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入夏,皇帝照例起驾赴塞外避暑,只是这次却有皇太后同去。皇太后凤驾赴塞外,自然宫里有脸面的嫔妃均随驾侍奉,所以此次塞外之行可谓声势最为浩大。可惜不巧的很,德妃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微染小恙,皇帝特旨准德妃入畅春园养病,不必随扈。我们几个自然也跟着进了园,无缘塞外了。
十三阿哥知我失望气闷,临行前还特意入园来看我,答应给我们多多的带礼物。“还要多写信!”十格格嘱咐着,十三也点头应了。
不能到塞外行围虽说确实遗憾,但想到今夏畅春园只德妃一个主子,可以不必似在宫中那般守着规矩,多少懈怠些,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御医说六公主不宜挪移仍留在宫中静养,心里未免时常牵挂。
招凉精舍清爽如昔。十格格被我逼着每日跳绳、踢毽子,小姑娘体弱总是动不多时就喘上了。我就纳闷,同是一个额娘生的,十格格的体质怎么比兄姐差这许多。
见十格格运动的辛苦,我也于心不忍,反倒是小格格自己总坚持把我规定的运动量完成。“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没有个好身子骨,幸福什么的一切都是免谈’!”小格格学着我的语气说话,歪着脑袋,漆黑的瞳仁闪着顽皮笑意,十分惹人怜爱。我真舍不得她嫁到大漠去,十三阿哥有没有法子让妹子嫁在京里呢?
刚入园的时候我就私心盼望着杰拉蒂尼仍在园中作画,心里闷了一肚子的话,想找这个听不懂中国话的洋人倾诉。自教堂一别,已是大半年未见,不知道两人是否会变得生疏起来呢?
在云涯馆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聚精会神的绘着一个宫妆美人,不知是宫里的哪位妃嫔。我轻唤声“!”他猛一抬头,大而亮的翠色眼眸透出欣喜之色,“;“你的中国话进步很多呀!”我违心的夸奖道。
他牵起我的手吻了一记,“1,看见你真高兴!”
“我也是。”我笑着拍他,旋即皱眉:“你身上全是油彩!”他会意,不拉不拉又是一串拉丁文,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皇帝的赏识,杰拉蒂尼的地位也便水涨船高,侍奉的人都极尽谄媚,他便不像去年初见时那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开朗了许多。我隔几日就会随他到园中写生,他还给我画了好多写,还应允会给我好好画一幅肖像。
有时他会拿出个硬皮本子给我看,里面全是他凭记忆画出的家乡美景。每逢此时,他幽深的翠色眸子里就会荡开一片浓浓的乡愁。而我总是别过头去,不忍卒睹,免得勾起我心底的思亲之情,禁不住的泪雨滂沱。
天气晴好的傍晚我仍会偷偷下水游泳。园中大小河流我早模的熟了,因大都是人工开凿,河床底部都平滑的紧,丝毫不必担心暗流涌动。几时几刻会有侍卫巡察也被我模的门儿清,只管放心大胆像只快乐的鱼儿般徜徉在碧波绿水间。
闲下来的时候,会琢磨着做比萨、做意大利面、做三明治。当我把用平底锅做成的中国式比萨带给杰的时候,他居然称赞“!”说是很有家乡的风味。我暗自吐吐舌头,用咸肉、盆栽西红柿、洋葱、蒙古女乃酪混合制成的中国面饼竟被说成颇有意大利风味,杰实在是很会安慰人。
十三阿哥果然没有失言,每隔半月就会寄信回来,还会捎上些时新果品。四阿哥进园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就会一并带来给十格格。小格格每次都会认真回信,再让四阿哥带回去。
十三的信中无非说些途中见闻,塞外奇景,日常行猎的琐事,但他每次均会提及我哥哥,说起他们两个常在一处行猎、校射、赛马……今儿你赢,明儿他输的,写的罗嗦而有趣,我总让十格格把这些段落一念再念,自顾自乐的前仰后合。
“姐姐没有什么带给十三哥的话?”十格格问,“每次回信,姐姐都只让我写。”
我想了想,道:“告诉你十三哥,让他别忘了置办我的寿礼。”
十格格噗哧一笑:“姐姐要的西洋玻璃镜,尺码那样大,让十三哥哪里寻来?”
“若贵为皇子都寻不来,那我也死心了。”我翻出一张杰给我画的写,在旁边工整写上“宛如之镜,切记莫忘”,笑着递给十格格让她夹在信里寄给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