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雪梅适时举步上前,道:“侄女虽然愿意助姨父一臂之力,但若就事论事,侄女认为姨父指控高当家的证据仍嫌不足。”
第五波顿时僵住。他自然明白霍雪梅的意见的分量,纵然霍清明已经荣登仙录,人天相隔,但第五波又怎敢不把霍清明放在眼中?他的面色忽青忽白,尴尬地道:“看来某家是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真的搞错了。很抱歉,那麽某家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高喜道:“好说……”
“且慢!”郝伯当将扇子摇得“哗哗”作响,上前道,“不知第五波大侠将梅花坞当成了什麽?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是什麽人?又凭什麽跟某家说话?”第五波冷傲地道。
“区区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区区很是看不惯阁下这种所谓的大侠的作风。高当家的宽弘大谅,区区则不然。作为高当家的客人,区区想向第五大侠讨个公道。”郝伯当冷冷地,面上浮现出嘲弄的笑容,道,“羞刀难入鞘。第五大侠不会怕了区区这个无名小卒,而不敢应战吧?”
第五波大怒,道:“混帐!既是无名小卒,又怎配与某家动手?”
高喜心道:“如果任第五波这麽一闹,然後大摇大摆地离开,只怕天下会笑我梅花坞无人。
虽然郝伯当也不见得就安的好心,不过,能让绝情谷与苏家庄结下梁子,对我梅花坞只有好处。“当下道:”第五爷息怒。这位郝公子是高某邀请的佳宾,名伯当,乃是天目山绝情谷的三少谷主。“
郝伯当大笑道:“真是夜郎自大!去吧,与你这等狂妄之徒计较,倒显得郝某没了风度。”
第五波气得脸色紫,抬刀直向郝伯当,那手臂仍在抖动,道:“小辈,某家要让你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拔出你的兵刃。”
郝伯当笑道:“孺子可教也!”他将扇子插在腰间,向高喜道,“高当家的,可否借给在下一柄长剑?”
高喜略一沈吟,著人给了郝伯当一柄剑,道:“也罢!希望两位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和气。”
郝伯当将剑提在手中掂了掂,然後懒洋洋地点向第五波,道:“动手吧!”
第五波只差没被郝伯当气死,挥刀便劈。刀势固然如怒涛奔流,但郝伯当便如中流砥柱,又岂能动他分毫?
南天翔与霍雪梅退在一边。南天翔心中暗叹了一下,侧望向霍雪梅,她也侧望向他,眼中露出一丝苦笑。
第五波越打越是气恼。若论内力真元的修为,数十年来他勤修不缀,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远比郝伯当深厚,但郝伯当却毫无与比内力的意思,一柄长剑在他手中变得油滑无比,刀剑一碰上就给他滑开了。而郝伯当的步法身形正中寓奇、奇中藏正,绝学之称当之无愧。第五波在盛怒下刀势一刀快过一刀,转眼七八招过去了,却连郝伯当的衣角也没碰上。先前与南天翔、高思斗了那两场,已经将他的锐气折了。怒火蒙蔽了他的智慧,在久斗不下、拿郝伯当毫无办法的情况下,那气势一盛二衰三竭,於是苏方玉告诫他不要在江湖上行走的警言便又响在耳边,令他信心全无。
郝伯当大喜,渐渐加强攻势,又过几招,他的剑势已经控制了全局,如水银泄地般自第五波的刀招中渗入,令第五波左支右挡,疲於奔命。
南天翔嘴唇轻动,向霍雪梅传音道:“霍小姐,令姨父气势全无,这样下去,必伤於郝伯当剑下。要想个办法助他一臂之力吗?”
