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人跳进湍急的水里,便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哗哗水流和落水时出的怦响。耶律赦看着那个身影消失,有些沮丧地回过身。这么跳下去,如果不是深谙水性,大约会死的。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去追这个人……只是,晓霜永远都想不起来的这一年是怎么过来了的话,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回到家里,染晓霜已经安静下来,沉沉在睡梦中。
第二天她清醒了一些,但似乎不太知道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全身软弱无力。苗鼓说,“再多服几天药,以后每个月定时吃两天,不间断吃三五年。就可好了。”
“要吃这么久?”
“嗯,以防有盅不死。保险些总是好的。”苗鼓说,“有什么事儿再上山找我,总归我都在那里。”
知道他们要走了,耶律赦也不留,只说:“大恩不言谢。他日是有用到耶某的地方,只管来找。”他看向古毅风,“若不是你,我也不能找到苗神医。这次真的谢谢你。”
古毅风嘴角牵了牵,算是笑。“不用谢,她好了就行。”目光透过他身后的屋子,直到染晓霜身上。那片刻的怔忡,收回眼神时,一切都了无踪迹。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底曾经住过谁。
耶律赦送他们出来,“内人还未大好,就不相送了。一路顺风!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他们渐行渐远,耶律赦方才回身,往卧室走去。回想这几天来,过得实在是煎熬。但好在,这么难熬的时刻,晓霜也都熬了过来。慢慢可望好了。
晓霜躺在床上,正和耶律骏玩。他胖胖的身子攀到她的床上,然后贴着她,躺在她怀里。晓霜虽虚弱,脸上却是真切幸福的笑容。
耶律赦感动不已。晓霜望着他笑,“骏儿刚刚叫我娘。”
他也笑了,“是拉姑和他说的。”
晓霜低头亲了亲耶律骏,小家伙就势粘上她的胸膛,爬着蹭来蹭去。晓霜搂着他的小身躯,心里有好多滋味在翻涌。拉姑随后进来,把骏儿给带走了,耶律赦坐到她床畔,“你觉得好些了么?”
“嗯,就是没什么气力。”她看着他,“我究竟是怎么了?”
耶律赦将毒盅一事告诉她。她怔怔地念,“忘情盅?那是会把所有事情都忘掉?那现在生的,以后还会忘吗?”
“应该不会。盅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可是那些丢失的记忆,大约找不回来了。”
耶律赦说,“假如那是不好的回忆,丢了也罢。以前的一切对你来讲都太煎熬了。”
染晓霜点了点头,这样。也未尝不好。虽说是一切都忘了,但是遇到熟悉的人,爱的人,她并不是完全丧失的感觉。那种酸楚的滋味会在心尖弥漫。在一起时,也觉得更为亲切。她都不怎么怀疑他说他是她的丈夫,也许潜意识里,这些记忆还在。
只是一年前,她是怎么离开他们,去了哪里,谁给她下了盅,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再知道了。
耶律赦白天必得回军营,偶尔晚上才回来。在看到晓霜大好之后,他也才能放心处理国事。
自从晓霜来了之后,耶律骏白天黑夜总要粘着她。晓霜还怕自己晚上万一会作伤到这小东西,所以他仍和拉姑睡。这天夜里耶律赦回来,他们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散步之后才回房间。
晓霜感到有丝不自在,甚至羞涩。她慢慢接受了他是她丈夫的事实,这几天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也在眼里的。这个男人是在意她的,这点只凭靠感觉就能衡量出来。
耶律赦月兑了衣裳,“要睡了么?”
