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天长途客车,傍晚到达g市客运站。我和田家兄弟商量过,在g市我们朋友并不多,只有先投靠朱胜。
上了客运站附近的一辆的士,把朱胜留给保家的地址读给司机,我和保家就四处张望起来,第一次来g市,什么都觉得新鲜。
车子左转右转的,让我开足眼界,保家这里指指,那里指指的,显得十分兴奋。
当时的g市和现在当然是没法相比,但比起当时我们的家乡,那真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已经晚上**点的样子了,到处还有霓虹灯,显得一片繁荣。
但很快,我就觉得有点不妥,正待作,就听到前座一直在假寐的保国话了:“司机同志,你在这一带转了六大圈,有本事你就一直转下去。”
“呵呵,不好意思啦,这位同志多多包涵,你这地址难找呀。”司机一脸尴尬。保国也不答话,依然合着眼在小睡的样子。
我心想,这司机一定以为我们是乡下初进城的土包子,但他只猜到一半,我们确是初次进城,但却不是土包子――当兵的方向感很强,保国的兵种就更不用说了,即使蒙上眼睛转几十圈,他也能分得清东南西北。
汽车停下,司机说到了,咪表显示十一元多,司机傻笑着:“八元行了,八元行了。”
我瞪着他,正要上去给他两巴掌,却被保国拦住,他扔下五元钱下了车。
一问路人,原来离朱胜的住处还有好一段路,初到大城市,就让人给骗了一把,真是气愤,同时也感到城里人要比乡里人滑头。
走了半小时,终于找到朱胜的住址,在一条小巷里,一排排平房中的一间。
保国上前敲门,半晌,一个又高又漂亮的年轻女子打开门来。站在一边的我看呆了,心中暗暗嘀咕:城里的女子真是不同凡响。漂亮女子看到了保国,“呀,大胜,快出来,看谁来了。呵呵,是保家呀。”
保国愣了愣,“同志,你好,我是保国,保家是我弟。”
保家也走上前去,“慈姐,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她原来叫“慈姐”。慈姐打量着保家两兄弟,不住地点头,“像,真的很像。来来来,快进来。”
进了屋,看到客厅上站着个小青年,向我们打着招呼,慈姐正要介绍,这时朱胜从浴室走出来,慌忙拭擦着湿漉漉的头,一看到我们,眼睛就闪出光芒,“小虎子?保国?你俩都回来了?”
我们兄弟们拥在一起,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在村里就是铁哥们,自从三年前一别就再没有联系,三年了,现在终于再次见面。
寒暄过后,朱胜向我们逐一介绍:“梁健慈,我女朋友,你们叫她小慈就行了。这是宋安兄弟,这些年一直和我一同闯天下。小慈,宋安,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铁哥们,这是叶德虎,小虎子,这是田保国,就是保家他哥。”
宋安和小慈过来向我们打招呼。宋安递上茶来,“几位大哥,叫我小宋就行了,大胜哥经常向我提起你们,铁杆兄弟呀,真羡幕你们小时候的生活。”
这晚,慈姐为我们烧了几盘下酒菜,就在客厅中畅叙一番。
“来来来,保国、保家、小虎子、小宋干一杯。”
“等等我,我也来。”慈姐从厨房里又端了盘菜出来,边擦着手上的油。
碰过杯,大家都是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看到慈姐那喝酒的英姿,当时我想,大胜哥真有福气,何时我才可以找到我自己的慈姐呢?
酒过三巡,大家就互相讲述这几年的经历。
原来大胜当年因伤害罪被判了两年,在狱中,他爱结交朋友,为人又很够义气,包括狱犯和看守员,都很喜欢他,很快就成了狱中的老大。其实,当时监狱中呆的只有少数几个是大奸大恶的人,而在大酷劫中被莫须有捉起来的最多,七九年开始,随着“四人帮”被打倒,很多冤假错案都得以平反,全国实行大赦,政治犯很多都被放了出来。由于和看守人员关系好,大胜得以凭着改造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并随第三批政治犯的大赦一同释放出来,所以他在狱中还呆不到一年的时间。
宋安是大胜哥的狱友,他个子小,老被狱中一帮狱霸欺负,大胜看不过眼,就和那帮狱霸恶斗起来,那次大胜以一敌四,寡不敌众,被打得很惨,幸好其他狱友现后过来帮忙,大胜才得以月兑身,但也在医院躺了足足一个月,从此,宋安就跟定大胜。宋安有一门高的手艺,就是偷窃,手法非常灵活隐蔽,当场表演给我们看,如同变魔术一般,我们连声叫绝。其实,宋安就是因为这门手艺活,年纪轻轻就被判了刑,他出狱比大胜还要晚,一出来就投奔大胜,和大胜同住一起。
大胜说,宋安还有更拿手的绝活――开锁,什么锁都难不到他,更绝的是开得快,比有锁匙的开得还快。宋安被赞得呵呵的傻笑。
