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维也纳城,法兰西王储妃的车队会有一个短暂的休整,车队要从一开始的仪仗队阵型,转变成长途旅行的阵型。玛丽便趁这个机会,要求那位女傧相克莱尔?伊维斯特小姐过来与她同乘一辆车,并要求把她的小旅行箱一并拿过来。
旅行箱一直放在女傧相处,于是,这两个要求同时得到了满足。箱子里主要装了一些日常用品,比如水杯、扇子之类的,还有,就是伊莎贝拉送的那些书。
玛丽并不打算在车上看书,她知道,这种在颠簸车厢里的阅读是及其伤眼睛的,而且,还容易导致晕车。相反,她对于伊维斯特小姐的兴趣要更大一些,所以才把她叫过来,想通过同她聊天来消磨时间。
玛丽之前见过伊维斯特小姐几次,她也陪伴她参加了象征性婚礼,但她们二人一直没怎么交谈过。玛丽对于这位小姐的了解,还是通过负责管理选傧相事宜的专员而得到的信息,要知道,这项选傧相事宜,宛如她前世所经历的超女快男,在她婚事刚刚定下来之后,就在整个奥地利的贵族圈子里,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由此而知,这位女傧相伊维斯特小姐,绝对要家世有家世,要品貌有品貌,但事实上,玛丽听说,女王把这傧相的头衔当作了一种奖励,奖给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贵族家庭,而这位伊维斯特小姐,就是七年战争中的名将劳东将军的外孙女,而同样将陪伴玛丽旅程的那位男傧相斯塔杭贝伯爵的父亲,则是女王的农奴制改革中的重要人物。
伊维斯特小姐芳龄17岁,还没有订婚,她的家族,显然希望她能通过做玛丽的傧相这项“神圣”的使命,来增加议婚的筹码。她的长相到是中上,性格也还算温柔可亲,因而,玛丽认为她会是个不错的旅伴。
于是,等马车再次启动,玛丽就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她询问了这位小姐的家庭情况,又问她有没有做过长途旅行。
“没有,殿下,”伊维斯特小姐笑着答道,“所以我是托了您的福,才得以饱览整个奥地利的迷人风光。”
“整个奥地利?”玛丽有点儿诧异,她之前也曾看过地图,维也纳差不多是在奥地利的东北角上,而她这一段旅程的目的地斯特拉斯堡,则是在维也纳的正西方,因而,她以为车队会一直向西走呢。
“是啊,”伊维斯特小姐点点头,又反问玛丽,“殿下,难道您没看过我们的行程安排么?”
玛丽有点儿郁闷,按说,她虽然是婚礼的主角,却并不是很忙,但偏偏就忘记去了解一下自己这辈子第一次长途旅行的安排了,于是,她摇摇头。
伊维斯特小姐捂着嘴笑了,“殿下,婚前那段时间,您大概是太忙了吧。等一下休息的时候,我去找一张地图来指给您看。”
说到地图,玛丽想起伊莎贝拉给的书里,有一本是充满了简单的地图的又像地理教材又像游记的东西,便急忙弯下腰,在那小旅行箱里翻找起来。
伊维斯特小姐马上也凑了过来,“殿下,您在找什么,让我来吧。”
玛丽没有让她帮忙,很快就找出了那本书,迅速翻找着有奥地利地图的那一页,伊维斯特小姐坐在她对面,也轻轻的笑着说,“殿下,这本书看起来挺不错的呢。”
玛丽抬起头,看到她正伸着脖子看那本书,便笑道,“伊维斯特小姐,您可以坐到我的身边来。”
“哦,殿下可以直接叫我克莱尔,”伊维斯特小姐有些惊喜,赶忙坐到玛丽挪出的空的座位上,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既没有碰到玛丽的身体,也没有压倒她宽大的裙摆,还尽可能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伊维斯特小姐探身过来,伸出手指着玛丽书上的那张奥地利地图,“殿下知道哪些地方是女王陛下的领土吧?”
