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薇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仿佛在无边的梦境里游荡,恍惚中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寻找父母。
也不知游荡了多久,父母慈爱的面容,遥遥地出现在前方,唐思薇刚要欢喜地上前,哥哥那狰狞的样子又蓦然浮现了,明明是清俊的一张脸,却带着让唐思薇绝望的冷酷,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匕,一步步朝她逼近过来,唐思薇想要逃,却现自己的脚钉住了,怎么也逃不了,而父母,却消失不见,她刚惊恐地大叫起来,李忘忧漂亮的脸孔又出现了,他低低地说:“有我在,你不要怕。”然后搂住了她,微笑着盯着哥哥,唐思薇半信半疑地在他怀里哆嗦着,这时哥哥冷笑着冲上来,那匕深深地扎在了唐思薇心脏的部位,唐思薇剧痛之下,啊地大叫了一声,鲜血喷泉般冒出来,溅得李忘忧满身满脸都是诡异的红色,唐思薇捂住伤口,慢慢地蹲下来,痛苦地,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忘忧,心里全是疑问,却听见他大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傻,我刚刚是骗你的,你居然就信了!”他的眼里全是讥诮和嘲弄,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渐渐远去,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他说:“女人,怎么都是这样蠢!”
唐思薇捂住胸口,觉得整颗心都被撕裂了,突然,伟的身影又出现在她身边,脸上是痛楚的神色,他伸出手,似乎要去为她捂住不停流血的伤口,刚要碰到,却又犹豫地停了下来。
唐思薇望着伟同情的、痛苦的脸,心里柔情渐生,觉得伤口的痛似乎减轻一些,她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想要去接住伟伸过来却停在半空的那只手,但伟尖叫了一声,化成一道青烟消失了,晦暗的荒野里,终于只剩下唐思薇一个人。
踟蹰之际,有一白衣少女和一男子并肩自远方而来,那少女明艳无伦,双眼如星,男子却看不清五官,模模糊糊的,身材却很伟岸。
少女容颜如冰似雪。唐思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这么冷的女子,她微微张开嘴唇,吃惊地望着她。
少女看了她一眼,忽然停下脚步,向唐思薇轻轻地道:“小妹妹,你喜欢我的样子吗?”
唐思薇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少女轻轻一笑,神情中却有无限的哀怨,又道:“那你做我好不好?”
唐思薇道:“什么做你?我是我,你是你!对了,你从哪里来,可有见过我爸爸妈妈?”
少女叹道:“你来到了这里,哪还有什么爸爸妈妈?”
唐思薇摇头道:“我自然有爸爸妈妈。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少女道:“我在这里呆了都快一百年啦。没意思得很。我现在不想活了。我地身体。你要是喜欢。就给了你好不好?”
唐思薇刚要拒绝。少女身边地男子突然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了。少女眼中流下泪来。向唐思薇道:“我要走了。”
她地身体突然朝唐思薇倒了下来。身躯异常地沉重。唐思薇一边扶着她。一边大叫:“你怎么啦?怎么啦?”
少女不再回答她。那双美丽至极地眼眸已经闭上了。唐思薇急得拼命摇晃她。可是她一动不动。竟似死了。
唐思薇将她放在地上。大声地在她耳畔呼喊。可是这少女紧紧地闭着眼睛。她地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唐思薇疑惑地游目四望。此时风云变色,天空是一片苍黄,大地的土壤鲜红,野地空旷,有长风吹过。
某个声音在唱着一旋律苍凉的歌,那样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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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唐思薇纠缠于梦境之时,极乐宫诸人正焦急地等待着。
她已经沉睡了三天了。睡梦中不时呓语,都是些听不懂的句子。极乐宫中本有不少名医,此时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中,有人提出用“摄魂之术”。
李忘忧听到“摄魂之术”,眉头一皱,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一个绛衣妇人低眉回道:“公子,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后主只是这样睡着,不停地做噩梦,那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声音里大有无可奈何。
摄魂之术,是一种几乎失传的古老医术。数百年前后唐的那场战争中,有不少士兵受伤变得神智不清,便有人明了这种方法,来强行唤回病者的意识,这办法十分冒险,操作不当极易造成病人死亡。但自从“四宫”获得了抵抗血毒的能力,“摄魂之术”便再也没有人用了。
李忘忧的眼光在众妇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见每个人脸上都是“深有同感”的神色,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都三天了,再这样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
唐思薇不安地皱起眉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危险,抓着李忘忧的手紧紧用力,李忘忧望着她柔弱无依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痛,犹豫了片刻,说道:“要不然,还是请韩大小姐过来一趟吧!”
一个玄色衣裳的妇人越众而出,半躬身说道:“公子,那韩家小姐身世怪异,身边的两个丫鬟也不是等闲人物,只怕~”
李忘忧脸上的神色不停地变幻着,众妇人都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有唐思薇断断续续地申吟着。
她胸口前的“流霞”,光华流转,映照着她冷汗涔涔的脸。即使是这样,那脸庞还是美丽脆弱得令人心生怜惜。
李忘忧犹豫片刻,轻声道:“流霞如此光彩照人,看样子应该性命无碍。”
一干妇人不敢接话。
室外的药香源源不绝地飘进来。
李忘忧握着唐思薇的手忽然一紧,他感觉到唐思薇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唐思薇突然睁开眼来,脸上全是惊恐,她的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住李忘忧,眼神亮得惊人。
那么大的一双眼睛,死死望住前方,眼神里的绝望,令谁看了都是心中一寒。李忘忧急忙去模她的脸庞,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触手冰冷而湿腻。
唐思薇的眼睛望着虚空,她的五官有些扭曲,满脸都是痛苦,原本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湿润而苍白的嘴唇张开,突然出一声低哑的喊声。
那喊声蕴藏着极度的痛苦,绝望,任谁听了都是心里一紧,李忘忧急声道:“你醒醒,快醒过来!”
