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从寒冰洞出来时,不由怔了一下,月影下,一个人正站在前方背对着他。
南歌子眉头一皱,还是上前施礼道:“掌门师兄。”
玄清真人后背并不转身,话语里也透着些冷意,“南歌子师弟,你难道不知没有掌门的批注,私进寒冰洞打扰众人仙人宁静是很大的罪?”
南歌子眼中随之附上一层寒意,他深知玄清真人来此不可能是只是为了说此事,当下他盯着那高大的背影,冷道:“掌门师兄打算给我定什么罪?”
玄清真人嘿嘿的笑着,后背不停的抖动,声音和南歌子一样的冰冷:“谁敢定你的罪,我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南歌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仍问道:“什么事。”
“十几年前世窦家镖局灭门一案是不是你所为?”
南歌子心中暗惊,面色却毫不显露,道:“掌门师兄何出此言。”
玄清真人道:“那些人都中了藏龙谷的金兰红线,冷烟雨又与窦家无仇,当日更是在千里外的聚仙岛。”
南歌子拦住他的话,冷道:“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玄清真人冷笑,“我听说百年前你在封印血玲珑时曾向藏龙谷借过金兰红线?”
南歌子道:“那又如何?”
玄清真人轻叹了一口气,道:“有传言说窦家少主曾在南海得了一件宝贝,我听说月容师妹的血玲珑便藏在南海孤岛上?”
南歌子冷道:“这又能说明什么,你手上并没有证据。”
玄清真人慢慢转过身来,月光在他脸上拢上一层青色,但原本冷漠的脸色渐渐变得缓和,他缓缓道:“师弟,你可知我们修仙之人必然要本着温厚德善的心,心魔不除,滥杀无辜,必定会坠入魔道,这一点还请你铭记。”
玄清真人语气突然转变,南歌子似有些不太适应,他面色闪过一阵古怪,久久的没有说话。
玄清真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依然低低道:“师弟,近百年你性格越是古怪了,再这样下去怕你也会被心魔控制,月容师妹地下有知,也。”
话还未说完,便被南歌子打断,只见他两眼圆睁,胸口快的上下起伏着,心中似有无比的愤怒欲将他吞噬。
玄清真人一怔之下,随即冷笑:“你想杀了我?”
一声低吟,南歌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枯木般的剑,剑锋朝下,如将死之躯。
玄清真人看来一眼那把剑,似有嘲弄,道:“好一把苦萧瑟,如今却也不见血玲珑了。”
他刚说完,南歌子面色猛起杀意,苦萧瑟如复活一般,剑身银光流动,南歌子如鬼魅一般,朝玄清真人砍去,当真是想将玄清真人一剑砍成两截。
一声脆响,苦萧瑟撞上了一件利器,却是玄清真人身前的仙剑,剑身激荡的赤黄光芒映在两个人身上,却是一片凶相。
玄清真人摇了摇头,冷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逆天的复活之术你又不是不知需要多么强悍的力量,这力量你要去哪得到,我劝你还是趁早接受现实吧,她已经仙去百年了,你。”
南歌子的一声暴吼打断他的话,惊起深林一片飞鸟,苦萧瑟剑身微颤,银光暴涨,渐渐压制住赤黄光芒。
此时,远处听到异样的巡查弟子纷纷遇见而来。玄清真人面色一寒,仙剑往前逼退南歌子几寸,脚下纸鹤高生,转眼间便消失在夜空。
南歌子恨恨的望着玄清真人的背影,听见众弟子渐近,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深林中。
等巡查弟子赶到时,看见的指示两块深陷的土地。
十年面壁。
南歌子对弟子的重罚引起各座侧目。就连玄清真人也像没事人似的,派弟子去独龙峰安慰南歌子,不必如此重罚。南歌子谢过掌门好意后,依然维持自己对弟子的处罚。
独龙峰后山,一处很小的断壁上有一块不大的平地。天晴朗便把这里当做他面壁的场所。这里离鬼婆和寒梅堂都不远,一股不小的山溪流经此处,天气好时,站在断崖处,还能遥看到海,这地方对天晴朗来说,当真不错。
几经折腾,两间茅屋歪歪曲曲的便在断崖处生成了,虽看似危房,却极是结实,天晴朗按照鬼婆所教的捆绑法,将茅屋绑了个遍,从远处看,便是不规则的两个椰子。