霍雪梅螓轻摇,传音道:“不必了。昔年第五姨父拼命追求霞姨,大舅舅瞧破了他的用心,也看出他志大才疏,曾言他就算娶了霞姨,以此为踏脚石,也难在江湖上有所建树,於是不让他在江湖上行走。但大舅舅一走,第五姨父就迫不及待地进了江湖。合该受点教训,好让他回家陪霞姨安安份份地过日子。我瞧那虚名浮利就像镜花水月,没什麽好争的。”
南天翔默然。不过,心中却为第五波感到悲哀。
月上中天。但见郝伯当的剑招渐入佳境,精妙纷呈,数次都可以破入第五波的刀丛中,令他负伤而退,但郝伯当却放弃了。一缕缕剑光绕体纷飞,将第五波的刀法完全淹没,如梨花飘舞,煞是美观。但南天翔心知这美丽下却掩藏著残忍冷酷的杀机。
南天翔游目四顾,冷眼旁观,见与第五波同来的手下一个个紧张地注视著战局,却没有一个在想办法为主人解开危局,分明没有什麽才智出众的人。而高喜在旁,脸上流露出了心底深处的一缕得意。
南天翔心道:“如果第五波在梅花坞受了重伤又或是殒命,对他高喜有什麽好处呢?他将如何向苏家庄交待?我也难辞其咎啊!这高喜狡狯异常,睁著眼说瞎话,根本没有安好心,我却跟他讲什麽江湖道义,我不是自掘坟墓吗?真是白痴啊!”
他心念一转,拔剑出鞘,脚下展开八步赶蝉,疾冲上去,叫道:“三少谷主,今晚强敌环伺,不宜久战,让南某助你一臂之力!”他嘴里喊著帮助郝伯当,但长剑所指却是郝伯当的脊心大**。剑未至,剑气先至,杀机毕露。
郝伯当大骇,心知自己绝不是南天翔与第五波联手之敌,退避不迭。南天翔顺势冲进第五波的刀光。只听“铛铛铛”数声巨响,在南天翔的猛冲硬斫之下,第五波连连後退。趁郝伯当没有攻上来,南天翔突然收剑退开。原来南天翔一上来,便成了以多胜少,第五波的属下便忍不住也逼了上来。第五波刚好退入其中。
南天翔拱手道:“前辈要走了吗?请恕晚辈不送了。”
第五波面上无光,正待垂头丧气而去,忽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个女子踏著月色而来,衣袂飘飞,直如临波仙子。当先的乃是一个宫妆美妇,体态妖娆,纵然是夜色中,也让人眼前一亮。
“敌友难分,真是有趣,真是有趣啊!”那女人妖媚地笑了笑,福了福,道,“贱妾沈不素,来迟一步,请各位英雄好汉恕罪。”
被她这一搅,郝伯当对南天翔的一肚火也因注意力转移而暂时压了下来。
高喜微微一笑,抱拳道:“沈宗主虽然五十有余了,美豔却犹胜花信少妇几分,真是可喜可贺。”
这句话明褒实贬,极尽挖苦之能事,令沈不素在场中年轻男子的心目中的吸引力顿时直线下降。
沈不素脸色顿时大变。她身後施施然走出一位西贝少年,那“少年”隆胸纤腰,柳眉杏眼,桃腮樱唇,显而易见是位少女。她身著一袭素白男装、头戴方巾,凭空增添了几分英气,显得风流倜傥,俊美潇洒。她右手持一枝通体碧绿晶莹的玉笛,轻击左掌,她的玉指如春葱玉笋,指甲修剪得极整齐。她上前揖一礼,道:“晚辈花无语,见过高师叔。高师叔言辞间酸气冲天,莫非想及室中妻妾,妒火上升?”
高喜听她这麽说,双目注视著沈不素,果然忍不住拿室中妻妾与沈不素相比,觉得沈不素只怕再过二十年也比自己的妻妾美豔,心中不由一阵不舒服,不由对沈不素生出一股异样情绪。
“第五先生请暂留贵步。”见第五波准备离去,花不语转身对第五波揖道:“想我家掌门师伯贵为一门之尊,怎会无的放矢、说那臆测之言?先生既听了我家掌门师伯之言,乘兴而来,怎可败兴而归呢?我家师伯为了让先生能了却这段恩怨,特请家师来通知高师叔,相约之战推迟十天──当然,要高师叔能在第五先生的复仇之刀下活得性命才行。”
第五波精神一振,越众而出,道:“莫非姑娘手中还有确切的证据?”
花不语回眸看了一眼师父沈不素,见她并无不悦之色,复侃侃而谈道:“虽然不知第五先生当日是如何在苏家庄的众多眼线下将那批货物运出的,但不幸的是,还是被一些有心人现了。如果小女子说得不错,表面上,那批货物应是三十六架诸葛神弩、三十六枝破风响箭。高师叔,侄女儿有说错吗?”
