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凌国太医院医正秦役府内诞下一女婴,秦役连面都未露,只是将所有事务交给了陈管家去打理。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生的是女孩,母子平安呐!”产婆一脸喜悦的说道,她的脸上的皱纹也在这份喜悦冲击之下变得很淡很淡,可是很快,她脸上的喜悦就被床上的女子有些幽怨的神情给扼杀掉了,她目及四方,带些宽慰的话便道:“夫人切莫生气,下一胎定然会是个男孩,到……。”
产婆的话还未说完床上的女子就摆出了一副逐客的姿态,只见床上的女子缓缓的开口:“把孩子抱过来,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产婆被人往外带去,脸立时就变了神色,这个时侯任谁对她都是礼遇有家的,可如今却是吃了闭门羹一般,心内不自觉的嘟囔道:“活该被冷落,以后你永远都生不出儿子……….”
一会儿,屋内就剩下那女人与婴孩两人,床上的女子轻轻拂过小孩儿的脸,眼泪就嗒嗒的落了下来“孩子,你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都是娘害了你……。”话还未说完,口吐一口鲜血,脸上再无血色,倒在了一旁,唯剩下萧瑟的残阳还在那唱着晚歌……
一晃十年过去了,秦役也因屡立奇功,从医正升至院正,官至三品,府内府外也全都翻新过好几遍,唯一没动过的就是潇湘苑,自此潇湘苑便再无人问津,反而成了秦府的冷宫。
“娘,娘,他们说我是野孩子……。”十岁的秦胜男哭着跑进园内,扑在坐在石凳上的妇人怀里哭喊着。
夫人的眼中甚是怜爱,只是嘴上却怒道:“谁让你出了潇湘苑了?”举起的巴掌也停在了半空,打自己的女儿她还是心痛的,毕竟都是她的错才使她小小年纪就被人歧视。
“胜男,你只要记住你是好孩子就成了,不要去理会别人怎么说!”说着妇人就抚上秦胜男的头,疼惜的说道“以后就找莺莺玩,如果再敢跑出去,娘可就不要你了。”妇人说到后面,神色变得甚是严厉。
“知道了,娘,孩儿再也不乱跑惹娘担心了。”秦胜男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向屋内跑去,只留下一脸忧色的妇人。
妇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就陷入了沉思当中,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却又堵上了心头…….
十一年前,建安有个魏户人家,虽在这凌国都城内也算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算富甲一方,家主魏延寿只有一女,名月容,二八年华,端庄秀丽,也算是大家闺秀之风范,与表哥尹志定亲,整个魏府好不热闹,可惜好事多磨,定亲不到半年,魏延寿外出做生意便赔了性命,他的夫人也在噩耗传来时当场晕倒,没过多久也随他而去了。
一夜之间魏府就已萧条败落了,魏月容从此变成了孤儿,家逢巨变,一个弱女子一时又能如何,收拾好细软,便追向她唯一的依恋,可是她连表哥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舅父轰了出来,满肚子的委屈就像流不尽的溪水一般,淌漾不断。
万般绝望之际,想一死了之,又被一年轻大夫所救,那便是她以后的夫。
她便是那孤苦无依的月容。
世事难料,她以为这一生就如这般风轻云淡,一年后,尹志却找到了她,原来尹志这一年来更本就没在府上,他去了丽沧做买卖,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这般的厄运。
曾今沧海难为水,只是当时已惘然,再美好的回忆也否定不了她现在的身份,她是别人的妾,一番凄苦话凄凉之后,尹志伤心的离开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没过多久秦役还是知道了她与尹志见面的事。
寒冬腊月,当别人在暖和的被窝享受温暖之时,她跪在青石板上,可她的心比这青石板更寒,她的夫不相信她,当那巴掌打在她脸上时,她心中那抹忘却的委屈就想爆的洪水一般汹涌而至,决绝也一丝一丝从心口泛出………
老天和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算是惩罚吗?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已不想再去追究,她只想追随她的父母而去……再冷一些吧,再冷一些…….她的心中不断的祈祷,仿佛想要这无尽的寒冷吞噬掉她痛苦的生命,老天又仿佛听到了她的哀求一般,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早已麻木的腿已然没了感觉,尘世间的纷扰仿佛离她越来越远,她的嘴角努力的微微上翘……
再次醒来,没有了冰冷青石板,她抬就看见床边眼神复杂的秦役,不知该如何面对,该仇视还是该苦苦哀求,她转过头闭上眼,秦役也没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别过的头,这偌大的屋内更显的静谧。
良久,她听得一声叹息之后,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她有了身孕,她躺在床上整整两天,不吃不喝,秦役也没再来看过她,她只听到身边的丫鬟不断的哀求声,希望她保重身体,护住孩子。
也许出于母亲的天性挽回了她就要绝望的心灵,第三天她努力的给自己一个微笑,神情淡然的重新开始她以前的日子,这天晚膳,秦役却再度出现了,她依礼而行,看不出喜怒哀乐,秦役有些愣住的眼神审视了她半天,一甩袖子便又出了潇湘苑,自此十年了,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夫,也没再迈出这个园子,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孩子,她是她精神的延续,可是她给不了快乐的童年,甚至美好的将来,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她幸福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