火麒麟也搬了过来,慵懒的它似乎离不开天晴朗每夜的搔痒,天晴朗无奈,只得依然睡地铺。
好在它只是傍晚来这里睡觉,其他时间并不打扰天晴朗。
看着火麒麟,他便会想起丑奴,她的样子是那样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如同真的一样。
丑奴的离去在天晴朗的心理病没有留下过多的阴影和不安,他知道救走丑奴的是聚仙岛第一高手,他时常安慰自己,丑奴在鬼哭老者那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个人面壁修行的日子不好受,从小他便和天无云一起行走世间,到了独龙峰便有和丑奴形影不离,还不时的有师兄来看他。
如今却只有两间茅屋,一断崖,一溪水,一头等待搔痒的灵兽。有时,傍晚时还可能听到鬼婆絮絮叨叨的故事。
食物自然有人来送,只是极不可口,远不及丑奴的手艺。
一日,天晴朗看了看送来的饭菜,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
他猛地想到,这里溪水之中不时有许多肥大的鱼儿跳个不停,何不钓上来自己烤着吃。一想起这事,馋虫就在肚中激动起来。
对于在世间十年流浪的天晴朗来说,工具很好制作,几节竹竿,从捆房子的绳子截出一段,一点细竹丝用火燎弯曲做成鱼钩,坚固无比。几块饭团就是鱼饵。
当开始,溪水里的鱼很多,而且都很傻。一天下来,天晴朗能钓到几十条,他捡几条肥大的留下,其他的全部放生。
面壁生活似乎因为有了乐趣变得逍遥起来。
至于修行,天晴朗并不怎么努力,没有了监督,他骨子里那种流浪时的惰性开始泛滥,他太喜欢睡觉了,夜深人静时当然要睡,艳阳高照时也要睡,一天下来,却只有三个时辰算是清醒的。
冬去春来又一年,午后,天晴朗从睡梦中醒来,习惯的拿起钓鱼的工具。
一块在溪水上凸出的岩石便是他的目的。天晴朗将鱼钩扔到水里,抬头看看有些耀眼的太阳,习惯性眯起眼睛,躺在岩石上,想在延续下昨晚的梦。
小溪的对面‘啪’的一声轻响,惊醒他的美梦。天晴朗突地站起来,手里的一张黄色的符咒护在胸前,尽管符咒能不能点着还不好说,但手里有东西总比没有东西强。
这时,从茂林里摇摇晃晃的走出一只瘦弱的黑猫,身子在不停摇晃,地上的一些树枝被它踩断,出‘啪’的脆响。
天晴朗长舒了一口气,躺下想继续睡觉,脑海中猛得划过一道闪电,那只猫,不就是不久前在藏龙谷困龙坑看到的那只黑水猫吗?
天晴朗一下子来了兴趣,慌忙趴在岩石上,认真去看那只猫。
春季溪水的宽度要比平日里宽不少,约在两丈左右。一人一猫便在这两丈的距离上相互凝视。
黑水猫消瘦了很多,像是得了一场大病,全身上下几乎只剩下一层猫皮包着一个硕大的猫头,猫头上,两只凸出的冰蓝眼睛占据了大部分。
天晴朗向它招了招手,它却警惕的后退了几步。眼睛闪过一丝怒意。
此时,鱼线猛地往下一沉,天晴朗欣喜,缓缓将鱼线收回,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挣扎的跃出水面。
天晴朗动作娴熟,将鱼在鱼钩上摘下,然后再次将鱼钩垂下。
不经意间,天晴朗看到对面的黑水猫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更确切的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那只鱼。
天晴朗笑了一声,道:“想吃吗?想吃就跳过来。”
话音刚落,那只猫竟真的往这边跳,溪水有两丈多宽,那只黑水猫又太又过饥饿,这段距离它是万般过不来的。
那黑水猫用尽全力,却还是在离天晴朗近一米的地方开始往下坠。
天晴朗大惊,本能的伸手去抓它,黑水猫受惊,锋利的猫爪在天晴朗手臂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天晴朗浑身疼得一激灵,猛然想起柳姨说过,黑水猫乃是剧毒之物,万不可碰得。当下眼见自己手臂被黑水猫抓得血肉模糊,心里顿时生了怯意。双手不知不觉的松开,黑水猫瞬间便落入水里了。
天晴朗心头一惊,心中的杂念突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是处于对那只猫有着自己同样微小命运的同情,下一秒,他毫不犹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