唐思薇恍若未闻,喊了这么一声后,刚刚眼里的亮光便消失了,她根本没感觉到李忘忧的触模,良久良久后,眼睛又微微闭上,疲倦地,有些无奈地轻声道:“原来你们都不要我了。”
声音说不出的孤单、寂寞,还有悲伤。
就如一朵花孤零零地枯萎了。没有一丝的生气。
李忘忧的眼里露出怜惜的光,一弯身,将唐思薇拥入怀里,就像抚慰一个孩子样轻声道:“不会的,不会的。”
唐思薇呆呆地被他抱着。
李忘忧似乎下定了决心,脸色变得坚定起来,低沉地道:“请韩大小姐过来吧。”
众妇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仍有些犹豫,绛衣妇人是众人中医道最高深的一个,她皱了皱眉,半晌方道:“后主千金之躯,那韩大小姐却是连最基础的医术都未曾学过的,只怕——”
李忘忧烦恼之极地一拂袖,喝道:“我叫你们请她过来,听见没有?”
他浓黑的眉微微竖起,原本俊美到了极处的容颜此时居然带了些许杀气,众妇人不敢多说,绛衣妇人打了个眼色,便有个女子悄然出门了。
不一会,那出去的女子急匆匆地回来,在李忘忧身侧一礼,这时,众人眼前一亮,一个穿着浅紫色宫装的少女姗姗然走了进来。
这少女身上的襦裙、罗衫、半臂、裙带,无一不是大家闺秀才有的装束,但与旁人不同的是,她身上并无多少饰,只在头上挽着支碧绿色的珊瑚簪子,衬得一头乌鸦鸦的秀愈丰盛动人,一张瓜子脸儿,五官精致娇美,雅丽难言,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大美人,但眉宇之间极为冷淡当她一双明眸越过众人审视的、甚至带着点敌意的、隐隐有些鄙夷不屑的眼光时,脸上仍是没有多少表情的。
众妇人对上那双与众不同的眸子时,李忘忧听到了各处出的、刻意压低的抽气声,但并不为所动,他小心地将唐思薇扶着躺好,这才淡淡说道:“韩小姐,有劳你了。”
淡紫色的眸子在李忘忧极其漂亮的脸上只是轻轻地打了一转,便移开了眼光,韩姓少女仍是冷冰冰地表情,但望着唐思薇时,神情变得专注。
“我的老条件。”她清脆地说。李忘忧点了点头。
韩姓少女走到唐思薇身边,右手手指搭上了唐思薇的手腕,李忘忧不由望住她的脸,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只见她先是不以为然,接下来若有所思,再后来,神情便变得凝重了,沉思了约莫一盏茶时分,韩姓少女低下头来,翻开唐思薇的眼皮看了看。
“她睡着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淡紫色的眸子里有着迷迷蒙蒙的光,这样的她看起来几乎是个梦幻里的少女,有着不真实的美,那双纤细却看起来十分有力的手掌从唐思薇的脸庞徐徐滑落,模到颈动脉处,手指停下来,飘忽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她吸入了很少的安息香,但她的体质似乎和我们不太一样,对这种香也好,对其他的药物也好,似乎都非常敏感,这就是她一直沉迷在噩梦里的原因。”
淡紫色的眸子不解地望着唐思薇清丽绝俗的脸庞,声音里有着困惑:“奇怪的是,看她昏睡的样子,起码已经有好几天了,但体力并没有太大的消耗。好像是有一道力量一直在维护着她,那又是什么?”
李忘忧和绛衣妇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绛衣妇人喝道:“韩小姐,你只要治病就可以了,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问太多!”
韩姓少女嘲讽而冷淡的眼光在她脸上打了一转,绛衣妇人只觉这眼神冰冷如刀,心里微微一寒,不自禁地噤声。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多说话,只听见唐思薇沉重的呼吸声,急促地,一声一声。
李忘忧打破了沉默:“安息香是韩家秘不外传的秘香,你总该有解药。只要她醒过来,极乐宫必然不会追究任何事情。”
韩姓少女的脸色仍旧冷淡:“韩家的死活,与我何干?”手指在唐思薇的颈动脉上轻轻滑动着,力道轻柔。
“哦?”李忘忧眉毛一挑,眼神锐利起来,盯住了她慢悠悠地道:“韩大小姐素来以美貌智慧名扬天下——”
淡紫色的眸子不为所动。
李忘忧的话也嘎然而止。
“她很特别。”韩大小姐终于开口了,“我想我能让她醒过来,只是需要点时间。”
声音清脆如十三四岁的女孩,还带着些许的童音,但语气不容置疑,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威仪,让一干人觉得,她有十足的把握。
李忘忧松了口气,脸上略有喜意,韩大小姐这时才抬眼望他,声音慢吞吞的:“你,很在意她?”
李忘忧心里一惊,脸色又变得端凝了,想说句什么,还未开口,韩大小姐便又道:“那我得更改一下救她的条件。”
众人又是一惊,屋里的气氛紧张起来,李忘忧苦笑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在意她的。”
韩大小姐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