高喜的脸色不禁沈了沈,却没有出言反驳。
“高师叔终究是成名人物,不愿在後生晚辈面前说谎。不过,好事做到底,侄女儿只有对不住了。那三十六架诸葛神弩固然制作不易,千金难求,配合那破风响箭,更是高师叔的‘七情魅音阵’的头号大敌。不过,要高师叔冒著得罪苏家庄的可能,去劫这些东西,仍嫌份量差了些。”花不语盈盈一笑,月色火光下,其朱颜明豔如花,让一众男儿目迷神移,不觉对她的话又多信了几分。只听她又道,“但,加上七枚蝶翼追风镖,高师叔说不得就算是得罪苏家庄也要做了这一票了。这些东西对高师叔来说,虽不见得就会因此而受制於人,但总会让人觉得如芒在背,难以安寝。高师叔,侄女儿这次仍然没说错吧?”
高喜默然不语,不置可否。这等情形落入旁人眼中,不谛是默认。
第五波大怒,喝道:“果然是你这恶贼,这时还什麽好说的?阿力,烟花!”
南天翔眉头紧皱,向霍雪梅低声道:“那梅林既是玄门奇阵,不知这三个女人是怎麽进来的?霍小姐,现在我们怎麽办?”
“梅花坞有内奸又或是她们懂得奇门遁甲之学,但小妹以为最大可能便是第五姨父的手下有内奸,为她们留下了入内的线索。你看沈不素身旁那女人怀中抱著一只紫貂,你会认为那仅只是她养的宠物吗?我们简直在给自己找麻烦啊!”霍雪梅淡淡地道,“现在,从道理上讲,因为第五姨父所运的东西,都是针对高家的,那麽高喜自卫反击,也说得过去。不过我怎麽看也像是一个大阴谋。如果真是个阴谋的话,卓不越这招借刀杀人简直完美。”
南天翔道:“那麽,我们必须清楚,第五前辈所运的东西,是自己的还是帮别人运的。容我想想……第五前辈,慢著!”他见战事一触即,忍不住再次走上去,道,“晚辈觉得真正的凶手,应是这位姑娘或是她口中所说的掌门师伯才对,不然整件事她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而且,她们早不说给前辈晚不说给前辈,偏偏选在卓不越要兼并梅花坞的时候?她们分明是要借刀杀人,不管怎麽说,前辈的手下出事,她们一定月兑不了干系。只不知前辈所运的货物,是自己买的呢还是为别人运送的?”
“某家买这些做什麽?当然是别人运的。要买这些东西,某家还不知上哪儿买呢!”第五波听南天翔说得有几分道理,便忍不住回答道。
“不知前辈是为谁运的?”
“高邮府白马场张家。”
南天翔一愣,道:“高邮府白马场张家?高当家的,不知你又是怎麽得知这一消息的?”
“乃是本门一个弟子无意得知的。”高喜终於正面承认了他与这事有关。
“无意得知?这麽重要消息,会被无意泄露吗?以在下之见,不是高当家的手下有奸细,就是有心人故意让你得知的。你为了不受制於人,只好先下手为强。那些东西不是唯一,你管得了初一,又怎麽管得完十五……”南天翔面上忽然露出不解的神色,道,“不对,卓不越即然有这一道杀手!,又哪用得著借刀杀人?”
郝伯当道:“你这厮到底在帮谁?让高当家的承认了有过劫那批货,如今又说什麽不对,岂有此理!”
第五波扬刀道:“不错。高喜,既然你做过,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南天翔道:“这件事高当家的固然有做错……花姑娘,令师徒恰到好处的出现这里,是不是一定要第五前辈与高当家的打起来?”
花无语明眸一转,道:“这话可是你说的。高师叔要与掌门师伯斗,不过是螳臂当车,归於掌门师伯领导是必然的。掌门师伯只不过不愿结下第五先生这样仇家而已。试想,如果第五先生今晚不能讨回公道,日後岂不是要与我们整个圣门为敌?”
“卓不越有这麽好心?一个无肠公子,一个田无浪,都是人神共愤的婬贼,卓不越这个当师父又岂会好到哪里去?今晚他到哪里去了?田无浪呢?”南天翔心中一阵烦躁,忍不住厉声喝问道。
花无语柳眉一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为什麽要告诉你?”
