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
明日便是皇帝起驾赴塞外之期,今日园中就显得格外忙乱。我一向极少来园子东路――因为皇帝寝宫就设在这里。今日实在是不得已――要向内侍总管梁九功报备扈从事项,刚巧身边没个人,便只得事急从权亲身跑上一趟。
夜路偏逢鬼,怕什么来什么。
沿丁香堤向南不远就是一座拱桥,过了桥便是太后所居的春晖堂了。谁知还没等我走至桥前就听见那为皇帝銮驾开道特有的鞭声。此处避无可避,我只得学着宫女的样子,转身对着堤坝俯身跪下。
靴声橐橐,听响动想是皇帝乘了肩舆。步声渐远,我长呼口气,刚想起身,却听一人温和问道:“宛如妹妹?”
也不必起身了,我将双膝挪了挪,俯身叩头“太子爷万福”。太子慌忙将我扶起,“宛妹怎行此大礼?”
我心道这不是图省事吗,你还真以为我把你当储君敬着?
“宛妹怎学奴才般面壁而跪?快随我来,皇阿玛还等着问你话呢!”
我心倏然一惊,问我话?皇帝会有什么话问我?
心里忐忑,不由满脸探询的望向太子。太子温然一笑,“跟我来吧。”
……
“皇阿玛,这就是嵩祝的女儿赫舍里氏了。”
皇帝已下了舆,驻足在堤边柳树下看着风景,听了太子这话将跪在地上的我望了一眼,淡淡道句:“起来吧。”
我依言起身,听他蔼然道:“比先前竟长了好些。”
我遽然抬头,正对上康熙皇帝炯炯的双眸。我忙垂下眼睫,心如鼓擂,这是?这是在说我么?
“今年几岁了?”
“回皇上话,宛如16岁了。”
“跟着画画儿蛮子学了几年画儿,学得如何啊?”
“回皇上话,略得了些皮毛。”
“喜欢骑马?”
“回皇上话,是。”
“遇着熊的时候,可害怕了?”
“回皇上话,害怕得紧。”
“适才面壁跪在那里做什么?”
“回皇上话,怕惊了圣驾。”
康熙微微一笑,道声“去吧”,移步上了肩舆。
銮驾自然是往清溪书屋去,只剩我一个留在原地呆。这没头没脑的问了几句闲磕,是――是什么意思?
太子匆匆经过我身侧时,略略驻足,将我望了一望,轻叹口气“宛妹,你何时才能懂我的心呢?”
你的心思我早知道啦,不就是想找个芷兰的替身摆在屋里么。等到现我与芷兰全然不同之时,便会把我抛诸脑后,撇在一边儿理也不理。
当我傻呢,还真会以为太子会对我有什么真心?几次三番的回绝,他却总是以为我年幼懵懂,不善解这个“风情”,总是不死心,让我很是无奈。只但愿他不要以势压人,强行请旨赐婚就好。
…………
六月初七日,銮驾出京赴塞外。
我坐在车里,阵阵心悸,古人说“近乡情切”,如今我是体会到了。再有十余天就会与他相见,他,可与去年夏天是一般的心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