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停在半山腰,李忘忧身子要比思薇的重得多,他所承受不起,率先停下,另一只随即跟着落在后面。
两只蓝雕刚刚停稳,便有猿啼响起,似乎是在警告什么。几道黄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忘忧扑去。李忘忧身子向后一仰,躲开了攻势,他担心思薇,一躲开便朝她看去,果然见到几个猿人围住了她,一个伸长手臂,便要拉她下来。
蓝雕见猿人来攻,长啸一声,扭过头,又尖又利的喙部朝那猿人一啄,猿人动作敏捷,急忙缩回了手,另外几个不敢和蓝雕正面作战,从地上捡起石块向它身子掷去,蓝雕扇动翅膀又冲上半空,李忘忧喝道:“好样的!”他跳下雕背,一脚飞出,将一个猿人踢了出去,其他几人又上。李忘忧扫视四周一眼,此时他手无兵器,猿人又气力奇大,只能战决。思薇在半空中俯瞰,只见五六个猿人围住一团白影,李忘忧趋退闪避,快若闪电,猿人虽快,他却还要更胜一筹,白衣飘飘的在猿人间左右穿插,一干猿人瞧得眼睛一花,一不小心,身上便中了一拳,或是一腿,不过一盏茶时分,便纷纷被打倒。
李忘忧随即又骑上雕背,口中催促,那蓝雕听到主人使唤,急忙朝空中飞去。思薇身体较轻,那母雕背负着她并不费力,此时已飞到高处,思薇朝下一看,只见绿色山林中黄影不时出没,竟然都朝着二人方才落脚之处赶来,心中大奇,想道:“猿人不是早就走了吗?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么多?”
她与猿人相处不过十余日,众猿人对她虽然客气,终究不亲密,这时见到猿人攻击自己,也觉得害怕。这时母雕飞到山势陡峭之处,思薇见下方悬崖峭壁,知道这是云华山最险峻之处,当地人唤作“碎骨崖”,有一块巨石朝前突出,底下深不见底,若有动物失足摔落,必然会粉身碎骨,于是以此名之。思薇灵机一动,想道:“不如从此处下去。”她拍了拍母雕,示意前方,母雕听命,朝那碎骨崖飞去,在巨石上略略一停,便慢慢飞下,就如滑翔一般。
那只公雕见状也跟着滑落,这时已有猿人现二人踪迹,追赶过来,李忘忧所骑蓝雕动作稍慢一步,一个猿人已抓住了蓝雕的一边翅膀,用力一拖,蓝雕吃痛,惨叫一声,被扯下一丛羽毛来,李忘忧见那猿人身后还跟着十余个身强力壮的壮年猿人,急忙喝了一声,蓝雕不再和猿人纠缠,向崖下飞落。
它既然受了伤,气力便小了些,李忘忧身子又重,反而下坠更快,很快一人一雕便赶上了慢慢滑落的唐思薇,众猿人不住啼叫,有人捡起石头丢下去,但李忘忧听到风声,袖子只一拂,那块石头便从他身边偏了,他和唐思薇下落势头极快,不过转瞬已变成了小小的两团黑影,接着两团黑影合并成一团,那猿人不甘心,又要搬起一块大石丢下,这时众猿人醒悟过来,有人急忙按住那猿人的手,摇头示意不可。众人商议片刻,又跳跃着朝山下寻找起来。
李忘忧本来担心石头再次落下,不料直到双雕落到地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联想到方才众猿人动手的情形,分明是只针对自己,却没有伤到思薇半分,心中了然,回头去瞧思薇,却见她气呼呼地抬头看着天空,骂道:“你们这些坏蛋,我又没得罪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李忘忧心中暗暗叹气,为思薇解开束缚,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思薇看了看四周,她虽然有点路痴,但好歹在云华山住了大半月,地形比李忘忧要熟悉,此处离山脚已经不远,她带着李忘忧转出了山脚,来到逸仙镇。
逸仙镇已经成了一座空镇,二人连敲数户人家门口,都无回应,李忘忧倒还罢了,唐思薇却极是难过,说道:“我前几天下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几家猎户的。”
李忘忧安慰她道:“云华山这里有这么多猿人。自然没有人愿意住这里了。想必他们搬到更好地地方去了吧!”
思薇地小脸上忽然露出很沉重地表情。叹气道:“他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忽然要背井离乡。重新开始生活。那是很难地一件事情。”
李忘忧不曾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深知民间疾苦地话语来。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道:“那也是没有法子地事情。”思薇摇摇头。凄然道:“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她想了想又道:“我以前读书。见诗人说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现在想想。也确实有道理。在这样地一个世界里。不管一个王朝如何强大。百姓都是注定要吃苦地。”
她原本不是那种爱议论地女孩子。这时感慨良深。也就只说了这么几句。但李忘忧听得她地话语。心头却是一震。
二人默默无语地展开轻功。走了一段路程。离开了逸仙镇。
这一路上却是很安静,逸仙镇已
,路上便无行人,李忘忧见唐思薇轻功远比往日高强自佩服。
行了一程,前方尘土飞扬,李忘忧侧耳听了一阵,双眉一轩,笑道:“来了。”又向思薇道:“前面马上有人来接我们,先歇一会吧!”
