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神秘的东西,人们普遍的态度是保持敬畏,但是,膨胀的好奇心不停的冲击着敬畏与亵渎的分界线,日积月累,当好奇心膨胀到一个限度,人类开始尝试打破禁忌。
文明遗迹就是如此,没有人知道在这些越人类的文明现在到了哪里,但是人人都相信,如果这些文明的主人还在,宇宙绝对轮不到人类来主宰。人类猜测着这些文明的来历和去向,比较为人们所接受的一种说法是,这些文明不过是人类宇宙的过客,他们来了,又走了,就像奔流的江水,又或者天际的流星,最后消失在人类的宇宙之中,留下了一些痕迹证明他们曾经路过。
这种说法的有力证明就是这些越人类文明的科技几乎无处不在,但是却从来不会成片出现,它们四散零落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而且几乎都嵌入在地表之中,如果那些文明真的在这个宇宙生活过,至少应该会留下几个聚集地,可是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有!
这种说法也成为了无限宇宙说的有力证明!
在明白这一点之后,人类的敬畏日益缩减,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好奇,人们开始疯狂的搜寻文明的遗迹,想尽一切办法破解这些失落的文明留下的科技,他们相信,掌握这些能够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仅仅是为了古怪的收藏癖好,事实上,平淡的生活永远都缺乏新鲜的话题,而文明留下的遗迹正好弥补了这一点,无论是商业还是生活,在日常的交际之中引入一些关于文明的话题不敢说很合适,但是至少不会有错。
正因如此,到了晚上,大量悠闲无事可干的人,便蜂拥到遗迹物品鉴定中心,不管买不买,长长见识总是好的,这些见识将作为他们今后吹嘘的资本,是非常有效的谈资。
与其他所有遗迹物品鉴定中心一样,晚饭后也正是巴格达生意最好的时段,作为整个庞帝亚克最大的遗迹物品鉴定中心,巴格达每天有数以万计的倒卖贩子在这里交易,他们见多识广,低价从星际冒险者手中把那些文明遗迹批量买进,再高价把它们零散卖出,赚取其中丰厚的差价。
这些倒卖贩子的眼光无疑是非常毒辣的,无论是什么样的遗迹物品,他们总能够挖掘出它的某一个方面亮点,再无限夸大,不管它到底有没有用,一切以卖出为原则,至于售后服务,倒卖贩子的常用口吻就是:一旦售出,概不负责。
为了避免相互压价和竞争,倒卖贩子们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同盟,共同面对冒险者和顾客的讨价还价,至于能否达成交易,全凭各自的本事,包括口才还有眼力,杜绝一切暗中的小手段,如同在他人谈判已经接近尾声的时候撬人家盘子类似的事件,在这里是绝对的禁忌。
规矩定义公平,竞争产生效率,这就是巴格达!
巴格达每天的交易量也是整个休顿所有鉴定中心里最高的。
这个松散的同盟由七个商会共同执掌,它们轮流维持着巴格达的秩序,当然也享受着一些特殊的优惠和便利,这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他们的特权。
其中一项就是可以搜集大量的遗迹物品举行专场特拍会,这些特拍会由各商会联系大型冒险团,将它们的冒险收获悉数进行拍卖,由于这些遗迹物品未经过倒卖贩子的过手,里面倒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因此也吸引了大量的人气,只要拥有足够的眼力,就有可能在里面淘到好宝贝,正因为如此,每场特拍会都人满为患,可以说,专场特拍会带动了整个巴格达的繁荣,当然,与此同时,每场特拍会高达百分之十七的巨额中介费也会让这些商会赚个盆满钵满。
按照惯例,每周三都是由卡洛斯商会负责,理所当然,今天的特拍会归它主办,赵林三人到的时间非常凑巧,特拍会刚刚开始,重头戏都还没上场,场上的物品几乎都是一些无用的残骸,报价大多都在一万莫瑞卡之下,纵使有人加价,也最多加到一万就不肯再加上去,没人愿意在这些垃圾上面花太多的钱。
出乎蒂凡意料的是,赵林在观看了几轮之后,连续拍下了几件仪器的残骸,而这些仪器,看起来都已经完全损坏,绝对没有修复的可能了,赵林却拍得乐此不疲。
“你在做什么,把钱往水里扔吗?”蒂凡忍不住问道。
“我对这些仪器上面的纹路很感兴趣,”赵林答道:“仔细看,你会觉把这些仪器拆开,少数完好的零件全都是精美的艺术品,转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
蒂凡才不会相信这个解释,艾伯特可能会缺这点小钱?打死他也不信,相比之下,他都更加相信艾伯特是想研究研究这些零件,毕竟,作为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对文明的一些加工工艺感兴趣是很正常的。
事实上,赵林之所以购买这些仪器,完全是恶魔在一旁指点和怂恿,这几件损坏的仪器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凡是损坏的部位以人类现有的加工工艺都可以完成,而凡是人类无法制造出来的零件,恰恰在这些仪器上正好没有损坏。
只要造几个零件,与未损坏的零件组装一下,就完全可以使用。
当然,这一点赵林是怎么也不会跟蒂凡说的,否则一旦他刨根问底起来,赵林就永无宁日了。
“你注意看,”恶魔指点着,“不同的文明在审美观上都截然不同,我们熵族欣赏秩序和平衡,所以造出来的东西都格外整齐和对称,我们讨厌杂乱无章,而桑切斯与我们正好相反,他们明的无序波动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平衡,所以他们的东西大都带着曲线,柔和、流畅、不可捉模,相比之下,海德拉极其看重节奏和韵律,他们制造的东西,精准到无可挑剔。”
“所以你看,这个小巧却精致无比的针头,就一定是海德拉人的杰作,他们习惯于把任何东西都做到完美,事实上,这就是一种病态的残缺。”
恶魔指点了几回,赵林就彻底弄清楚了辨别的方法,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三大文明的产物相差悬殊,如果在对三大文明没有了解的情况下,或许还有可能会将之误解为一个文明的三种风格,但是当充分的了解了这些文明之后,区分不同文明的遗迹就想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
学会区分之后,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识别其中有用的东西,对于能够使用空间能量的赵林来说,当然是桑切斯文明留下的东西最为合用,但是用来送礼,显然不太合适,同理,熵族文明的产物也不用考虑了,赵林把精神主要放在海德拉文明的遗迹上。
由于曾经在安亚那里系统地查阅过海德拉文明的数据库,在恶魔的指点之后,赵林倒认出了不少心仪已久的仪器和设备,无奈其中彻底毁灭的占到绝大多数,少量还有利用价值的大部分都是研究用设备,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日常生活用的物品。
赵林亲眼看到一个胖子乐呵呵的以五万莫瑞卡的价格拍走了桑切斯文明的马桶,尽管那马桶设计得非常艺术,尽管没有恶魔的提示,赵林也没搞清楚那东西原来是一个马桶……
叹息了一口气,看着那胖子喜洋洋的抱着那只马桶,似乎打算搬回去作为艺术品摆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任人观赏,赵林在心里默念:只有无知者才会以愚昧为荣!