玛丽点点头,虽然她的家族领土众多,而且散乱在欧洲各处,但她小时候,就很花了一些时间来在地图上记住这些地方。
现在属于她家族的奥地利部分的领土,很像一个大头蝌蚪的形状,(这实际上也是现代奥地利的国土,只可惜玛丽上辈子时,从来没关注过这个国家),而维也纳,则差不多位于这只蝌蚪的眼部,而向西南方向,这只蝌蚪还是拖出了长长的尾巴,那是蒂罗尔等几个地区。伊维斯特小姐在地图上从维也纳向西南,用指甲轻轻划出一条弧线,一直划到蝌蚪的尾巴尖上,“这就是我们大致的旅途路线了,殿下,我们几乎要经过所有主要的奥地利城市呢。”
玛丽明白了,既然法国方面要安排她绕道洛林,替法兰西的统治做宣传,那么奥地利这边,当然有权利让奥地利领土上的人民,也都去了解一下法奥联盟这项女王伟大的外交成就,而且,奥地利方面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一直向西的话,会经过普鲁士的地盘,那可是法奥双方共同的敌人呢。
于是,玛丽就需要沿着弧线来做一次漫长的旅行了,好在她对于长途马车旅行唯一的担心――个人生理问题的需要,在不到两个小时之后就解决了,这队伍大概每两个小时要停下来休整一次,在这种前提之下,来一趟轻松舒适的旅行,没什么不好。
伊维斯特小姐是个不错的旅伴,玛丽很快就说服她,(或者说是命令),把随身携带的刺绣工作放到一边,两个人一起观赏起马车外的乡野景色了,路过一个小乡村,或是看到古老的乡间教堂,再或者是一飞而过的野鸡,田埂上大堆大堆的羊群,都成了她们不错的谈资。伊维斯特小姐在放下了最初的拘束之后,变成了一位十分健谈的,而且常会说一些俏皮话的小姑娘,给玛丽的旅程增色不少。
而每当停车休息或是驻跸,伊维斯特小姐又变成了一位非常殷勤的侍女,虽然玛丽和她都带有自己的侍女,但很多事情,比如伺候玛丽梳洗打扮之类,她都亲自动手,这弄得玛丽很不好意思。
玛丽唯一能报答伊维斯特小姐的,似乎就是每到一个大一点儿的城市,比如格拉兹,比如克拉根福,比如因斯布鲁克,就叫人送来当地的特产食物,通常是女乃酪、熏肉,还有精心制作的甜点和葡萄酒,拉上伊维斯特小姐一起品尝,但伊维斯特小姐却不愿独享这些美食,于是,这种二人小聚通常会演变成四个人的聚餐。
另外的两名食客是男傧相斯塔杭贝伯爵和维尔蒙神甫,在玛丽的这一段旅途中,男傧相主要扮演她的代言人的角色,负责替她安排类似驻跸,接待地方代表,或是与法国人沟通之类的工作。在玛丽看来,她的这位男傧相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他已经同别人订了婚,不然的话,他与伊维斯特小姐到是很合适的一对儿。
而维尔蒙神甫,相信我们的读者并没有忘记他,玛丽终于成为了法兰西王储妃,于是,维尔蒙神甫也终于可以功德圆满的返回凡尔赛了,而且,德?迪福尔侯爵还给他带来了路易十五陛下新的任命,他将兼任玛丽的忏悔神甫,在以后的日子里,长时间的陪伴在王储妃的身边。
对于神甫本人,玛丽并不讨厌,她所厌恶的,是他忏悔神甫的身份,或者说,是忏悔这种宗教行为。伊莎贝拉曾经隐晦的告诫过她,千万不要把任何事情都和忏悔神甫说的,要知道,即便忏悔神甫能够替她保守秘密,但没人能保证,她所说出的这些话,不被别的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偷听去。因而,对于维尔蒙神甫,玛丽情愿像尊敬一位学者那样对待他,也不会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神职人员。
除了享用美食,玛丽和伊维斯特小姐,还有一个很好的消磨时间的工具,就是伊莎贝拉送的那些书。玛丽很快就发现,伊维斯特小姐也有很好的读书习惯,于是,两位小姐休息时读书,而把马车上的时光,就用来讨论一些书中读到的内容。
玛丽不知道法国人是否会让她把伊莎贝拉送她的这些书带到法国去,她一方面拜托斯塔杭贝伯爵和维尔蒙神甫去和法国人沟通这件事,另一方面,也慷慨的答应了伊维斯特小姐,假如法国人不允许她带这些书去法国,这些书,就送给伊维斯特小姐了。
这段旅程虽然绕路,但玛丽不得不承认,奥地利的领土,确实不是很大,即便像他们这样缓慢的行进,整个从维也纳到斯特拉斯堡的行程只花了十天。
在旅行的最后一天,玛丽发现,伊维斯特小姐似乎有些沉默,在她的一再询问之下,直到透过车窗已经能看到斯特拉斯堡有名的主教座堂那高高的尖顶时,这位小姐终于吐露了实情。
原来,伊维斯特小姐在接受了这个女傧相的任务之时,她的家人便要求她好好和宫里面的贵人们拉上关系,至少,也要给她自己求一门贵亲。伊维斯特小姐虽然一再表示她并不希望找到多么显贵的丈夫,但仍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请求玛丽能帮帮她。
“是我忘记了,应该帮你这个忙的,”玛丽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她自己来说,她也希望伊维斯特小姐能找到一个优秀的丈夫,于是,她笑道,“克莱尔,我觉得把你交给我嫂子伊莎贝拉皇后会更好,她继承了我母后的传统,一样热衷于给贵族家的绅士淑女们撮合婚事,我正好要写信给她,就顺便请她请她帮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吧。”
然而,玛丽的这支队伍,当天是没有办法进入斯特拉斯堡城了,因为那是属于法国的领土了。而她驻跸的地方,仍然是在奥地利境内。不过,她仍有足够的时间来给伊莎贝拉写信,因为她那婚礼的最为至关重要的环节之一,法奥双方的新娘交接仪式,已被安排在第二天的午后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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