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得出去了,阿明昨晚动了手术还在医院,俞巧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去帮忙,顺便看看鬼哥。”压根就没这回事,在我嘴里说出口却有头有尾的,再骗下去恐怕连自己都信了。跟她就会不动声色地鬼话连篇,可到“花脸”面前就成了哑巴,一物降一物罢了。
“对了,阿明的病没大碍吧,要不要提点东西我们一块去看看。”她在洗碗,现她那双原本润滑的女敕手粗糙了许多。
“盲肠炎能有什么大碍?疼几下,开个小刀割掉过几天就好了,你就甭去了。”要是真有那么回事,不用它开口也会拉着她去,可这是谎言,实际上是去见兄弟,她要是跟着不就穿帮了吗?
“那我现在做饭,吃了中饭再走。”说着走向米缸去淘米。
“就你这笨手笨脚,等烧好天都黑了,我还是到外面随便吃点。”好几天没吃过她亲手做的东西了,其实嘴是挺馋的。不过正事要紧,拖拖拉拉的躲在家不回去,到时候不被“花脸”整死才怪。
“那你把钱带上,我去给你拿。”说完出厨房上楼,嘴里喃喃自语,“简直是大男子主义的典范,说我笨手笨脚,让你来烧还指不定烧不烧得熟呢。”
“给你,别忘了少抽点烟。”左手拿着钱,右手提着我的那双鞋子,她也不嫌臭。
“一半就够了,另一半你先存着,慢慢存,以后结婚的时候用。”月兑下棉布鞋把鞋子换上。
“结婚,你再这样下去,只怕头等白了,牙齿掉光了也等不到那一天。”又坐回去翻那本《宝宝胎教手册》。
“少说胡话,老婆,那我先走了,么个。”给她抛个飞吻出去,不再回头,不知道我的背影是不是在她的视线里变模糊直至消失。
在家枇杷叶汤喝过了,也温存过了,天空依然明亮,但我又要回到黑暗中去。在路边小卖部买了包烟,拆开,用牙齿咬出一根点起,拦下一辆车。
为避免出什么差错,安全起见,在离诊所几里外的一个小村庄下车,步行过去。路边停靠着一辆警车,做贼心虚,第一反应就想回头跑。不过再想想,这个地方我来都没来过,条子应该不是冲我来的。如果真是冲我而来,就算跑也跑不掉,一跑反倒告诉他们自己犯了事,就真给暴露了。点根烟镇定一下,径直向前走,擦过这辆车的时候,瞥向车里瞄了一眼,连个p人影都没有。
“走,老实点,我看你往哪跑。”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青年,双手贴到后背拷着八字拷,被四五个条子从村里押到村口,正朝这个方向奔来。赶忙微低下头去走进一条小田埂,眼看着警车动缓缓离开,在这条泥路上扬起一道长长的泥尘。
“小锋,你当初怎么就不停妈的话,孽债啊”一个头花白,打扮纯朴的妇人在后面尾随追赶着,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哭喊不止。
个年龄十**岁,穿着简单而不乏韵味的女孩将她扶起,自己也泪如雨下,至于她是这个家的女儿还是儿媳妇不得而知。
“哭有什么没用,都是被你给宠坏了,不然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让他在里面蹲着更省心。”村口的大树下,一个老中年蹲在井边抽闷烟,冷不防扔出一句话,又继续抽烟。他应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主心骨,话是这么扔出去,但还是呆呆地往警车那个方向看去,迟迟不肯离开。双唇微微颤动,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同时也流露出一丝深邃的内疚。父爱是伟大的,却不会挂在嘴边。
“唉,可惜了,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的。”几个跑过来看热闹的老人轻声议论
“可不是吗,他家的墙上还贴着很多奖状呢。”
“都是社会上的人给带坏的,打架捅死了人,家里又没关系,不蹲个十年八年是出不来了。”几个跑过来看热闹的老人轻声议论。话是说得没错,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社会上的人互相支撑,单枪匹马怎么成得了气候。一样的道理,不同的见解,对于社会上的义气,他们认为是不好的,而在我们眼里则把这些当成了人生信条。
再点根烟往前走,他的经历让我想起了自己,他的结局更让我感到一阵害怕,因为他的过去就是我的一个缩影。我走的是跟他同样的路,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他进去了,我还在外头。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走到这一步,今天的所见所闻可能就是我的最终写照,也可能更悲惨。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老妈会怎么样?老爸会怎么样?思怡又会怎么样?会不会像今天看到的那样?
曾经的一时冲动,走上了这条路,那时候对这些所谓的刺激充满了向往,也对出风头做老大满怀憧憬,却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亲人的感受。当越走越远,越陷越深的时候,突然觉这个游戏原来并不是那么好玩的。
血腥,厮杀都尝试过了,似乎也没当初想象的那么令人振奋,也没有像电影里放的那样热血沸腾,带来的却是恐惧,伤痛,生离死别。每时每刻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心吊胆。
而这些都是看到某些场面后的心灵触动,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感到后怕,才会想起自己其实是错的。一旦跟兄弟们聚上了头,那又将是另一种想法,那些酸溜溜的想法又会被抛掷到脑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回来。
不知不觉烟又燃到了尽头,扔下烟头继续前行,踩着那辆警车残留下的轮印,放慢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在泥尘中,每个脚印都陷得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