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无浪一点犹豫的表示也没有,就放下史爱兰穿窗而去。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盘踞在他的心头,他知道自己稍稍迟疑,南天翔的“毒霸一方大法”就会进入最後一重──第九重,那时不管他是想捏死史爱兰,然後决斗,还是控制史爱兰讨价还价,都没有一丝机会。
毒宗的“毒霸一方大法”与花间宗的“分香散履大法”、邪剑宗的“天魔解体大法”、魅音宗的“乐极生悲大法”、阴癸宗的“飞花逐月大法”,同是魔门保命逃生或与敌偕亡的功法。根施法者的功力,可以一瞬间将施法者当时的功力提高到三至五倍。若进入最後一重,就会爆体而亡,的碎块与精、神、气的瞬间爆破,将造成毁灭性的破坏,玉石俱焚。方圆三丈内,就算受法者功力在施法者当时功力的三五倍以上,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功力没超过其三五倍的,想不死就难了。
田无浪不想死。而南天翔的样子,似乎是反正有可能得不到史爱兰,大家同归於尽还图个干净,有个田无浪垫背,人世间还少个祸害。田无浪从没想到有人的意志力会这麽强大!瞬间就将他的意志摧毁,连思考反抗的余地都没给他,就令他屈服了。
其实,南天翔的功力使用“毒霸一方大法”,进入第五重都勉为其难,一口气狂提至第八重,对於别人来说,或许仅仅是功力大损;对他来说,却是非常危险且後果难以预料的。
毒宗认为人体有很大的潜力,常用的方法是通过锻炼慢慢开发出来,但毒宗却以药物的刺激,让人在瞬间开发出人体潜力。毒宗七大奇毒之一“狂神散”,就是在这个理论下研究出来的。人服下狂神散後,功力猛增,只有靠不断的杀戮来疏解猛增的功力带来的痛苦,而且不畏外来痛苦,中毒者直至力竭方死。
毒霸一方大法有很大不同,昔年毒宗高手“毒狂”高风,认为人体本身就有各种毒素潜伏其中,其中某些毒素可以刺激人体的部份机能,从而使功力激增。但人体本身对这些毒素有抗体,刚好可以控制这些毒素的蔓延。
毒霸一方大法,就是通过损耗一定量的、本身苦修的“真元”去加速这些毒素的作用,猛然提升功力。达到目的後,用本身剩余的部份真元,将毒素压制,然後通过体内生出的抗体,慢慢将毒素化解。虽然会对人体造成一定的伤害,真元大损,效果也不及狂神散,却不至於令施法者毙命。所以毒霸一方大法是毒宗在关键时刻克敌致胜、保命逃生的秘法,当然亦可用来拼命。
一个人体内的真元,是通过修炼内功,日积月累的内力精化。真元越雄厚,内力就越强,真元的积蓄达到一定程度,量变引发质变,可以炼成“内丹”。炼成“内丹”是每个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不能得道飞升登天,亦可成陆行散仙。
真元的损耗,直接导致内力下降。若内力消耗完了,通过运功数个周天就可以恢复,但真元损耗,就得修炼很久才能恢复过来。只要使用不过量,通常都要十天半月、乃至一月两月不定,将毒素化解完,真元亦修炼回来了。
但南天翔那一定量的真元,却不足以使毒霸一方大法达到第八重。他消耗了过量的真元,强行进入毒霸一方大法的第八重。这样一来,不但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功力大损,而且余下的真元绝大多数要用来控制毒素的扩散,使他不能与人动手。否则毒素扩散,圣手神医陆道子亲至,也救不了他。因为每个人不同,产生的毒素不同,产生解毒的抗体自然也不同,根本是无药可救。唯一只有请一个真元深厚的人,损耗自己的真元加速他体内抗体的生成。
