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班师回京,朝野尽庆,成宗皇帝特意率文武众臣犒赏三军。(更新最快)。随行主将亦得封赏,左帅请求告老,帝始不许,却准了半年探乡;副帅郑涛加封忠武将军;监军魏雁辉加封武威将军,迁御林军副统制;幕将杨中庭沉稳果断,左迁至兵部侍郎;先锋梁振业屡立战功,迁至御林军都统领、从三品御前行走;其余诸将各升一级。另外随军文臣,礼部尚书何志,加封翰林院大学士,赐紫蟒袍一件;陈玉泉迁枢密院任都同旨;唯有监察使李宛,虽有金银犒赏,却无晋升的旨意。
婉贞也不急,在犒赏结束后便返回家中。想必皇帝心中定会有个算盘。到家门前,正要叫门。只听一阵低幽婉转的笛声传来,悠扬之中带着缠绵悱恻。
婉贞怔住,手僵在半空中,这熟悉亲切的声音曲调——“莫非……”
德云又惊又喜,猛地推开门,叫道:“大公子!”
院中的月桂树正枝叶繁茂,微风袭来,细小的花朵如繁星般飘落,沁香满园。
落英缤纷中,一抹白色的身影倚在树旁。
突然的推门声惊起了巢中静息的鸟儿。映着拔高的笛声飞上屋檐,脆声鸣叫。
“德云还是这么毛躁啊?阿婉管教的不够。”清朗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将手中的玉笛放下,向门前惊呆的人走来,“怎么,在外面野得没边了。连人都不认识了?”
婉贞这才回过神来,轻声叫道:“大哥。”
不错,分别快一年的时间了。可眼前之人修长的身量,带笑地眉眼。嘴边那一如最初相见时的促狭,熟悉得亲切。
京师南侧的丞相府前另有一番热闹,三公子魏雁辉加封武威将军,魏府张灯结彩大宴宾客。
魏列夫高座堂上,前来道贺地宾客川流不息。寒暄之时不免奉承几句:“魏公有公子三人,皆是国之栋梁,陛下大加封赏,封喉拜相只怕迟早了。”魏列夫摆摆手道:“贵卿都言重了。犬子不过是运气碰巧,还需历练呢。陛下也只是给个头衔勉励而已,还要他自己用心。”言语中却能听出弦外之音。武威将军只是封号,并无实利,而先前魏雁辉为兵部侍郎,现在任御林军副统制。看似连升两级,却没了实权。现在兵部尚书左帅要告假,兵部侍郎便是手握大权。如今却给初出茅庐的杨中庭拿了去。叫魏列夫心中怎能不琢磨琢磨。
正在庆宴时,家丁突然前来悄声通告:南宫公子到。
魏列夫听闻一震:此人无事不登门。一来必有要事。连忙起身来到后院。
推开书房地门。一个身着月白长衫、书生装扮的青年正手摇折扇,在看墙上的字画。
魏列夫摆手屏退了下人。问道:“公子今日缘何到访?”
那人转过身来,笑道:“魏公多日不见,气色还好么。当今皇帝隆宠日重,只怕日后我等也只能吃您的白饭了。”
“南宫一脉人才济济,能为老夫效命自然是锦上添花,怎可能说吃白饭?除非公子想违约……”
那人冷笑道:“不过这一两年的时间了,我还等得!”他缓缓口气,道:“小妹在那种地方这七八年也都过去了,十年之约眼看到期,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魏列夫微微笑道:“公子明白就好。”
那青年又道:“今日过来,是要知会您一声,有人到京城了。可能与您有些不便……”虽是这样地话,脸上笑容不减,斜着眼睛看魏列夫的反应。
“哦?什么人?”魏列夫问道。
那人嘴角一挑,说道:“最近素有名声的后起之秀,那个名士李侗的儿子,李昭。”他又顿了顿,道:“也就是那个李宛的大哥吧。还真是手足情深!”
“”的一声,魏列夫将茶碗重重放下,“又是那个李侗?十年了,一点都不安宁。哼!又让他的儿子做官么?”
