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讲到屠金等人遭遇伏虎寨诸人和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袭击,粮队一行人死伤惨重,也不知有多少人从绝命谷中活了出来。况宣领着辛弃疾的人马赶到时,已是一片狼藉,所有人等均是不知所踪。时光荏苒,一转眼便是半年之后。
炙阳当空,夏日炎炎。
宽广的教场上士兵列队而行,数千人的队伍列成大大小小数十个方阵在演练,教头洪亮的号令声响在空旷的原野上,阵阵喊杀之声更是中气十足。
此时看来,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和林林种种的枪械,无一例外都显示了南朝军队的骁勇和严明无比的军纪,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队伍在外敌的面前竟如同稻草人一般,不是望风而逃便是溃不成军!
这里是庐州安丰军建安军帐,驻扎有一万三千四百余人,部队驻地在淮河南岸的庐州府外小金山,与金国边境仅一水之隔。临近尚有安丰军建宁、建威、建武三个军帐,共计五万二千余人,沿淮河一线排开,与对面金国西自蔡州东至泗州的山东军完颜云宣部三万三千余人隔江而立。
虽说自《隆兴和议》签署到现在已近十年,金兵再无全面南下之状,但大大小小的摩擦试探也不在少数,故南庭亦丝毫未敢放松。在这相对相安无事的近十年间,南庭将在金国南侵之时损失殆尽的安丰一路军,重新整合招募,由所剩的三千余人扩充到了现在的这个规模。
安丰军四路军帐有大小将领一百七十四人,下属兵丁共计四万四千余人,辎重后勤队伍尚在编外。若按旧制,加上随军家属,现在的安丰军已是不下十万的雄伟之师,成为南庭部署在淮河一线最大的水6两栖队伍,统在建威将军钟邱麾下。钟邱其人原属建康水军,现年四十七岁,自十四岁从军至今,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更亲历了北朝的衰落和南朝的建立,人说乱世出英雄,钟邱便是这样一个人物。
若是太平年间,像钟邱这样的角色,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混上如今这个位置,这倒也不是说他才能有什么虚假,而是说根本就没有他施展的机会。想当年,钟邱也不过是绍兴府一个不起眼的伍长,后来局势混乱,这才在平乱伐逆中彰显出一身将才。后来金兵南下,安丰军死伤殆尽,而安丰军本就以淮河水军为主,在加之金国又在侧蠢蠢欲动,故才得到当朝宰相赵汝愚的赏识。在赵相的推举下得到南庭的重用,官封建威将军,统领安丰四路军制,驻军庐州府,组建淮河防线。
话说安丰军,在钟邱接手之后更是由原先的一路十八司变成了一军四路军马,分别由钟邱手下四员大将担任统制统制全军。建安军统制钟岳、建宁军统制马白石、建威军统制黄侯、建武军统制崔延路,如此四人,均是深得钟邱信任,然而钟邱最赏识和看重的还是建安军统制钟岳。除却建安军钟岳不说,其余三人均是与钟邱一道出生入死多年的老班底,按说这中军统制之职当由马白石等与其出生入死多年的三个部下之一担任,可钟邱却将这重任交给了跟随他才寥寥数年的钟岳,这其中还是有些缘由的。
再说这钟岳原属安丰军军马司,也就是常说的后勤部队,除去筹备运送辎重外,尚还负责清扫战场一类的杂物,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军司。当说,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马司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军司才对,可就是时而言,军马司的筹备粮草之职已被朝廷专门取缔,只剩余打扫战场一职。故而被抽调到军马司的人不是老弱便是病残,要么就是新兵初到,军马司便又肩负起了训练新兵们的胆量一职了,而这钟岳便是出生于此,名震于一场机缘巧合之下的战斗。
其年乾道元年,耿京身死,海州天平军面临分崩离析,辛弃疾与贾瑞虽强力手腕,但还是有不少义军将领心怀异志。易主朝北投靠金国的有、心灰意冷占山为王的有、利益不争同室操戈的有、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也有,其中最令人不耻的便是原天平军都统领燕贯。其人先是争权夺利不成,后又落井下石不得,最后只能是杀害好些天平军将士,领着自己一干心月复人等,盗取天平军机密、破坏天平军军械、烧毁天平军粮草,意欲投靠金国而去。也是因该他短命,燕贯不就近投靠金军,而是南下投靠熟人全中道所在的完颜云宣部队。为了在金军中取得更多奖赏,燕贯更是悄然在自己老家淮河一代放出消息招收更多人手投敌,是时钟岳听闻燕贯行踪,更是怒不可遏,邀约近百人,斩杀燕贯等数百人于投敌途中,更追回天平军所失机密,名震淮水一带,受到朝廷封赏。
在钟邱接手安丰军之后,钟岳在钟邱能者居之的信条下与马白石等人在武场较量,身手也不在他们三人之下。加之钟岳在淮水一带土生土生,对此处地形水况了如指掌,于是钟邱便封他为中军建安军统制,而钟邱自己却始终驻扎在建宁军马白石帐中,以安抚马白石等人不安的情绪。
此时的钟岳骑在马上,仰教场上的数千兵丁,身后数十个护卫徒步随行。烈日下,中军统制的披风艳艳生辉,一身铠甲更是随着马蹄声哗哗作响,这种荣光,钟岳何曾想到?今天又会迎来一批新丁,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子,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兵,钟岳的思绪便飘远了。
每每思及前尘往事,钟岳不无感慨。当初,自己在军马司的时候,除了在出征前能见到将军们容光焕的一面,之外面对的便是无数的死尸;还是当初,自己那么天真,以为当兵有一颗保家卫国、永不退缩的心便够了,哪想到除了一颗勇往直前的心,还必须还有强健的体魄和临危不乱的镇定。
想想当时,在那些金骑兵冲过来的时候,若不是屠大哥护着,自己恐怕早就脑袋搬家了,哪有今日的这般风光。哎,也不知道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后来去过屠大哥说的蔷村,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没有一个人影。想到这里,钟岳再一次感叹,当时自己真的是吓得蒙了,竟和其他新兵一样只知道傻傻的站着,眼睁睁看着金人的大刀砍向自己的脖子……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真是……哎,太年轻了。
钟岳终是收回了思绪,望向教场中央,那里有一个比武场,此时在那里已聚了不少人,比武场上更有两个人在比试,场下更有阵阵喝彩之声传来。想到自己当初就是在那个比武场上赢得了这中军统制的称号的,钟岳吆喝了一声,便领着数十个护卫拍马赶了过去。
听得背后马蹄声,围在比武场边的士兵纷纷扭头过来,一见是钟岳前来,连忙让出一条道来。钟岳冲着众人微笑示意,策马来到比武场边,却见得比武场上二人现他来了,一下子住了手脚,停下比试向他敬礼。
钟岳见得比武场上二人,均是一身虬肌,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一个身材魁梧,浑身黝黑,一支臂膀比小娘们的大腿还要粗,钟岳认识他,是与自己一道多年,同出自安丰军旧部,现任五统领之一的周书,是出了名的大力气,听说还习过几年拳脚,在建安军中鲜有敌手。再看另一个,身材虽无周书魁梧,但也是体格健壮,身长八尺有余,浑身肌肉更是结实,浓眉大眼,却是一副书生脸庞,正用一双眼睛毫无畏惧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