晓霜点了点头。他便熄了灯,然而回到床上的时候,现晓霜占据了他躺的那个地方。他说,“你睡里面,我怕你半夜掉地上。”
晓霜的呼吸有些急促,“我睡相不可没有那么糟糕。”
耶律赦只好翻到里面去睡。经过他身体的时候,染晓霜忽然抱住了他。他壮实的身子僵了僵,低头看着她。黑暗中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的眸子里燃起了火花。全身似被火点燃似的灼烫起来,他轻轻抚着她的脸,“晓霜……”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轻软地钻进他的耳膜,让他的身体骤然起了反应。他紧紧将她压住,吻如狂风暴雨而来。一年多的积压的欲念,在此刻全然爆。
悉悉索索,是迫不及待地解去束缚的声音。耶律赦的动作轻而缓慢,然而仍是让她痛呼出声。在爱念里浮浮沉沉,几番极致激烈的缠绵。
屋子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隐约的**。
“阿赦……”她掐着他的背,猛得惊呼出声。接着一阵战粟袭而来,蔓到四肢百赅。
在久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晓霜偎在他怀里,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定。这一年来她忘了生什么,但以后,她一定都要记得。
耶律赦轻抚着她光滑的果背,心,像是尘埃落定,终于不再是在半空中飘浮着。“晓霜,你能好起来,真是太好了。只要能在我们身边,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激。”
晓霜的鼻子亦酸溜溜的。“虽然很多事情都记不起了,但似乎感觉正在慢慢回来。若当你只是个陌生人,必不能和你……”说着脸颊飞红。
耶律赦亲吻她的额头,“是。但愿你若想起来的,都是美好的东西,把痛苦的恶毒的,全都忘了吧。”
她紧紧拥着他,“嗯!”
这一夜,他们睡得极好。在天还未大亮的时候,耶律赦已经起床准备去军营了。“这两天大约都得在营里,得了空就回来看你们。”他亲吻晓霜的脸颊和丝,“流香他们给你炖的补药可都得喝。你要把身子养胖一些,如今这么单薄的身体,我稍微用力,就怕把你给折断了。”
晓霜乖巧地点头,起身送他。耶律赦道,“不用送,你躺着。”
“我送你。”她坚持地说。
耶律赦也不和她拗,“那一会儿回来再补一会觉。你昨晚可没睡好。”
晓霜羞红了脸,轻轻拧了他一下。耶律赦便呵呵笑了,简单的温暖和幸福,让他感动。这是他希翼了一年多的画面呵。
晓霜将他送出门,耶律赦拉着缰绳,“我会想你的。”
她的脸持续地热。“你好生照顾自己。”
耶律赦见四处无人,低头亲了她一口,方才翻身上马,依依不舍地离去。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晓霜才回头。回头看见流香,露出微笑。流香过去道,“夫人,你还是不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晓霜摇头,随即微笑。“但没关系,以后会认识的。”
“夫人,那位男子……”
晓霜偏头想了想,“哪位?”
“就是脸上有很大的疤的那位。”流香说,“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染晓霜努力地想了想,摇头:“记不起来。等阿赦回来,我问他。”
流香点了点头,脸颊不经意升起红晕。晓霜虽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总不至于变傻子。看流香这样子,便笑道:“你看上他了?要不要我们替你保媒?”
流香脸红得更厉害,“夫人你说什么呀。”
“你问他,可不就是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婚配了吗?”晓霜眨着大眼睛,微笑,“不过,他脸上那道疤怪惊人的,你不怕?”
流香摇头,“流香以前见过他的。只是他不记得了。”
晓霜哦了一声,“等阿赦回来,一定让他问个清楚。顺便叫他来提亲。”
“……”流香虽害羞,倒也没有拒绝,只笑着低下头。她挽着晓霜回屋,耶律骏随即又到屋子里,大伙儿陪着他玩。小孩儿的童言稚语,总能逗得大人前仰后合。拉姑掐着他两片肥肥的屁屁,嘴里叫着,“你这小心肝小祖宗,拉姑可没白疼爱你。”
晓霜笑笑,心想骏儿还是幸福的。至少她不在的一年里,拉姑倾力爱他。
正嬉闹着,外面走进来个丫鬟,回报道,“夫人,二夫人来了。”
晓霜愣了下,一脸迷茫。二夫人?那是谁?拉姑微变了变脸色,“她来做什么?她一年前自己搬出去,和将军没了关系,早也不是什么二夫人了。”
那小丫鬟被拉姑严厉地反驳斥红了脸,说道:“是。以后再也不敢了。她来了,要如何安置?”
拉姑把骏儿塞到晓霜怀里,“你们接着玩,我出去看看她来有什么事。”
晓霜看着旁边的流香,“这二夫人是谁?”
流香说道,“夫人真真把什么都给忘了。早些年将军有个妾室,她叫严沁珠。但去年夫人出事之后,她自己就搬出去了。将军待她也算好,在中京还给她备了间屋子。早已与我们不相干了,这一年多也没有往来,不知道她这会子还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