而且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那就是他体内的“先天奇阳”。《易经》上说:“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道家认为:“孤阳不长,孤阴不生”,所以说男子的元气为阳,内含真阴,女子的元气为阴,内含真阳。南天翔体内却同时含有真阴、真阳两种元气,道家称男子体内的真阳为“先天奇阳”,它破坏了人体内的阴阳平衡,会导致男子阳火焚身而亡。
凤蝶舞三人异想天开,让南天翔学了三种内功。若是其他体内没有先天奇阳的人,同时练几种内功,性质不同,在体内冲突起来,那是自取灭亡。南天翔却可用先天奇阳将三种不同性质的真元隔开,又通过先天奇阳将它们衔接起来。利用此消彼涨的道理,以三道真元来调解他体内过多的阳气。而现在他的三道真元都用以控制各在区域内的毒素去了,无法用以调解其体内的先天奇阳。
像“毒霸一方大法”这类自残提升功力的魔功,与施法者本身的功力是成正比的。本身功力越高,炼出的魔功等级也越高,用起来威力越强。而且本身的真元损耗恢复得也更快,所以一个高级别的魔门人物虽然作恶更多,却非常不容易铲除。
南天翔自知不是田无浪的对手。当日与朱武刚战成平手,或许不尽其实,但也差不多。朱武刚不过青榜第十,田无浪却是青榜第七。损人不利己的事,魔门中人也乐为不疲。田无浪完全可以杀死史爱兰,然後利用其擅长的轻功逃走。
魔门中人除损人不利己、损人利己以外,还有自私自利。南天翔唯有以同归於尽的气势,逼使田无浪生出伤害史爱兰就难以逃生的想法。只要能保全史爱兰,南天翔一瞬间想了很多,却没有想自己超负荷使用魔功的负面效果。此时想到,却也明白自己,就算从头再来,还是会那样做的。
田无浪可悲的是不知南天翔根本不愿史爱兰受到一点儿伤害,掌握史爱兰就控制住他的死穴,南天翔用的不过是威吓之计而已。
南天翔散去“毒霸一方大法”,运功调息,将体内毒素暂时压制住。他振奋起精神,走到床前,替史爱兰将田无浪的禁制打开。
史爱兰顾不得赤膊果背,翻身起来,扑入南天翔怀中,喜极而泣。
南天翔紧紧拥著史爱兰柔软半果的娇躯,心中却没有半丝遐思。他对她有万千深入骨髓的爱恋,亦有难以释怀的愧疚。昨夜不过稍受打击而已,他却自暴自弃中,又想证明自己的魅力,犯下难以饶恕的错误。虽然最後一刻他有悬崖勒马之意,并因此差点魂飞魄散,但并不能成为他心安理得的借口。
史爱兰那精心打扮过的玉靥,薄施的胭脂因流泪,将她的俏面染成一个大花脸。南天翔怜惜地用衣袖将胭脂的阑干斑痕拭去。
才不过一日一夜不见,史爱兰的俏面上,却有难以掩饰的憔悴。
“小兰,大哥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好好珍重自己啊!不然你叫大哥怎麽放心得下?”
史爱兰的粉臂缠上了南天翔的脖子,献上火一般炽热的热吻。分离的痛楚、遇险的惊惧、重逢的喜悦,似乎都纠缠在这一刻,生命中或悲或喜的片段,都浓缩到了这一刻,令两人销魂蚀骨,浑然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被制住穴道的银瓶。
过了很久,南天翔惊觉过来,想起旁边的银瓶,压内翻腾的欲火,给史爱兰穿上衣服。
银瓶双颊红喷喷的,眼帘紧闭,长长的眼睫手不停的闪动。穴道一解开,她立即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出了房门,倚在在楼道的栏杆上,她捂著胸膛,“扑通、扑通”的声音还是响不停,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就是南史二人缠拥吻的画面……
南天翔拥抱著史爱兰,坐在床头,将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史爱兰却没责怪他,反而似舒了一口气地道:“小兰正担心大哥没人照顾呢。红袖姐姐是剑胆琴心的姑娘,她一定可做大哥有良朋知己,陪大哥解除寂寞。”
南天翔心中又是宽慰又是愧疚,这些女孩子都是这麽善解人意,他能拿什麽回报她们呢?
