觉那人就此一眼,把自己五脏六腑看了个透,浑身上下竟无一丝密秘可言。
幸好那人只瞧了一眼,双目精光随即内敛,精光大减,面上还微微一笑。南天翔才没有闭上双眼,借机将他打量清楚。否则那人一眼就可将南天翔“看”成重伤,在南天翔的精神领域留下难以弥补的破绽。
“天纵英才,仁义无双”霍清明!在这明玉山庄里,只有霍清明才有这份功力,也只霍清明才有这种气势。
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霸道纵横的感觉,摄人心魄,令人生出再怎麽英雄、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自己渺小。
尽管他衣著随便,也难掩他盖代的风采。如青松一般挺拔,如高山岳峙,如大海深不可测。
年龄在他身上难以断定,若非今日是他的五十大寿,南天翔定会认为他只不过三十多岁的人。
面孔有如岩雕,轮廓分明,五官粗犷,鼻梁挺拔,让人感觉得到他性格中的坚韧卓绝。
高大的身材、宽阔的双肩、厚实的胸膛,横洒著无尽的霸者之气。
精光大减的双目看起来祥和可亲,再无凌人的霸气。微微的一笑,在豪迈霸道中就多了无尽的柔情和洒月兑,饶是南天翔是个男人,也不仅一呆。
这是个独具无穷魅力的人,尽管他并不英俊。
史爱兰赶紧自南天翔的怀中直起娇躯,虽然背对霍清明,但霍清明划过她背脊的目光有若实质,令她不好意思偎依在南天翔怀中。
霍清明的话音刚落,看台上还沈醉在幻境中的人如梦方醒,掌声雷动,震天动地。
东北面看台上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道:“霍兄功力精进,寿福双康,可喜可贺!”虽然
全场掌声如潮,却无法将他的声音压住。
霍清明刚才那句赞美,蕴含有他的精深内力,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且无远近高低之分。如晨锺暮鼓,将所有人都自声色的幻境中惊醒。
霍清明道:“多年不见,陆兄风采依旧。”
南天翔拉了拉史爱兰,向霍清明施了一礼,道:“有污前辈清听,晚辈冒昧而来,还望前辈见谅。”
霍清明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来我明玉山庄,就是霍某的朋友,何来见谅与否?结识小兄弟这般少年英雄,更是人生之乐。听小女说,小兄弟解开了会英堂三图之秘,不知收获如何?”
南天翔有种受宠若惊之感,道:“前辈绝学,晚辈愚昧,不过得到十之一二。”
霍清明道:“小兄弟太谦逊了。那三幅画乃霍某四十贱辰所作,在那儿挂了十年,见过英雄好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兄弟还是第一个瞧破的,就凭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
南天翔见霍清明如此看重自己,何况身边有史爱兰这位红颜,四面又有千人注目?心中豪情涌现,道:“不敢当前辈如此夸奖。晚辈在此恭祝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德威永泽天下。”
霍清明笑道:“小兄弟吉言。”他传音道:“在离开敝庄之前,小兄弟可否到本庄无双楼见霍某一面?”
南天翔心中诧异,不过还是点头应是。接著向霍清明告罪请退。
祝寿之语东落西起,霍清明拱手作答,场面热烈至极。
南天翔心神激动,似霍晴明这般成就,真是“大丈夫当如是”。
这时候看台上也亮起了灯,想来是霍清明为众人化解仇怨的时候要到了。
其中史朝道亦有向霍清明致贺,南天翔记住位置,与史爱兰一道行去。
各看台向霍清明祝寿仍在进行。史朝道所在的看台上却起了微妙的变化,大家的眼睛齐齐落在朱武刚身上。这一台的是中原一些有名的世家、武林富豪,生意上都有往来的朋友,其中朱、史两家更是几代世交,同列天下七大世家。
朱武刚的父亲朱顺奇亦在其中,朱顺奇人称洛阳王,因为很有孟尝君遗风,在白道英雄榜十大高手中名列第十,又被人称为“敬陪末座”。
朱顺奇见儿子满面涨得通红,饶是他一向豁达,心中也很不滋味。
史朝道亦有些尴尬。
朱武刚看南天翔与史爱兰向本台走来,目光掠过父亲的不自然的脸上,脸就更红了。在他心中,本已决定放弃与南天翔的比武,但是为了朱家的声誉,这一战,真的避无可避了!
朱武刚站起来,向父亲道:“孩儿与南天翔南少侠在霍大侠寿宴前有约定的一战,望父亲大人赐准!”
朱顺奇的表情稍霁,道:“还不先向史二叔请罪!托你照顾史小姐,若她误交朋友,你将百死难赎其咎!”
朱武刚向史朝道揖首拜倒,道:“小侄无能,请二叔宥罪!”
史朝道赶紧扶起朱武刚,道:“世侄请起。兰儿顽劣,世侄何罪之有?唉……”
他亦不知如何是好,朱、史两家虽然没有婚约,但两家族长都赞成他们在一起,早有联姻之意。那知史爱兰根本不喜欢朱武刚,遇上南天翔一发不可收拾,还闹了一次“史记令”风波,好在消息没有外露。但是史爱兰此时表现出来的样子,事情已是无可挽回了。
“小兰一个下午也没有回来,好像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希望他们能自己解决。”史朝道心中转念,叹了一口气,“小兰在外虽是娇蛮刁钻,在家里却得喜爱。她们一代,也是以她最为出色,南天翔能让小兰一见倾心,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何况霍前辈刚才也十分看重南天翔,但愿他能有说服娘亲的方法!”
