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苏宾的两手各持一面红旗,双旗左右一分,左手红旗连连摇动。
怒蛟号带着五艘战船沿北岸直奔上游。苏维领着神龙号,带着另五艘战船,一字儿排开,以浆轻拍河水,停在元军水师下游五百步外。
这个距离,刚好在中型弩机的射程之外。
元军自是不甘占领上游的优势被讨逆军占去,立即分兵两路,一路截向怒蛟号,一路顺流向神龙号迫去。
苏宾将黑旗升起,一时间弩机齐,射向元军。
元军不甘示弱,也用战船上的弩机加以反击,但元军弩机的射程显然落后于苏家庄的,射在船楼上,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将挡箭的木板射穿。而苏家庄配制的强弩却能洞穿元军的防箭木墙,那二十石的劲弩更是每箭必有伤亡。
苏宾挥动左手的黄旗,神龙号所领的一队船只顺流向下,与元军保持距离。
元军追击神龙号船队的二十多艘战船不甘心被讨逆军当靶子,加快了追击的度,让元军水军一分为二,两队距离渐渐拉远。
怒蛟号所领的一队船只却退近北岸,也不调转船头,保持着顺流的状态,任凭元军逼近。
这时候,在淮河北岸的平原上,疾风营的骑兵、义字营的弓箭手、多余的北方骑兵改装成的弓骑兵,仁字营的步兵出现了。
步兵执盾在前列,六千多人马在淮河岸边列阵以待。战士们点起了火把,一付待命射出火箭的架式。
元军不得不停在其射程之外,暗估形势,元军二十多艘战船,在巨弩箭射了不少洞孔后,绝对当不住几轮两千多支火箭的劲射。
巨弩箭蓄量有限,两方都停止了无谓的射击,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而神龙号牵着另一队元军战船越走越远。
南天翔按下将元军水师中立在船头指指点点的将领射杀的念头。
元军船头对着对岸,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河水的冲击下,阵形再也不完整,而怒蛟号仍然无动于衷。那边追击神龙号的元军战船已经相去甚远了。
这边元军拨动船头,想要保持阵形。这时,怒蛟号带着船队动了,飞快地冲往下游。
元军正将船头拨动向上,见状忙乱地调转船头,但元军的单头船就远不及讨逆军的两头船灵活,等元军整好队队向怒蛟号追去时,怒蛟号带着五只船已经冲出了三里多。讨逆军的船只大于元军,但度、灵活度都胜出元军一大截,水战两大基本胜利条件:舟辑之利以及顺流而击,讨逆军本身就占了舟辑之利,又通过营造形势,对于元军追击神龙号的船只来说,顺流的优势也失去。
此时神龙号带着船队转头进入了淮河支流北淝河。两河交汇,这一段河面相当宽阔。当追击神龙号的元军觉形势不对时,怒蛟号从后面冲下来,神龙号所带的船队亦从北淝河倒杀出来。
元军人、船占多的心理优势顿时荡然无存,在讨逆军弩箭、投石车、火箭、铁皮船头猛烈撞击等手段攻击之下,元军不到一刻钟就溃不成军,元军士兵的尸体在河面上浮沉,鲜血染红河水,战船在河面上烧得“噼啪”作响,二十多艘战船只剩下五艘战船伤痕累累地狼狈逃向下游,而讨逆军也不追赶,退进了北淝河。
余下的元船停在河口,将那五艘残船接回,在力量比起来还弱于讨逆军的情况下,失去了逆流追击讨逆军船只的勇气。
讨逆军的弩箭、石料都已经告匮,各船都略有损伤,自然不能再扩大的战果。
对讨逆军来说,这又是一场零死亡率的战争。
南天翔面对只有六十多人受伤的统计数据,心中在高兴之余,也不无隐忧。
要永远都这般克敌寡杀,有这个可能吗?
随着战争进行,只怕讨逆军如在一场战争中多死几个人也要被认为失败。
回到营中,苏二妹已经休息够了,她向南天翔简略地叙述了她截击搠思监的过程。
原来她利用十年前的旧事,让孟绝神答应出手相助。当年孟绝神带着其子孟定关,曾到苏家庄拜访苏方玉,请教武学上的难题。那是苏二妹年方七岁,对天下大多数流派的武学已经知之甚详,由她出面点拨了孟绝神,助其功力更上一层楼,孟绝神对其惊凛信服之余,自然对苏二妹言听计从。
但苏二妹也没想到搠思监所带的精兵竟然是重装步兵,以身手而论,未着铁甲的这些士兵,其强悍亦远在其他步兵之上,以八百绝命谷儿郎,在不想有重大伤亡的情况,以至在沂蒙山区的山隘关卡未能如愿将搠思监的大部队堵住。
苏二妹改用尾随追击、不断骚扰的方法,一度让搠思监吃亏,但搠思监随后用了招“君子可欺之以方”,将民夫排在正规军的四面,严令不许抵抗反击,任绝命谷的儿郎屠杀。在这种情形下,苏二妹无法单方面屠杀民失,以免丧失了义军的立场。
而在这时候,从徐州方面来的元军败军亦出现了,在其接应下,想到元军已经过了微山镇的防线,苏二妹只好放弃对其截杀的想法,任其与月兑月兑的大军汇合。
南天翔自责道:“都怪我未能协助朱将军守住抱犊崮,否则元军……”
苏二妹叹道:“此事与你无关。单是朱元璋,元军就无法通过抱犊崮,至于朱元璋为什么放元军通过,此事小妹已经派出了人手在追查……我们击败了蛮子辛辛苦苦集攒起来的水军,那么我军的水军在南方大概可以活跃相当长一段时间,这是我们的一大优势。而现在,是考虑我军将来的时候了!”