南天翔想起史朝阳在信中所云,唯在两年之内,拥有能左右史府发展的力量,才能让史老夫人在亲戚朋友、江湖同道的压力下,让她孙女下嫁南天翔。史朝阳承诺会想尽一切办法,拖延史爱兰的亲事,但史爱兰如今快满十八岁了,最多也只能拖上两年。
“两年时间,我能做到左右史府的发展麽?”南天翔暗暗问自己。“田无浪出现在史府,魔门气焰已渐渐炽热,若非乘风飞舞门出了奸细,就是史府有内奸。乘风飞舞门只凤小舞、凤红袖和我自己三人知道而已,她们不可能成为魔门奸细,说明史府已经从内腐朽了。史朝阳能将小楼四下的防卫调开,与史老夫人悖道而行,唉,或许拥有左右史府的力量并不难。”
两人依偎在一起,时光却飞快流逝,月光从西面的窗户斜照进小楼,远远传来的更鼓声一次比一次长。
史爱兰低唱道:“挨著靠著云窗同坐,偎著抱著月枕双歌,听著愁著怕著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闰一更儿妨甚麽?”她的声音比不上凤小舞,但其清脆的声音中流露出的沈郁,让人倍觉荡气回肠。
和著泪的再一次热吻後,分别的时间到了。
黯然消魂,唯别而已。
“大哥希望再次相见时,见到的小兰是个健康活泼的少女,而不是个憔悴消瘦的病姑娘。”
得到的是史爱兰含泪的答应,南天翔知道这个承诺并不是很可靠。在难分难舍的目光纠缠中,南天翔终於狠下心掉头而去。
史爱兰扑倒在床上,泪如泉涌。
这一别,不知要何时才能再次重逢?那时是否还是人依旧,情依旧?
南天翔失魂落魄地翻出兰苑的围墙,映入眼帘的是史朝阳静立露岚中的身影。
随著史朝阳,南天翔进入了一片竹林,一看就知,这又是按一种阵法布置的。竹林中央却有一片一亩大小的空地,傍著竹林还建有一间小木屋。
站在空地上,史朝阳回过头来,目光温和地看著南天翔。南天翔福至心灵,跪倒在地,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史朝阳受了南天翔一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岳父”这个身份,将南天翔扶起,道:“你是否觉得我史府行事,难以理解?”
南天翔见他没否认,只有厚著脸皮认为他是默认了,道:“站在各人的立场,行事有不同的出发点。小婿江湖经验还浅薄得很,或许昨夜太执著了一些,惹恼了女乃女乃,怪不得她老人家生气。”
史朝阳道:“霍叔父的良苦用心,家慈不是不知。只因先父过世太早,家慈总是耿耿於怀。昨夜家慈其实给了两个机会。其一,若你不强求家慈允婚,转而请求她允许兰儿与你一道游历江湖,她老人家绝不会推却。其二,若你接下那千两黄金,家慈亦会改变主意。我们是商贾之家,总逃不开一些商人气息。”
南天翔心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我怎麽料得到史老夫人是用一千两黄金来考验我,看我是否具备商人的心性?”
史朝阳道:“谁都年轻过,年轻人能执著、有原则,才有年轻人的可爱。不过当今天下,却不能以常情而论。你不是亲道麽?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庄周在《渔父》一文中,渔父以此劝屈原,实在是喻意深远。孔夫子亦有云: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如今天下浊流泛滥,想要清白,不亦难乎?同流合污者,则比比皆是;能自洁其身的已经很少了,能力挽狂澜的人,又有几个?所以,无论河水的清浊,我们都可以利用,虽有高下之别,但我们都可达到清洁这一目的。切不可举世皆浊我
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一味刚勇孤介,只会过刚而折。”
南天翔没想自己的一时冲动,招来这一顿教训,後果会是如此严重,道:“这似乎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不是魔门的行事标准吗?”
