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快移动的身体似乎就停了下来。她伏在地上,气弱游丝。
耶律赦骑在一匹彪悍高大的骏马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里嵌着冷漠和威慑。一头散放的黑只系着根丝带,看起来冷狂和桀骜不驯。那个叫萧石的蛮兵终于勒住了马,跳下来:“将军。”
耶律赦看了一眼地上的娇小身躯,衣裳已经被磨得残破,出来的身体白晰中血斑点点。他的眸子里没有感情地扫向萧石,声音中透着森冷:“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侵犯无辜百姓!”
萧石讪笑道,“只是玩玩……”
“一个少女,经得起你这么玩?”耶律赦的眸子一敛,“放了她。”
全身都沐在剧痛中的晓霜抬开沉重的眼皮,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具体的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觉得身心都疲累极了,那个为她说话的人看起来权威很高……那么,不会……不会杀她了吧。
她缓缓地闭了眼睛。
“她把我弄成这样。”萧石露出了他的大腿,血已经染湿裤子,但是他没有显得多痛苦,倒是铁铮铮一条好汉。
“我说放了她!”耶律赦一字一句,鹰眸里透射出不耐烦。
萧石多少有些不服气,嘴上却硬:“是。”他拿出弯刀,斩断绑着她双手的麻绳。
耶律赦瞥了他一眼,道:“拉姑!”
一个衣着朴实的中年女子从后面骑了马赶来,“将军,有什么吩咐?”
“把这名女子带回营帐,治好了送回北固镇。”
“是。”拉姑下马,看到地上的人儿,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她的女儿也差不多这么大,所以见着和女儿同龄的姑娘此时却在受这样的耻辱,连她这个外人都忍不住心疼。温柔地将她从地上翻过来,并及时解上围着的毯子将她裹了起来。衣服已经磨破,残洞中露出雪白的肌肤、伤痕,以及隐约可见的艳红肚兜。小脸上亦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头散乱,软软地倒在拉姑怀里。
拉姑将她抱起来,动作虽轻仍是碰到了她的伤口,她皱着眉,从昏迷里轻微申吟一声。拉姑低咒一声,“萧副将也太狠了。”
耶律赦的目光扫及女子的身子,目光没有多少怜悯。然而在瞥见她脖颈间那一抹翠绿时,眸孔蓦然缩紧,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昏迷中的人,脸上五彩斑斓,实在说不上漂亮。美丽的樱唇旁边有一抹血痕,小巧的下巴蹭破了一层皮,湛着血丝。往下是白晰细腻的脖子,大约也是伤势最轻的地方,只是脖子上有一圈红痕,但是红丝绳在白晰的脖子上显得格外醒目,那一抹碧绿,更是夺人视觉。
耶律赦往前一步,伸手在红丝绳上一拧,绳子瞬间断了,碧绿的玉水滴便落入他的掌心。他看了看玉,又看她。
眸子,隧然窜过一丝愤恨!
晓霜昏迷中觉得有双手温柔地抚慰着她,像娘的手那样柔软,却有一丝薄茧。脑海里娘躺在地上的身形放大,下面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她蓦然睁开了眼睛弹坐起来,然而她还没有坐起来,整个人便又倒了下去,剧烈的疼痛袭击了她的感官。
昏迷前的一幕幕潮水一样在脑海中涌动,她咬着嘴唇,娘……娘还在大街上……她挣扎着又要起来,拉姑掀帘子进看见她想下床,忙放下木桶过去按住她,“姑娘,先躺着吧,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了,再动要流血的。”
晓霜望着眼前面目慈祥的妇人,却仍然恐惧的望着她。她穿着蛮族服饰!嘴唇哆嗦着,“我要去找我娘……”
“等好了再去吧。你现在身上有伤,可哪儿也不能去呢。”拉姑好言安抚道。
“我娘被你们的人杀死在大街上,若是等好了再去,只怕已经暴尸荒野了……”晓霜含着泪低叫。
拉姑一脸沉重,“萧副将确实太不像样了。不过他为这件事已经被将军受到惩罚,也正是因为将军,你才能得以在这里休养。”
晓霜恍忽想起昏迷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个男子……异常高大伟岸,然而长什么样她没有看清。
是他救了她吗?