朱顺奇恢复平静,道:“至於比试一事,属於你们年轻人的私怨,属於你俩个人的决定,与史府无关。所以你得自己去请示霍庄主!”
南天翔往史朝道一台行去,越近心情越是忐忑不安。听史府众人对自己的观感很差,这一去见史朝道,当真是祸福难料,得失之心一起,紧张自然随之而来,不过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如果今晚这种情形下,连招呼也不去打一个,不但不尊重史爱兰,更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史爱兰用史记令找他,史家上下早已风风雨雨,自己既然对史爱兰表明了态度,就必须给史家一个交待。
但南天翔始料不及的是,朱武刚父子亦与史朝道同台,这一去,就有向朱家示威之嫌了!
史爱兰当然是又羞又喜。
两人各怀心事登上史朝道所在的看台。史爱兰低著头跑到史朝道的身後,头都快要揣在自己怀中了。若在往日,史爱兰不把在座的人闹得坐立难安,就得要大家烧香拜佛、外加吃斋念经一个月,还得看史爱兰的心情。难得今日一反常态,小丫头有克星了。
南天翔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竟有不知所措的感觉。他见朱武刚此际脸色铁青,怒恨填膺,心中也觉得十分抱歉,早把自己骂了千百遍,真是笨蛋外加十八级混蛋,不能在夜宴之後,单独去见史府诸人麽?他先向朱武刚点头算是打招呼,朱武刚则转过头去,不予理睬。南天翔见史爱兰立在史朝道身後,对他的身份当然就不容质疑了,向史朝道抱拳道:“见过前辈。”他在慌张之下,连自己也忘了介绍。
史老夫人一共二子二女,史爱兰之父史朝阳为首,中有史朝霞、史朝晖两女,史朝道居末。史朝道还在娘胎的时候,史家老爷子就在与闻见诸一战中捐躯了。
史朝道豹眉环目,身长体粗,当真威猛的很。由於酷爱武学,拜在少林寺达摩堂三老之一的虚檀大师门下,三十出头还没有婚配。他本是个直肠子,非常疼爱史爱兰,对南天翔也难免
爱屋及乌。
他无法保持沈默,搔了搔头,道:“小兰,还不给在座的各位叔伯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史爱兰大为窘迫,没想到她二叔来这一招,附在史朝道耳边,声音低得只有史朝道才能听到的程度,道:“他就是南天翔了。”
史朝道也老脸一红,笑道:“南兄弟,这个,这个,我给你介绍一下在座的朋友。这位是朱顺奇朱大哥,人称洛阳王;这位是金刀大侠罗文定罗三哥;这位是铁算盘胡显为胡大哥;这位是……”他将在座的七八个叫得上字号的一方之雄一一介绍给南天翔认识。
在场的诸人看了这一家子的表现,不由暗笑,如不是见南天翔吹得一手好箫,又长得一表人才,英华不凡,以他上台後紧张得不知所措,定会认为他是个土包子。众人含笑给他打招呼,心道:“如此腼腆,如何克住史丫头的?”
朱顺奇不愧有孟尝君遗风,神色早已缓和下来,打招呼时也勉强露出了笑脸。他见南天翔上台後虽然手足无措,显得很紧张,但其呼吸节奏却能保持不变,在自己提聚内力所凝聚的目光的逼视下也不为所动,身手只怕不会弱於自己的儿子,又见史朝道对南天翔已显出好感了,心中也不由暗自叹息,心道:“孩子的事,就由他们年轻的自己解决好啦!也只有闯过这些,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
南天翔见史朝道没话找话替自己解围,对自己客气有加,显而易见没把自己当外人,心中大为振奋,目光过掠过史爱兰,渐渐镇定下来。
在介绍完众人之後,南天翔目光落在朱武刚面上,坚定地道:“朱兄,小弟知道你愤恨难平。但事已至此,非你我所能奈何。小弟深知你爱护史小姐,也位谦谦君子。小弟有不知进退的地方,冒犯了尊颜,当著各位前辈之面,在此向朱兄你道歉。今日下午所约,亦请收回成命。”
那台上一部份人露出鄙夷的神色,虽然南天翔的样子不卑不亢,但是大多数认为南天翔与朱武刚一战是败多胜,他那等言行就迹似求饶了。
唯有史爱兰与朱武刚明白这已经是南天翔最大的让步了。
朱武刚见史爱兰抬头望著南天翔,目光中情深如注,心中一阵酸楚,心道:“这就当是我为小兰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吧。”他漠然一笑,道:“阁下的好意朱某心领了。但此一战却势在必行!朱某向来言出必践,为了信义,此是其一;其二,为了给家族一个交待,也不允许朱某就此撒手。”
如果败了,也败得磊落,至少他拼搏过!对家族有个交待。这样不但可助南天翔成名,还大大减小来自史老夫人方面的阻力。
南天翔略一沈默,道:“成全之……”
朱武刚截口道:“废话少话,朱某为了家族声誉,定会全力以赴。哼!阁下最好不要败了,如果阁下败了的话……待会儿朱某自会请求霍前辈恩准这一场,阁下还是好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