“这麽说来,卓不越果然有出去了……”南天翔道,“还有什麽能让他连合并梅花坞这麽大的事也能弃下不顾?”
一阵寒风吹过,六安老字号客栈外的气死风灯不停的摇晃。
“什麽鬼天气,还没入冬就这麽冷了。”
客栈院子里,燃著几堆篝火,十来个镖师怀抱兵器,袖手围坐在火堆外守夜,三辆镖车就放在身後。
“大家小心些,别放松了警惕。”一个镖头模样的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道,“虽然有局主亲自押送,我们仍然不能掉以轻……呃……”他伸手捂住咽喉,双目凸出,“砰”然倒地,那个“心”字是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老余……啊……”利箭破空,有镖师中箭倒地。
“有人劫镖啦!”惨叫声中,有镖师大声示警。反应快的镖师,迅滚身藏在镖车後。客栈里有灯亮起。
箭雨停下,院墙上跳下几个黑衣大汉,手持利刃,迅逼近镖车,与镖师短兵相接。这些人无一不是高手,那些普通镖师、趟子手怎是对手?多是手起刀落,便人头落地。就算是其中的镖头也没有还手之力。
那几人手脚利落,杀了守夜的镖师,分了两人出来,各挥刀剑,劈向镖车,砍开镖箱。
客栈的房内有人冲出,但不到两步,弓弦声响,那人便中箭倒地。
院中的黑衣人将箱内的货物倾了一地,只听一人道:“三哥,你看这古董花瓶……”
那被称为三哥的人一刀劈碎那花瓶,道:“闭嘴,快找!”
“贼子敢尔!”一声厉叱,翦益的身影扑出房门,挥刀劈落射向他的箭矢,冲进院内,长刀卷起一道飓风,直袭一个正待劈开第三辆镖车上的箱子的黑衣大汉。墙上的箭手投鼠忌器,便不将箭射向翦益。但那些黑衣人刀下一紧,守夜镖师镖头纷纷倒地。
翦冰玉与宋双平也双双抢了出来,跟在其後的还有八大镖头中的老四薛金华、安庆分局的镖头雷万、来自史家的史虎等人。墙上弓弦声响成一片,虽然对领头的几人作用不大,跟著他们的镖师却不少中箭,失去战斗力。有这些弓箭手环伺在侧,镖局的人心理上大受影响,缚手缚脚,虽然人多,但仍落在下风,不断有人受伤。
好在翦益毕竟是有能力问鼎白榜的高手,刀光闪耀,将敌人逼开,道:“双平,史兄弟,守住镖车。”
史虎、宋双平应了一声,史虎一声大喝,长枪上红缨跳动,枪花朵朵,顿时将围在镖车外的两名黑衣人逼开了。史家枪法来自军中,最重气势,最宜混战。宋双平顺势抢了过去,将镖车守住。
翦益移动火堆边,双脚连踢,柴火直飞射院墙之上,院中一暗,弓箭手更不敢乱放箭。但他们的身形却显露了出来。翦冰玉也不管地下污秽,就地一滚,翻到院墙之下,然後直飞起来,将头顶墙上弓箭手劈翻。
一名弓箭手引弓射向虚空,响箭出刺耳的破空声。
“盟主驾到!”
翦冰玉在院墙之上,循声望去,但客栈外的大街上,出现了三个人,前面两人各提一只巨大的灯笼。话声刚落,三人已经到了客栈大门外,那提著灯笼的两人,各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按在客栈大门上。那原来甚是结实的大门此刻便如灯草做的一般,被那两人轻轻推倒,“轰”然倒地。後面那人便进了院里,一挪步便到了翦益身边,迎著翦益的刀势一掌拍去,那只手掌穿过层层刀光,翦益不得已,举掌相迎,“砰”的一声,那人傲然立在原地,翦益却连退了数步,直退到那镖车前。
两方的人不约而同罢了手,各站到了一边。
“中原镖局,果然不凡!某家黄天笑,幸会各位了!”