出狱后,胜哥被狱友挽留在g市,当时,坐过牢的人都很难分配到工作,胜哥朋友多,门路广,在建筑工地找到熟人,一下子把狱友都安排到了工地做工,狱友都很感激他,全听他的,不久,胜哥就成了管工,带着这批工人,转战了好几个工地,由于他们工作卖力,不少人文化不错,学得快,手艺好,工程质量扎实,于是在建筑队中小有名气,胜哥成了个小包工头,可以直接包些小工程来做,开始挣到些钱了。
一次工程中,由于竹棚没扎实,胜哥一脚踏空,从四米高跌到地台上,左脚骨折,打了石膏,在医院呆了三个多月。就是在这三个月中,认识了刚出来当护士的梁健慈。
梁健慈美丽的脸孔,高挑的身材,早就深深吸引了大胜的视线。她天天悉心照顾大胜,使大胜十分感激,下决心向她动追求攻势。
而梁健慈在和大胜相处的过程中,也觉得大胜为人风趣幽默,对朋友关心照顾,聊着聊着,就对大胜产生好感,大胜还没有出院,两人就建立了恋爱关系。梁健慈是山东人,家人都在青岛,初中后考到了g市的卫校,毕业后留在g市第一人民医院当护士。由于在医院职工宿舍要和其他同事同住,生活不太方便,后来她就直接搬到这里和大胜同住了。
这夜我们聊到了很晚,大家喝得有点多,第二天大胜和宋安还要开工,大伙都要休息了。大胜决定明天放工后到附近的南海渔村吃火锅,真正为兄弟们好好接风。
大胜安排我们几个这段时间先挤挤住一起,保家和宋安住他的房间,我和保国代替宋安当厅长,他自己呢,没办法啦,只能搬进梁健慈的房间一起住,我们兄弟各个都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起来,大胜和宋安早已上班去了。吃过早饭,保国说要去电池厂探探路,报个到。保家也嚷着要去,我笑着说:“人家只请一个人,却来了两个一样的,那真是赚翻了。”
保国拗不过保家,两兄弟就一起出门了,他们说还会到处走走,约定晚上直接到南海渔村。
这天,梁健慈刚好不用上班,新护士一般都被安排上夜班,所以到了中午,我又吃了一顿梁健慈的拿手小菜,赞不绝口,“我说慈姐呀,你哪学的这门手艺呀,比我妈做的还要可口。”
“哪里呀,随便煮煮的,可口就吃多点。”梁健慈听到我称赞,笑着说。
“随便煮煮就这个水准啦?不了得,要是能天天吃上你的菜就好了。”
“你喜欢吃,就天天煮给你吃?……”说完,好像又说错了,她的脸红了起来,看得我更是一呆一呆的,不知所云地说,“大胜哥真有福,羡慕呀……”
下午,梁健慈带我到附近走走,我俩开心地聊了起来。我把童年时和大胜哥无拘无束的生活以及三年来军队的生涯绘声绘色地向梁健慈诉说着,听得她时而瞪大亮丽的大眼睛,时而“咯咯”地抿嘴大笑,令我陶醉无比。
我问她广东话全都能听懂吗?
她说:“在g市三年了,开始是困难点,但现在基本都能听懂,就是不太会说,老是说不好,大胜又不和我说广东话。”
“哦?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呢。”
她拍着手,开心地笑了:“好呀好呀,到时说口流利的广东话,吓死大胜。”
我笑了笑:“这样吧,我就当你的粤语老师,嗯……好吧,由简单的开始。广东话称‘这边’叫做‘哩度’,‘那边’叫‘果度’。”
“呢度,果度。”
“不是‘呢’,是‘哩’,看我的嘴型,‘哩’,哩度。”
梁健慈学着我的嘴型:“哩,哩度。”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再来。广东话很少说‘不’字,而是用‘唔’字代替,像说‘不吃了’,就要说‘唔食啦’,‘不听话’,就要说‘唔听话’……”
我一句句地教,梁健慈一句句耐心地学,我再纠正,很是开心。走着走着,我看到路边杂货铺有个公用电话,突然想起什么事,就让梁健慈等等我。
在口袋里翻了半天,翻出我的记事本,找到了单国宇家中的电话。单国宇的家在g市,他爸爸就是驻g市军区的领导。看到电话机,突然想起了国宇,决定打他留给我的电话,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在当时,很少家庭装有电话的。
接电话的是个婆婆的声音,说国宇上班去了,并告诉我他单位的电话,再次拨号,我终于听到了国宇的声音,“哪一位?”
“是国宇吗?是我呀,德虎,小虎子!”
“操,小虎子呀,真是你呀,呵呵,在哪呀?”
“昨天到了g市,在玩呢,你在上班?在哪上班呀?”
“黄埔呢,怎么,你来g市玩呀,没这么快走吧,下班后我找你,一起吃饭聊聊。”
“好呀,噢,今晚我约了几个哥们吃饭,要不你也来,一起认识认识。”
“行,就这样定了。”
我让梁健慈告诉国宇吃饭的地点后,又开始了我们的粤语补习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