南天翔道:“待船只修葺好后,我们可以再接再厉将元军剩余的水军力量悉数摧毁,然后再将蛮子运送的军辎物品抢下。之后,我们可以一边骚扰月兑月兑的大军,另一方面则将每一个运粮草辎重的元军击溃,那月兑月兑一定撑不过多久的。”
“月兑月兑虽然也难逃鞑子轻贱我大汉子民的恶习,但他不会愚昧到认为用民夫就可以攻下徐州,那样肆无忌惮地用民夫攻城,必有奇谋为后盾,自恃必胜。否则如何向天下人交待?而徐州李二能否识破其中奥妙,小妹殊无把握。如果他能撑过十天半月,则月兑月兑将再难攻下徐州,我们在取了蛮子后,再援徐州也不迟。否则徐州必陷。所以,我们还是要先自作打算的好。”苏二妹说明原委,又道,“我军现在钱粮无固定的收入,抢掠鞑子是个不错的出路,所以蛮子的辎重我们是非抢下来不可。当然如果我们自己能打下一块地盘就更好了。”
南天翔心道:“莫不成月兑月兑胜出、徐州事了,你还要跟我一起混?啊哈,那简直太好了……有点隆中对的味道了,不过我有刘备那个白脸的仁义和器量、能力吗?”
“老君山山寨,目前算是我的落脚地,地处中州,四通八达,若加以建设,应该将就吧?”面对一个严严实实在斗笠、斗篷下的人,南天翔丝毫把握不到苏二妹的心意,说话竟有些底气不足之感,而他私心里不乏有隔长安近、占山为王总比攻城掠地扯起反旗来得简单等理由。
苏二妹道:“小妹认为,八百里洞庭湖,更适合我军展。有山有水有平原,适合我军培养出一支天下无敌的雄师来!而且洞庭渔帮赵帮主也定会欢迎你前去的。”
南天翔心中泛起“楚腰纤细掌上舞”等字句来,道:“岳州现下不但是黄天笑与徐寿辉争夺的重点,更有元人重将铁杰、郑梦准等人领重兵窥伺在侧,若我们插手进去,只怕局面难以控制得住啊!”
苏二妹道:“我们讨逆军在徐州一战已经崭露了头角,今后必然将备受鞑子重视。躲进老君山固然能安然一时,但却难以向外再作展。而且在西亭王郡主库依娜娃出关在即的情况下,襄阳战区将当其冲,所谓安全也说不准有几成把握。据查,那个库依娜娃可是个厉害人物,手下能人无数,只怕伏牛山区的各路山贼,教都难逃被其清除的命运,在没有对其更了解之前,小妹还不想与之为敌,硬拼这支精锐部队。”
她心道:“你既与库依娜娃为旧识,我就不怕你坚持回老君山。”
南天翔忙道:“那是那是!这个郡主我认识,威德仁义俱备,非是万不得已,我可不想与她对上。攻略洞庭湖地区就依苏小姐之言。不过在徐州未陷落之前,此事苏小姐最好不要再提起,我觉得李二将军既然势危,我们大可不必计较蛮子手中的些许辎重,驰援徐州才是当务之急。”
苏二妹道:“我们若去援助徐州,月兑月兑必会放缓攻击徐州的步伐,而要诱我军前去。主动被月兑月兑掌握后,我们一万人不到,没有郭子兴的红巾军相助,拿什么与月兑月兑斗?在徐州难保的情形下,取蛮子的辎重,即可得实利更可造成别人认为我军目光短浅、贪图小利的印象,降低其戒备。这样我军在月兑月兑将目光在淮北的时候,进军两湖就大为有利了。”
南天翔猜不透苏二妹为何不愿再援李二,而非要进军洞庭湖不可,但苏二妹即然作出这样重大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很有可行性。何况如此一来,讨逆军的命运就是由苏二妹决定的,南天翔完全乐于将这副担子交给她来担。
只要可以不与库依娜娃对垒沙场,南天翔同意了苏二妹的决定。他完全忘记了老君山寨乃是周密等人十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一时之间要想他们放弃,岂是易事?而且他也没考虑到要进军洞庭湖,得师出有名者行。
苏二妹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样就不需要回家,可好好在江湖中闯荡一番了哩!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捭阖江湖、纵横四海又有何难哉!”
随后,讨逆军玩起了之前月兑月兑曾用过的一招,在淮河北岸扎起大量的木筏,摆出了随时渡江的样子。
而先修缮完的怒蛟号则提早开出,游弋在蚌埠城北门外,除了监视元军动静之外,亦侦察到北门的构造、元军布防等情报。
蚌埠之名相传因该处盛产河蚌而得,向为淮河流域水6交通枢纽,又为淮河流域的物资集散地,因担负抗衡红巾军的重任,城池也较有规模,北面城门座落在从城池中流出的河道之上,只要打开城门,船只便可从城内的水寨杀出。
这面城墙因面水,修得并不高,仅三丈左右,但是相当厚实。为了方便船只出入,城门采用两扇门对开的形式,与城墙等高,上端没有封口,也就是城门上方没有如一般城门上的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