火花下,只见黄天笑一张紫膛脸,直鼻薄唇,一双眸子甚是清亮,但双鬓却已染白。其双眉修长,斜飞入鬓,想他年轻时,必是个俊逸不凡的人物。
“黄盟主大名,翦某仰慕已久。只可惜绿林与镖局,天生便是死对头,费话就不必多说了,想取镖货,便动手吧。”翦益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横刀在手,冷然道。
“却也不尽然。”黄天笑拱手道,“手下弟兄不懂事,冒犯贵局之处尚请恕罪。人员伤亡,黄某愿出药费抚恤金,损坏的东西黄某可以双倍赔偿,并且黄某可以绿林盟主的身份保证,中原镖局的镖旗所到之处,我绿林儿郎退避三舍。黄某只要你的镖货中那件没有出现在所保物品的清单上的东西。”
这样的条件说翦益不心动就是假的了,何况黄天笑的权谋手段已经将他的信心击溃?但他想了一下,镖货中却没有一件不是在清单上的。饶是他常走江湖,老於世故,也不禁呆了一下,方道:“翦某是道地的生意人,从不义务替人保送东西。黄盟主大驾莅临,只怕要失望了。”
黄天笑负手身後,仰面南天,道:“黄某从不作没有把握的事,自有准确的情报。翦局主只要将镖货与清单一一对照,自可找出未在清单上的东西。”
翦益迅盘算了一下眼前的情形,奈何形势比人强,道:“翦某技不如人,自当听从黄盟主之命。不过,我中原镖局他日定会讨回这个公道!”
黄天笑哂然一笑,道:“黄某若是怕人寻仇,便不会混迹绿林了!”
翦益迫於无奈,只得按黄天笑所说,将镖货与清单上的名字一一对照。但将全部珠宝、古董点名後,的确没有黄天笑所说的东西。
黄天笑修眉微收,亲自点视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道:“你们确定没有遗漏什麽东西?”
翦冰玉抗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黄盟主别欺人太甚!”
黄天笑道:“这世界每天每时每刻没有人不欺负人的,为何黄某欺负一下人,就要被人指责?所以说,这世界没有公平的事,只要你有本事,你也可以欺负黄某。黄某绝无怨言!翦局主,对不住了!虽然黄某现在暂时没有找到想的东西,但黄某确信东西仍然在这批镖货里,所以,黄某要将这一镖劫走。”
翦冰玉一摆手中柳叶刀,叱道:“镖在人在,镖失人亡。只要中原镖局还有一个人有三寸气在,你就休想称心如意!”
史虎一挺手中红缨钢枪,就待上前动手,却被翦益拦住了。
“请吧!”翦益垂下手中刀,道,“翦益他日必亲上太行山,向黄盟主讨回这一镖。”
“识时务者为俊杰。难怪翦局主能短短十数年里将中原镖局的分局开到全国。”黄天笑双目一凝,道,“黄某定当在寒舍恭候大驾!”
黄天笑下令手下来抬那三车共九箱镖货,那些人连被打破的古董花瓶的碎瓷片也悉数捡了起来。
翦冰玉急道:“爹,如果任他这样取走镖货,以後谁还敢将镖下到我们局里?”
翦益暗叹了一口气,坚决制止了女儿出手,沈声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手!”
黄天笑突然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客栈门口。
“天下第一的中原镖局不过如此吗?看来,经此一遭,中原镖局就要关门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自客栈门口响起,随著话声,一个羸瘦矮小的黑衣少年拄著一只荆杖,自客栈门口蹒行而入。但见他颧骨高高耸起,两颊深陷,面无二两肉。其肌肤欺霜胜雪,宛若从没有见过阳光一般。从客栈门口到院中短短十数步,就似要了他所有力气一般,立定之後,两手握杖,佝偻著身子,不断的轻喘。
翦益不禁皱了一下眉头,黄天笑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一阵轻风吹过,众人只觉又冷了几分。看著那黑衣少年似乎要随风而去,翦冰玉心中不由泛起怜悯之情。
史虎走了出去,甕声道:“小孩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快走吧!”
那黑衣少年似是恢复了几分力气,挺直了腰,他一下子似乎高了不少,宛若一柄绝世名剑出鞘,寒锋袭人,一股凛人的压力扑面而来。
史虎大喝一声,将手中钢枪刺入地下,握枪而立。
那黑衣少年掀唇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道:“多劳兄台关心。若贵局有能力将这一镖平安送到开封府,高某便也不会来这里了。只可惜,贵局似乎没有这个能力。”他转向黄天笑,道,“在下高无惧,黄盟主能否赏给区区一点薄面,放中原镖局一马?”