“有什么收获吗?”蒂凡看到赵林盯着刚才拍走那个螺旋乐器状遗迹的胖子,忍不住问道:“那个胖子是不是抱了个好东西?我猜他并不知道那东西的价值,你只需要出一到两枚星钻就能让他把那东西转让给你!”
“不用了,那东西即使白送给我我也不会要的!”赵林回答道:“真正的好东西都还没上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外面逛一逛再回来。”
“随便你!”蒂凡显然不相信赵林随便看了两眼便把场中遗迹的价值完全分析清楚,他猜赵林也和别人一样,看重遗迹光鲜的外表,这点从他刚才随手把拍下的仪器设备上唯一保存完整的零件拆下来,剩下全都扔掉就可以看得出来。
哥尔当然没有意见,三人一起从特拍会的场地里撤了出来,沿路向里逛去。
由于特拍会的缘故,其他的倒卖贩子现在大都比较清闲,他们真正忙碌的时间要等到特拍会以后,那些没拍到东西又意犹未尽的人才是他们的肥羊,此刻他们大都懒洋洋的,看到三人过来,也只是简单的招呼一声。
在一个非常小的店面门口,赵林停下了脚步,目光移到一个因时日褪去了颜色的天平状遗迹上,恶魔急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一定要拿到它!”
很少看到恶魔这么急迫,这东西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赵林把它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阵,非常明显的熵族痕迹,上面拥有着微小的刻度,就像一把尺,或者一杆秤,左右是绝对的平衡,历经悠久的岁月,仍然如此,仅此一项便可看出它的不凡,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作用。
那倒卖贩子看着有戏,凑上来笑道:“这个东西很有趣,无论你在两边加上多大的砝码,最后它总能够自行恢复到平衡,光凭这份神奇,好多人向我索买,我都没舍得卖给他们,我准备拿它作为招牌用的,当然,如果您出的价格足够合适,我可以考虑将它出让给您。”
“我长得这么像肥羊吗?”赵林反问道:“这种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就像刚从土里扒出来一样,难看死了,我难道能够将它摆到我的书房里吗?不,它连进我家库房的资格都没有,只要你能把这个丑陋的东西给我擦到裎亮,我愿意花十枚星钻来买下它,很显然你做不到,所以我半枚星钻都不准备出!”
那倒卖贩子显然无话可说,事实上,他不止一次的尝试过将这东西擦亮,可是无论他怎么擦,甚至用罗英沙去磨,都没办法把这东西磨亮,这已经是第七个人用相同的理由来拒绝了。
“你左手边那三枚金属球也是好东西,”恶魔提醒道。
赵林不动声色的扫了那三个鸡蛋大小的金属球一眼,随手捞起一个亮闪闪的海德拉飞船模型,“这个不错,我可以摆在客厅做装饰,它怎么卖?”
“五枚星钻!”倒卖贩子大喜过望,这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买卖,即便冒险团不停的探索和现,遗迹物品的产量仍然不多,碰巧人类天生又有种模仿的冲动,所以许多比较容易被客人所接受的遗迹物品都被仿制出来,完全一比一的模具,任谁也看不出真假,进货价格仅仅为三百到五百休顿,如果能够卖出五枚星钻,何止翻了百翻?
想到这里,他无比殷勤的说道:“这艘飞船摆在客厅里绝对气派,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它的美观和大方,也只有那些文明才能够建造出如此精致的战舰,有了它,您的客厅将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赵林暗自月复诽,这个倒卖贩子所谓的气派战舰,其实只是海德拉的一艘普通民船而已,就算是真的,价值也不会过一枚星钻,何况现在还是个仿制的假货?
他摇了摇头,说道:“三枚星钻,不过我得带走这个神奇的天平!”
倒卖贩子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那天平原来是他一千休顿收回来的,而那艘飞船模型,进价只需要五百休顿。
或许是感觉他答应得太爽快,赵林临时变卦,又要求加上那三个金属球,倒卖贩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毕竟,那金属球收回来时,每个才花了五百休顿。
交易达成,皆大欢喜,只是这个倒卖贩子做梦也想不到,他卖出去的东西有着怎样的价值,他还在为自己赚到的三枚星钻沾沾自喜。
真正的赢家,是不会沾沾自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