史朝阳道:“这又有本质的不同,魔门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自私自利。然则我们心存正道,却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南天翔道:“心存正道?这个尺度谁来定义?靠自己把握吗?”
史朝阳道:“每个人心中都有心魔,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魔的。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心灵的力量,若果心灵的力量崩溃,这人就将任人宰割。因此心魔是每个人的致命缺陷,针对敌人心魔而发起的攻击,不仅敌人难以抵御,而且可以迅速将敌人击溃。”
南天翔心道:“攻心为上,我进史府不就是被这样击败的麽?”
“武学一道,下者较招,中者较意,上者较神。招式是一种原始自然的力量,意识则为才智对招识的认知,精神不但包括一个人的意识,也包括一个人的神志、思想、情感、感觉以及後天个人修养等方方面面。”史朝阳突然转而大谈武学。
南天翔问道:“後天个人修养?做人与武学也有关系?”
史朝阳道:“每个人都不同的心理成长过程,一个大智慧的人,性格更是独具一格,所以同样一套武学,在招、意两个阶段可以做小异大同;达到精神层次後,很少能有两个人用出同一风格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南天翔想起霍清明叮嘱自己,要寻到属於自己的万变不离的宗旨,两人的道理相同,莫非自己这个准岳父大人,也达到了“上者较神”的层次了?看他渊停岳峙、令人莫测高深的样子,绝不像坊间传闻一般没用,竟然是深藏不露的一代高手。其他像史克俭、史老夫人,南天翔虽没有运功去探测他们修为的深浅,但想起他们举手投足,无不从容不迫、收放自如,正是高手的必备徵候,想来必属高手无疑。自己的能力要达到足够左右史府命运的地步,岂非难度不
小?
史朝阳又道:“我史府以枪法传世,师承岳、杨两家,融兵法战策於其中,……你,有学过兵经之类的吗?”
南天翔道:“小婿曾读过揭暄所著的《兵经百篇》。”
史朝阳道:“《兵经百篇》?我史府枪法以兵圣孙子的《孙子十三篇》为基准,走刀兵无情之路,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变,取‘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为六诀,以诡道、奇正相合而克敌致胜。遂成一套史家枪法,我且施展一遍给你看看。”
看史朝阳去取枪,南天翔心道:“他似乎要将史家枪法传授给我?听说家传功夫,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婿,他这一举动不合常情,不是可以独自作主的,难道他得了史家众人的许可?这麽说来,昨夜我能进史府,更非他的个人行为了?这史府的行事手段,真让人难以掌握啊!”这样一来,南天翔推翻了自己原来的认识,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某个漩涡中越陷越深了,自己与史爱兰的感情,倒成了诱因,而非根本了。
史朝阳自小木屋中取一柄银光灿灿的红缨枪,银红相间,鲜豔夺目。南天翔暗忖其必为史府的奇珍淬钢烂银枪了。
史朝阳持枪而立,冷厉的气息渐渐鼓舞翻腾於他身侧。晨曦中,他渊停岳峙的身影,给南天翔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史朝阳道,“因此,了解自己的每个对手是必然的。如果事先知道对手的底细,弱则击之,强则避之,我们已立不败之地。面对强大的敌人,我们可有种计谋将其分化,化敌强为弱,化己弱为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史某视商场如战场,纵横商场,‘知己知彼’四字,为史某之金科玉律。”
南天翔道:“如小婿般见识浅薄,又与敌狭路相逢,然则如何?”
史朝阳道:“各门各派都有观人测意之法,大都以六识神通为名,你师从三大名人,莫非连这也没学过?”