“此事恕黄某无能为力。”黄天笑吩咐手下道,“邳正、王建明,将镖货抬走!”
高无惧不以为忤,侧身让道。但却有十余个大汉自客栈外鱼贯而入,那些大汉甚是粗壮结实。他们笔直走向邳正等人,直至邳正等人面前。邳正等人只得停下脚步,回望黄天笑。
高无惧蹒跚行向那些大汉。
黄天笑略一迟疑──这对他来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道:“阿贵,阿富,去请他们让开。”
高无惧行到那些大汉之中,道:“黄盟主,区区这些属下,动起手不死不休,你可要想清楚了。”
阿贵阿富两人毫不迟疑,手中灯笼一挑,直取当先那名大汉。高无惧在那大汉身上拍了一掌,那大汉似乎醒过来了一般,一声虎吼,奔了出来,一双巨灵大手探出,直拍向迎面而来的灯笼。灯光下,那大汉呆板的脸上,双目转眼就变得血红。
阿富阿贵同时变招,抖腕间,那灯笼荡了一优美的弧线,飞向那大汉的後背。他们的灯笼设计得十分巧妙,里面用了一个瓦罐储油,瓦罐固定在灯笼的骨架上,然後用一枝穿上棉线的小铁管,插在瓦罐中。棉线浸油後,就可点燃。瓦罐比起铜盘灯盏,储油就多了许多。瓦罐被撞破,油溅出来,撒在敌人身上,遇火即燃,必让敌人手忙脚乱。那灯笼的提手长约三尺,以铁制成,可作一只短棍,前端开了锋,亦可作判官笔使用。前端有一个小环,一条牛筋从中穿过,那牛筋一端在阿富阿贵手中,一端连在灯笼上。他们收放那牛筋,可让灯笼离提手的距离随心如意。
那大汉毫不理会身後的灯笼,直逼中宫,大掌取向阿富阿贵两人胸前。阿贵原式不变,他手中的灯笼撞在那大汉的背後,油湿了那大汉的背部。阿富错步,避开那大汉的大掌,手中灯笼提手直点那大汉攻向阿贵的手掌劳心**。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相当默契。
那大汉背部衣服被火点燃,他却毫无所觉一般,一翻腕握住阿富的灯笼提手,顺势撞向阿富怀中,大喝道:“杀!”
阿富阿贵一招得手,只当那大汉功夫粗浅,更未想到有人不惧那火烧之苦,不觉松了心神。未料到那大汉的手法甚是精妙,竟被一下子捉住了提手。那大汉的一撞更是快捷,阿富顿时被撞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阿贵与兄弟的心意两通,阿富心中强烈的骇惧顿时将他控制,骇然下走避不迭。
那大汉也不理会阿贵,大火烧得他的背部的肌肉滋滋作响,脸部肌肉诡异地**著。他脚下不停,直撞向抬著镖箱的山贼。那些山贼心惊胆跳,放下镖箱,纷纷抽出兵刃。那大汉狂嘶惨嚎,似是痛苦,又似兴奋快乐,拳打脚踢之间,全是进攻的招数,连刀剑也不避,片刻便断了一臂、跛了一足,浑身上更无一处完好,那火焰烧著头,将他的头也燃了起来。但那些在中原镖局手下轻伤也没有受一点的山贼,却倒下了三个,再站起来的机会可能永远也没有了。
那大汉很快就变成一个火人,出凄惨的嚎叫声,却依然不死不休地追逐著肝胆俱裂的山贼,直到耳目失去作用,才茫然站在场中,被烧成灰烬。
翦冰玉早就闭上双目,娇躯不断颤抖,最後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而高无惧及他身旁的大汉们却视而不见一般。
“时隔多年,魔门毒宗狂神散终於又现江湖!”黄天笑的面目凝重,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道,“就让黄某的血刀为江湖除害。”
