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是一位极为雍容高贵之人,见徐世绩等人来,只是招呼一声,并不多话,对于女儿裴萃云说要出城也并不多问,她相信丈夫,也相信这个女儿,因为这个女儿有他父亲一样的血统,做事一样的冷静稳当。裴仁基不在家,基本上可以说是裴萃云当家,裴老夫人不过是养养花,除除草,乐得清闲。裴仁基其实还有一妾,裴萃云也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在士族大家很是平常,她也能与之相处融洽,因为她知道持家以和是对男人最大的支持。
她本是士族千金,不求强功,但求无过,其实她生了裴行俨和裴萃云就已经是大功,她年纪并不大,未到不惑之年,只是出了一个另类的能干士族女儿,她乐在其中。说来也怪,要说第一胎为女儿,本是不该受宠的,只是她这个父亲也与人不同,他待人以宽,持家以和,对女儿疼爱有佳,是以让她养成了一个男儿性情,但这个女人却不只阳刚一面,其实她也很善良,很女儿,她对父母亲很孝顺,对弟弟很爱护,对下人没有什么架子,但她从来不怒自威,下人无有一人对她不是毕恭毕敬。现在唯一让老夫人放心不下的是女儿的婚事,按说早可以嫁人了,可她自己却是半点不急的样子,什么样的公子哥她都看不上眼,但她相信凭裴家的家世和姑娘的人才并不愁嫁,所以也不是特别急。要说担心,她更担心儿子裴行俨,这个儿子虽然武功奇高,却性情极刚,平生不受管束,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但他自从随父从军之后大有改观,在军中有了用武之地,变得收敛了许多,他父亲也是夸他勇冠三军,有大进步。
见家人上下齐点,裴萃云吩咐下去,这不是搬家,不必大张旗鼓,只捡要紧地收拾一些就成。只半个时辰功夫,上下已经收拾停当,裴萃云告诉徐世绩可以动身了。可裴家毕竟大家大业,随便收拾一下连人带物也是几大马车,相当惹眼。徐世绩为掩人耳目,安排裴氏家小先行,自已很识趣地随裴萃云左右同行,虬髯客也紧紧相随,其余的家仆人等由徐世绩带来的两个手下安排随后跟来。
时间安排的似乎很是凑巧,裴家一众人等刚一上船,李靖和张大宾已经带着一队隋兵向惠训坊而去,裴萃云看在眼里,更加相信徐世绩所言不虚,铁了心地跟徐世绩去瓦岗。在这期间,张亮已经回到徐世绩身边,虬髯客也去与红拂会合,接应李靖,各人心照不宣,但事情安排的极为妥当。徐世绩本来打算去汜水虎牢关,在裴仁基的后方做点手脚,现在看来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李靖那边也按部就班,东都的这帮人全在按照徐世绩和李靖的安排行事,未了的事情交给李靖去完成就好了,李靖完全有这个能力。
就在李靖和张大宾带兵到来的那一刻,徐世绩早已命人驾船离开槽渠,只是他没有按原计划北出槽渠,而是顺原路沿洛水顺风顺水而行,船极快,对于他选择的这条路线徐世绩丝毫不担心会出什么差子,因为有李靖在,东都隋军绝对没有抓到他们的可能。
事实上,这一切都在李靖和徐世绩的算计之中。刘长恭和张大宾本是卫府总管左翊卫大将军卢楚的亲信,这一点李靖早就清楚,李靖随刘长恭和张大宾送走那位突厥贵人之后,刘长恭和张大宾如约地将李靖推荐给卢楚,并建言卢楚出兵拿人,东都正是用人之际,卢楚自然极为高兴,没有通过越王杨侗就派李靖和张大宾带兵直奔裴府,只是显然他们要扑个空。下一步李靖要做的是建言卢楚度走马易帅,逼反裴家父子。现在裴氏一家老少在徐世绩手中他自然更有底气。
徐世绩等一行人如期顺利地出了东都。行在洛水,徐世绩人在船头,旁边是裴萃云,她伸手解去了徐世绩身上的**道,看徐世绩的眼神已是大不同,自从离开东都的那一刻,裴萃云已经把宝压在了徐世绩的身上,她已再没有回头路,所以她没有必要去得罪瓦岗的大人物徐大军师。其实她心里对这位不惜以身犯险而求得她信任的男人已是大有好感,她见过的士族贵公子不计凡几,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徐世绩这般有担当,从来男人在她面前战战兢兢,但这个男人是不亢不卑,很有大将风度。
“到了瓦岗,我们是不是能够马上见到我父亲?”
“裴姑娘且宽心,世绩当尽快安排你们一家团聚。如若姑娘不介意,世绩想从姑娘手中讨得一件信物,才好告诉令尊大人你们已经安然到瓦岗。”
这本是裴翠云向徐世绩索要之物,现在徐世绩反向她索要,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裴翠云对此并无反感。
“徐将军,令堂大人可好!”说话的是裴老夫人,她适时地走到了船头,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多谢裴夫人问候,家人一切安好。”徐世绩见是裴老夫人态度极是恭敬。“船头风大,夫人还是回舱中歇息为好。”
“无妨,在舱中久了,老身也想出来透透气,徐将军少年成名,不知家中已有几门妻妾?”
“夫人见笑了,想我只在江湖奔走,未及婚配,并无妻室。”
闻听此言,裴夫人脸上有异彩。
“老身初到瓦岗,未有住处,想到将军府上叨扰几日,不知可得方便?”
“家父最是好客,夫人若是能到府上小住几日,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家中寒陋,怕夫人和小姐不习惯。”徐世绩说话还是那般恭谦,他正愁一时不知该将裴氏一家安置在何处,见裴夫人主动说要到自已家中小住,正是求之不得。
“无妨事,那老身就不客气了,我们直接去将军府上等候仁基到来。”见徐世绩对自己恭谦有礼,裴夫人笑意更浓。
裴翠云暗道自己母亲这一招高明,现在裴氏一家随徐世绩到瓦岗,前途未卜,到了徐世绩府上有了他家人在自己左右,自己安全自然也就有了保障。却不知道裴夫人其实另有深意。
“那世绩当吩咐家人去尘相迎。”
裴夫人见徐世绩答应只是点了点头,对裴翠云道:“翠云,把你随身携带的玉佩交给徐将军,让他取去见到你父亲也好有个凭证。”
裴翠云见母亲如此一说,先是一愣,随即脸红耳热,只“哦”的一声把玉佩取给了徐世绩便飞奔回了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