南天翔心道:“他们教我的东西凌乱无比,各执一词,连武学上系统的知识也不曾教给我,何况其它?防御别人的精神压力识测,倒还办得到。自己以前在这方面虽有觉悟,却也没有具体的理论知识……不过,明玉山庄一行,会英堂中识破《一夫当关》之後,识人测意上大有进展,实际上,世间人、物,谁没来龙去脉?视其出现的时间、地点、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衣著、兵器、言行举止等等,再根据其身边出现的人、事、物进行辅助判断,识人测意又有何
难哉?”心念电转,道:“小婿倒也略略知道一二,只是不知正确与否?”於是将自己所思,说了出来。
史朝阳点头认同,道:“这是通常的办法,要准确地判断出一个人的来龙去脉,非得要丰富的阅历与风土人情方面的知识,以及对武林中派别、各派别的武学特征,都要有一定的认知。所以并非易事,不可一蹴而就。而所谓六识神通,是通过不断的锻炼,增强眼、耳、鼻、舌、身、意六识的灵觉。很多人不可能将六识都达到通灵之境,而单单锻炼其中之一。这些灵觉往往可在第一时间察觉危险的所在,从而使人加以趋避。达到一定程度,能对敌人的种种情况生出感应,比如修为深浅、武学的所长所短、攻击趋避的所在等,甚至可以对方的言语举止上,感应到对手心意。”
随後他将史府的六识神通修炼之法,传给了南天翔,南天翔自是牢牢记住。
史朝阳见南天翔一点即通,心中自是欢喜无限,暗道:“霍叔父果然法眼无差!我史府以‘精忠报国’传家,可惜山河破碎,投效无门。如今我史府在明,有大片基业,不能明目张胆的造反,若果假借南天翔之手,以他的才智,辅以史府的物力,不难开创一番事业,建牙开国,亦不是不可能!而南天翔在史府先前的受挫,必然可激发其建功立业之雄心……”
他收回思绪,道:“我知道,要你建立能左右史府命运的力量,虽非易事,但值此乱世,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因此并非不可能。我传你枪法,中含兵法,亦可用以行军作战。所以你要仔细记著!”
南天翔心道:“我才不管你们想利用我作什麽!只要娶得小兰,我立即抽身而走。不过,艺多不压身,多学总有好处的。”当下专心致志,学习兵法之道。
史朝阳道:“所谓下者较招。招,是让我们通过一定的方法,来合理的组织、利用我们本身最基本的力量。历代武学大家,创建各式各样的招式,仿效自然中物、事的居多,因此招式本身就具备玄奥的道理。我们之所以说下者较招,其实就是指一般人在使用招式,只求形具,借助其潜在的力量,而不求了解招式中的至理。在进入意、神的初级阶段,我们亦然要借助招式来表达我们的意、神。达到高级阶段後,我们才摆月兑招式的桎梏,无招胜有招。正如庄老所说:意之所随者,不可言传也。招式到此,己不足表达我们的意境、精神了。但物及必反,意境达极限後,进入精神的境界,在此新领域,我们又得透过招式,表达我们在精神领域的高度。我想,在精神领域达到极限时,又会去繁存简,返璞归真,再用招式的原始力量,表达出至理,那时的境界大概就是你们道家所言的‘道’了吧?除了佛门禅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顿悟之外,一般习武者,都从炼招做起。特别是我们正道中人,更希望扎实基础,循序渐进。”
南天翔道:“招式贯穿始终,其重要自是不容置疑,要好好锻炼了。”
史朝阳道:“但是你要记住,招式只是一种工具,助我们表现力量也好,表达意、神也罢,只是一种工具而已,达到目的就要将其放弃,直到有了新的目的时,我们才可重新拿起这个工具。我们若执著於它,势必难以进步。”
南天翔道:“庄老云: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我们正是要招者所以意,得意而忘招?”他心中却也在想道:“这种取舍,大概亦是商人本色吧?若有利可图,则抓在手中好好利用,否则一脚踢开。嗯,或许不止商人才如此……”
史朝阳道:“正是如此!我们史家枪法,取‘风、林、火、山、阴、雷’六诀,亦全是来自自然,与你道家所理,并不相悖。我用招式把这六种意境表达出来,你要用心体会了!”