血刀,十大神刀之一,长四尺四寸四分,重七斤二两三钱,乃是上佳缅铁所铸。此刀曾在昔年武林杀星安宗逸手中以一套断魂刀法大杀四方,安宗逸被武林人物群攻而亡後,刀辗转传了下来,得刀者可得铭在刀上的三招断魂刀法,因此无一不能成为武林高手,故死在刀下的武林人物不计其数,实为武林中数百年来的第一凶器,故名血刀。
不过刀到了黄天笑手中後,似有改观。黄天笑原为少林寺俗家弟子,本是武林高手,他很少用到血刀,因此血刀在他手保留的时间最长,几乎让忘记了血刀的厉害了。
血刀出鞘,立时出一阵嗡嗡的轻鸣声,似乎在欢呼一般。黄天笑引刀在手,气势立变,充满肃杀之意。高无惧夷然一笑,一掌拍在第七人身上,那大汉虎吼一声,立即奔了出来。
“当心了,黄某要出手了!”黄天笑一声大喝,刀手中化成一道白光,人随刀走,自那大汉身边一闪而过。那大汉奔出数步,去势已竭,上半身向前栽出,下半身方才倒地,内脏器官与鲜血流了一地,刚吐完的翦冰玉又忍不住呕吐出来。
镖局众人面无血色,方才明白翦益阻止他们妄动的原因。
高无惧面上露出惊容,知道自己没有本事接得下黄天笑的断魂三刀,他手一抬,扯边一人的头,火花下,那人一颗硕大的光头上,九点戒疤历历在目。高无惧将手放在那和尚身上,道:“黄盟主,你瞧这和尚是谁?”
黄天笑注目望去,惊声道:“师叔!?”
“不错,正是怀远和尚。黄盟主不给区区面子,是否也不将这个老和尚放在眼中?”高无惧阴声道。
黄天笑转瞬便恢复了镇定,道:“黄某早就不是少林弟子。”
“据区区所知,这怀远和尚应该是黄盟主岳丈的亲兄弟。即然黄盟主连他也不放在心中……”高无惧抬起手臂,呲牙笑道,“那好,就区区看看是怀远和尚的少林功夫厉害。还是黄盟主的血刀锋利?”
“且慢!”黄天笑眼开高无惧那枯瘦如柴的手掌就要拍下,忙道,“只要你解了家师叔的毒,让他重返少林,黄某便错过今日再向高公子讨教。”
“否则,黄盟主就要来个鱼死网破吗?”高无惧仰天大笑,不过笑声却小得可怜,道,“不过,我家掌门师伯曾吩咐下来,切切不可得罪了黄盟主。那麽,黄盟主请先行一步,明日区区便解开怀远大师身上所有的毒,让他回少林寺。区区虽然是个小人物,却也不是言而无信之徒。”
黄天笑心道:“我们寻了两遍,这些镖货中并无所找之物,或许是情报出错也说不一定……”於是收刀归鞘,道:“一言为定!”
高无惧出指令,带著手下让开了道路,道:“请……慢慢走。”
黄天笑看了怀远一眼,见面目木然无情,长叹一声,带著部属掉头而去。但他刚出客栈大门,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作为一个小城镇,六安并无驻军,那管治安的地保、里长之流,打死他也不敢来趟这种混水。
黄天笑停下了脚步。
高无惧道:“黄盟主莫非改变了主意?”
黄天笑道:“黄某言出无悔,何曾有过失信於人?不过,阁下最好现在就放了家师叔。”
高无惧的眼珠在深窝进去的眼帘里一转,道:“黄盟主留下也好,否则来了强敌,高某若是不敌,岂不是要劳驾怀远大师?”
黄天笑退进院内,却未置可否。
马蹄声在客栈门外停下,当来人一行在客栈门口现身,翦冰玉大喜,失声惊呼道:“苏少庄主!”
来人正是兼程赶来的苏子乐与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王卫。
一道璀灿的烟花在苏州灵岩山下的苏家庄外升上了天空,喊杀声撕破了苏家庄上宁静了近百年的夜空,四面八方向庄里延伸进去,随著冲天的火光燃起,苏州城的元军全副披挂、杀气腾腾地赶到,将苏家庄的几道大门堵住。
卓不越亲领了魔门四宗数以百计的高手狂攻滥杀进去,而苏家庄里只剩下了不到三成的力量,天下还有什麽力量可阻止数十来被视过武林正义之魂苏家庄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