可是他们是辽人……晓霜看拉姑人还好,便抓着她的手哭道:“大娘,你把我送走好不好,我要去见我娘……”
拉姑被她哭得心慌意乱,拍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现在这样站都站不起来,别说走。这样吧,我叫个人帮你回北固镇看看,若是你娘……你娘还在街上,就帮忙把她葬了,你说好不好?”
晓霜眼泪纷飞,为今也只能这样了,“谢谢你,大娘……”
拉姑拍拍她的手,走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她拧了热水给晓霜擦拭脸蛋和身体,晓霜疼得嘶嘶叫。低头看着身子,只穿了件肚兜,雪白的皮肤上斑痕点点,触目惊心。晓霜想到之前被那个丑陋的蛮兵拖着在地上走,眼里便多了一分嫉恨!他杀了娘,还这样对待她……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咬着嘴唇,想到娘她就痛不可竭。“大娘……这里是哪里?”她环视了一眼所在的地方。触目所及都是灰白色,顶上的弧度是半圆。
“是我的帐蓬。”拉姑微笑,“你只管住在这里,我会照顾你的。”
晓霜点了点头。辽国蛮兵屡次侵犯他们,害得他们北固镇原本安逸一个小镇成了个上空布满哀怨的小城,多少无辜的生命在那里被贱踏和抢夺,像她娘亲一样……眼前的大娘虽然和蔼,终究是辽国人,与他们汉人有着不共戴天仇恨的辽国人!
如果不是他们国家的蛮兵进犯,他们平静的生活怎么会被打破,她娘怎么会死……
一想到娘,心忍不住再次被揪痛。
她一定要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一定要。
晓霜能下床,是在三日之后。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她从清澈的水面照着自己的容颜,怔怔出神。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大片草园,唯有这个地方多了条小溪流,溪水浅而清澈,透着初秋的微凉。这是辽国的地方吗?她从来没有步出过北固镇,因为爹娘不让,她也不敢。北固镇外经常有蛮兵肆虐,她惧怕这个国家的人。
辽人……她咬了咬嘴唇。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警戒地转过身,目光在触到那个人的脸时,顿时怔住了。
是他……是那个将军吗……
她在昏迷之前曾经见过他的样子,可是并没有看清楚。
耶律赦望着眼前这个美得空灵的女子,黑眸里没有一丝波动。“你终于好了。”
晓霜虽然对辽人没好感,但是眼前这个人,至少将她从丑陋的男人手里救了下来……她福了一福,“谢谢你救我。我明天就离开这里。”
耶律赦薄唇一扬,“你叫什么名字。”
晓霜望着他,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染晓霜。”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耶律赦的黑瞳一紧,“江南织业染家?”
染晓霜瞳孔微微放大,“不……不是……”
“很好。”耶律赦蓦然逼近过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晓霜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那突变的语气和眼里的危险,她却看得一清二楚。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耶律赦迅逼近,晓霜一味往后退,全然忘了她的身后是那条小溪。脚一踩上松滑的苔藓,她就觉得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摔去!“啊——”得一声尖叫,身子已经扑通一身掉进了水里,水虽浅,却将身子整个人浸得湿透。
她挣扎着站起来,这里风很大,湿了身又吹风,顿时打了个寒颤。耶律赦飞快地掐住她的手腕,重重一扯,她便踉跄着从水里被拖上来。耶律赦走路快如疾风,他拖着晓霜,她只能以近乎小跑的度才能跟上。
她的手腕好似要被他掐断似的疼,泪花在眼底打转,快步行走和拉扯让她身上的结痂的伤口似乎要裂开了。好痛……
她只感觉前面这个狂放的男人全身都沐在怒火之中,为什么……他不是救了她吗?为什么现在,却仿佛她是他的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