南天翔看著史朝阳将枪法展开,默默用心体会其中精妙。“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致意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致者,不期精粗焉。”对於史朝阳枪下表现出来的神乎其技,正是“意之所不能致者,不期精粗焉”,南天翔叹为观止,史府的力量再次在他心中看涨,他知道自己要是面对史朝阳的话,不出三招,必会溅血其枪下。他知道自己此刻体会出来的意境,多少会有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激起了他的雄心,暗自揣思,终要在某天达到超然物外的境界!
史朝阳将六诀用了一遍,再用一遍基本的招式组合,并且一边为他们讲解役气运劲的法门,将南天翔带入门中,也不管南天翔领会了多少。
所谓师父带进门,修行在各人。南天翔能有多大的造化,则是史朝阳管不到的了。
史朝阳接著将由《孙子兵法》衍化出来的招式,如诡枪诀、谋枪诀、回马枪诀、攻守枪诀、奇正枪诀、虚实枪诀等等,一一传予南天翔。
史朝阳道:“我史家枪法,自军中而来,除了可用於将领之间的单挑外,还有注重杀戮的‘虎入羊群刺枪诀’,这是将领对敌士兵的杀招,重点在於一种‘颤刺’手法,看清楚了!”
南天翔看他手腕颤动,枪尖涌现万点银芒,那团红缨就象跳跃的火焰,燃烧著敌人的生命。南天翔在这仲秋的早晨,突然感到丝丝泌入骨髓的寒意,不过这种寒意让他感到受用无穷,通体舒泰。这融入史朝阳冷酷无情的凌人杀意的杀招,用来对付普通士兵,也只有用虎入羊群来形容才恰当。寒冷的火焰,还是第一次出现南天翔的感觉中,所以感觉有一点别扭。
史朝阳很快就收了招,道:“兵法之道,千变万化,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杀人三千,自损八百,孙子兵法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因此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本《孙子十三篇》,上有我多年以商场为战场而得来经验的注解,附带有史府枪法图诀,连同这柄淬钢烂银枪,一并送给你,当是我这个有可能成为你岳父的人给你的礼物吧!”他从中怀中抽出一本线装书,连同手中长枪,递给了南天翔。
淬钢烂银枪,长一丈二尺三寸。可从中拆为两段,枪尖一段长五尺三寸,可作短枪使用;枪尾一段长七尺,可作短棍使用。因含优质银,有识毒的附加效用。
南天翔略一沈吟,就收下了,并告知史朝阳,田无浪曾入侵史府,史府可能有内奸的事。
史朝阳听了眉头略皱,却看不出他转过什麽念头,只是平静地叮咛南天翔要小心魔门层出不穷的暗杀、偷袭。
南天翔回到忆情居,天光已经大亮。进入凤红袖的香闺,凤红袖手托香腮,坐在桌前,桌上灯座里红烛已经燃尽,想来凤红袖亦是一夜未睡。
看南天翔“安然无恙”的归来,她心头大石落地,道:“公子,你将史府的淬钢烂银枪也给拿回来了,想来昨夜收获颇丰噢?”
“这些门阀世家,行事总是出人意表,让人捉模不透。”南天翔将凤红袖抱起,道,“昨晚还得多谢你催我早些时间去呢,否则,就出事了。”他除了没将魔功有後遗问题说出之外,将其它都一一说给她听。
“吉人自有天相。”她见南天翔抱著她走向绣床,不禁俏面染霞,娇羞地道,“公子,大清早的,还回床上干什麽?”
南天翔原本是体恤她没有睡觉,自己回来了,想来她应该可以放下心头挂念,安心睡一会儿了。听她如此说,心中那股火苗“腾”地烧了起来,不由抛开心事,在她白女敕的脸蛋上香了一口,坏坏地笑道:“你说,我们在床上能干什麽?”
凤红袖娇躯发软,道:“坏蛋,师姐等会儿要来找我,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