思薇点点头,李忘忧见她异常沉默,便握了她的手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事情担忧?”思薇眼圈红了红,说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李忘忧叹口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思薇听他语气,似乎确实是生了什么大事,犹犹豫豫地问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李忘忧摇头道:“不,该来的总要来。就算是你做了什么,不做什么,有些事情它终究还是要生的。”他想了想道:“我们回洛阳就住原来的行宫好不好?”
唐思薇还未答话,马蹄声已经大了起来,远远的有人叫道:“在这里了!”抬望去,只见十几名骑士鲜衣怒马,看到唐、李二人,都是大喜过望,这时一匹白色骏马长嘶一声,四蹄力,先奔了过来,靠着李忘忧挨擦不已,情态亲热,正是李忘忧常骑的那匹爱马,李忘忧搂了搂它的脖子,朝思薇笑道:“我抱你上去。”
那十几名骑士到了二人跟前,都纷纷行礼,李忘忧摇头示意不必,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刚想说什么,李忘忧却止住了他:“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他携了思薇坐在马上,二人同乘一骑,那白马也不觉如何费力,撒开四蹄,力奔驰。唐思薇这一生还从未尝过骑马滋味,这时虽然被李忘忧护在怀中,奔了一阵,还是觉得颠簸得难受,脸色煞白,侧过了头要吐,李忘忧知道她难过,甚是怜惜,靠在她耳旁道:“事情紧急,不能耽误了行程。你再忍耐一下就好。”
唐思薇强忍着胸月复的不适,断断续续地道:“我宁愿自己走。”
这段路程也不知走了多久,唐思薇只觉漫长无比,好容易到了一处小客店,一行人才停了下来。
唐思薇已经无心去看这小店的方位,被李忘忧抱下了马,安置到一间屋子里小憩了片刻,刚刚缓过气来,便有一个侍女进来为她梳洗,换了服饰,又为她双颊稍稍扫了些胭脂,显得精神许多。唐思薇见这侍女自己不熟,也不敢和她多说话,那侍女为她打扮完毕,便行礼退下了,李忘忧接着走了进来。
他见唐思薇的头挽成了贵妇常见的式,上面满满插着珠翠,身上衣裳也换了,穿着近日极流行的样式,饰以百鸟羽毛,远看固然端庄华贵,但神情却还是充满了少女的稚气,这和她的打扮很不相配,不觉微微一笑。唐思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笑什么笑?”
李忘忧见台上还放着几柄梳子,他走了过来,端详了思薇片刻,将她头上珠翠一一取下,髻便散了,一头秀披到腰间,乌黑柔亮,好似一道黑色瀑布。李忘忧赞叹了一声,思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李忘忧已将她丝握在手心,轻轻地,慢慢地梳理起来。
“思薇,我们就梳昨天那个式好不好?”思薇从面前的铜镜里看到李忘忧微微俯来,含笑问着自己,她愣了一愣,问道:“什么?”
李忘忧继续为她梳着头,又道:“你毕竟不再是小女孩了,不要老是只梳两条辫子。在我们后唐,只有没到十四岁的小女孩才梳双辫。”
唐思薇本来想和他争辩,但想了想又泄气,毕竟自己也得入乡随俗啊!她撅起了嘴道:“那人家只会梳辫子啊!要不我扎个马尾巴?当然,如果你同意我去烫头的话,我也不反对。”
李忘忧已经习惯唐思薇时不时冒出的新名词,也不去接话,唐思薇看着他为自己熟练地盘着头,感觉到他力道轻柔,动作灵巧,忽然有些生气,问道:“喂,你是不是常常帮自己的大小老婆梳头?”
李忘忧听她语泛酸意,心中了然,低头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亲,说道:“从今以后就只为你一个人梳,好不好?”
唐思薇呸了一声,又朝镜子里的李忘忧瞪了一眼,说道:“不用,我可没钱付你工资!”
李忘忧轻笑道:“我不要工钱也不行吗?”唐思薇忙道:“罢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说着就去推他,“你走开啦!”
李忘忧手腕动了动,“别动,很快就好了!”他警告着,思薇毕竟是个爱美的小女生,于是也乖乖地不动了。
待头梳好,李忘忧只拣了一支金丝盘成的簪为她插上,很满意地扶住了思薇双肩,向镜子里的女孩问道:“好不好看?”
唐思薇故意绷着脸道:“还好啦!”这是她昨天的式吗?可是自己怎么没有印象呢?不过说实话,还真的挺好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