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唐思薇轻轻地念了出来。
那是孟鸿飞的故乡,听冷梦溪说过,要穿过乌蒙平原才能到达。
在这寂寂的极乐宫里,虽然有着无数的宫女和奴仆,但是对唐思薇来说,有和没有都差不多,反正自己是没有什么话可以和他们说的。常常一个人坐在什么地方,她的记忆就会不自禁地飘回云华山的日子里去。
回忆总是美好的,何况那是关于冷梦溪的回忆,就连孟鸿飞仿佛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你终究还是被你的责任束缚住了。”沈如是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听说昆仑出事之后,就很担心你。好容易到了昆仑,才知道并没有田蜜这个人。”秀美若好女的绯衣少年站在花荫之下,面容被花掩映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声音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黛丽丝和使臣夫人正在赏花,通译一一介绍着牡丹的品种,并没有人留意到二人的交流。
唐思薇低头看着一株颜色极深的姚黄,千百叠细碎的花瓣将花心完全掩盖住了,就好像她严严实实地掩盖了自己的心一样,她的声音自己听起来也好似是做梦一般。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如是站在玉兰树下面,香气甜腻的玉兰宛若妩媚的少妇在笑,白色的花朵星星点点,从碧绿的叶子中探出头来,似乎也在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
“我去过云华山,可是没见着你。”声音极低极低,又是惘然一叹。
“昆仑没有田蜜,那么,你的身份就不难被猜出来了。”
绯衣少年忽然抬起头来。眼底地痛楚使唐思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若是真心要跟随所爱之人远去。为何又再度回来?”他望着她。眼前那苍白如雪地容颜就如树上随风飘零了地玉兰花。有明澈地液体从那双曾经熟悉地美丽眼睛里慢慢地落下来。她在哭。无声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泪水直直往下落。
“你知道他地消息吗?”她涩涩地开口。
所有地伪装似乎都在这已刹那被解除了武装。在沈如是面前。唐思薇终究还是不能隐藏太久。
沈如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时黛丽丝回过头来。笑吟吟地招手要他们去看一株牡丹。
那是一株“夜光白”。还是含苞欲放之时。色做青绿。形若皇冠。据说盛开时洁白清莹。夜间远处可见。黛丽丝好奇地问:“这花晚上真地可以光吗?”
沈如是轻笑点头,他手中本就执着长箫,这时缓缓地吹奏起了箫曲,旋律哀婉,众人听得一会,竟都忍不住心泛凄楚之意,流下泪来。
一曲终了,便有小侍女不失时机地相请众人过去,原来容姬早在前面水榭吩咐摆宴了。沈如是走在唐思薇身后,用极轻微的声音道:“昆仑战事紧急。”
…………
遗梦,遗梦……那里也有丢失的梦吗?
李忘忧看到唐思薇咀嚼着这两个字,就好似有一个千斤重的橄榄在嘴里不断回味似的,脸上怅怅惘惘,心里好似被重重一捶。
她,是忘不了孟鸿飞,还是冷梦溪呢?恐怕,是后者吧?
昆仑被围困数月,虽有江湖人士6续赶来相救,但毕竟是乌合之众,竟不能和孟鸿飞所率猿人相抗衡,近日战事已渐渐传到民间,读书的士子里开始议论纷纷,只怕朝廷终究沉不住气了吧?
而遗梦,最近也不太平静,据说猿人和乌蒙平原上的驻军生了数十起小型战事,虽然未酿成大祸,但从各种迹象可以推测出,只怕是猿人在试探对方的实力。
代王的态度甚是含糊,只是说再观望时日,谁知道他到底安着什么心思呢?
二人各怀心思,待唐思薇回神过来,看到李忘忧那带着几分审视和小心翼翼的试探眼神时,她悚然一惊,掩饰地笑道:“我没去过遗梦,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好玩吗?”她转了头去看窗外一树开得极好的石榴花,五月榴花红似火,虽然未到
洛阳的榴花却开得有点迫不及待了。她又道:“成)e里,真是气闷,若能出去走走那该多好?”
李忘忧想起自己对她的承诺,也知道唐思薇天性好动,但是现在她是有了身子的人,哪里能随意走动?沉吟一会,笑道:“也难怪你气闷,明日我陪你去郊外游玩吧!”
唐思薇不意他会说出这样话来,倒是一怔,随即冷冷淡淡地道:“罢了,不敢劳动你。”她将那夜叉国的清单放回书案上,见案上满满都是奏折,心中好奇,顺手又取了一本,李忘忧看到奏折上面的字,知道是青海郡关于昆仑告急的奏折,心中一惊,急忙自她手中取了回来,笑道:“这些都是些无味的事务,你也不必看了,免得劳烦心神。”
唐思薇道:“脑筋不用,会生锈的。”
但她对后唐国事的确也不关心,竟然毫不起疑,又走到书房一侧,打量磊得满满的几架子书,看到“后唐大事纪”,不由取了下来,翻了几页,见都是半懂不懂的文言文,更觉无味,又要放回架上,不意其中居然飞出一张小笺来,如粉色蝴蝶翩翩落下,唐思薇刚要去拾,李忘忧抢先一步将那小笺拾到手中,唐思薇见他郑重,奇道:“是什么?你的情人写给你的情书么?”
李忘忧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是啊,你要不要看?”
唐思薇心中虽然好奇,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这人肚子里墨水有限,看了也不懂。”
李忘忧眼眸里有异色闪过,看着手中小笺,轻声道:“就是因为这张小笺,我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难得的好女子。”
唐思薇难得看到他这样神情,不知为何,心里没来由地一酸,说道:“你喜欢人家就去追她啊!”
李忘忧含笑不语,一双熙熙生光的眸子中笑意温存如三月春水,忽然拿了那小笺朗声吟道:“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象刀象剑也象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象沉重的叹息,
又象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注:出自舒婷:致橡树)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在房间里回响,唐思薇怔了一会儿,忽然羞得满面通红,劈手便要去夺那小笺,李忘忧将手一扬,唐思薇跳了几跳,就是够不到。李忘忧又担心她摔着了伤着孩子,也不敢多逗引她,忙揽住了她的腰抱到椅子上坐好,笑道:“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唐思薇被他抱在怀里,犹自气喘,见他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张小笺,伸手道:“还我!”
见李忘忧不还,她扬起了眉头,怒道:“你不要以为这是写给你的,少不要脸了!”
李忘忧柔声道:“思薇心里的想要的爱情,果然是这样的吗?”
唐思薇听到他提到这个,又想起冷梦溪来,脸色微微一黯。
二人从洛阳出,途经石屏、流云,在云华山遭遇数次变故,都是互相扶持着走来……自己,也算是做到了吧?可是现在,她却在另外一个人的身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