“不过李昭素有随兴游乐之好,不见得要做官……”
魏列夫打断他:“上次让你查查看那个李宛的底细,怎么样?”
那人道:“只知道李侗的八年前收养了杭州一家医馆地孩子,别的却没听说。李侗便是要收徒弟的话,不知道多少人要踢破门槛,这养子偷偷收养地也可能。”
“杭州医馆的孩子?”
“是啊,父母被强人所害,听人说留下了个女孩,但时间太久了,也没能说清。”
“女孩?”魏列夫脑袋中闪过一丝疑虑。
“女孩,按年纪算十五六岁了。差不多也要嫁人了。”
“那不对,那李宛今年十八了。看着也不像十五六地孩子。”魏列夫说着,打消这个念头,又问道:“如今李侗在何处?”
“去年还在襄阳城郊,三月份搬走后就不知道在哪里了。李侗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谁都知道。”
魏列夫点点头,道:“有劳南宫公子再去查查李宛地底细。再有,烦劳将李昭的行事也一并告知。”自当效劳。”青年站起身,合拢纸扇,作揖告别,“魏公不如多看着点朝堂,那里可就您一个人看得住。”说罢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魏列夫紧皱着眉头,连这种江湖草莽之人都知道新帝对他地手段了。来了,我和瑾儿天天盼着,生怕您有什么闪失……平安就好啊。这几日喜事连连,前天一早李大公子也来了,可让我们又惊又喜。大人您又得了皇上的赏赐。真好真好!”管老伯依旧唠叨着,一边摆着碗筷,端上小菜。为婉贞和德云接风。
婉贞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坦然地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不时与管伯插上几句话,逗得老人开心。看着一身风轻云淡的人突然出现的眼前,婉贞一时有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此时却一句也讲不出,千言万语没有头绪。
婉贞低着头夹了些菜,德云看到,心中自然有几分明白,便笑着说道:“管伯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您先歇着吧,这里我来照顾,让他们两兄弟好好说说话。”
管伯答应着,离开了。德云又道:“我去温壶酒来。”也离开了。
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到他斟酒地声音。婉贞愣了一会儿,终于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昭笑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婉贞皱起眉头:“还找到这里!”
李昭长眉一挑。瞪了她一眼,道:“我看你是野得没边儿了。这才过来找你!竟然跑去随军。还去了突厥!要是让爹知道,该多担心!幸好他们现在云南。消息不怎么灵通。我在相州会友的时候,看到朝廷的榜文,这才赶来。”
婉贞闷声说道:“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李昭拿起酒杯摇了摇,“当初我是帮谁考了乡试地啊?”
婉贞用李宛的名字考乡试,因为检查严格,所以是李昭代劳,当时还偷偷背着李侗夫妇。待婉贞拿到名籍之后,才告诉李侗夫妇自己地打算。李彤夫妇见孩子决心已下,而且又能顺利通过乡试,这才没有反对。其实,儿子从中捣鬼而夫妻俩个并不知道。
李昭提起此事,婉贞一时语塞,只得道:“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你别操心了。”
“把手伸出来。”“什么?”婉贞反问。李昭不客气地命道:“把手伸出来!”
婉贞不解地伸出右手,李昭却抚开她的衣袖,修长的指尖搭在皓腕处,片刻之后说道:“还说好好地回来?我看你是命大!又逞能了吧?哎……”李昭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还是要照应一下你啊。”
婉贞不语,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但又带着几分温暖。的确,这些日子很辛苦。看到师兄的到来,就好像又回到在家里地日子。
“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你的真相?京城里的人也没什么眼力么……”
“我掩饰得也很好么……”婉贞不服气。
“那是他们没见过这么爱逞能的野丫头而已,真是令人头疼。”
“头疼你就不要来,谁请你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
两人说着,渐渐话多了起来,间杂着以前经常的斗嘴,真让婉贞有种回家的感觉。
“时候不早了,你明早还要上朝吧?快去早些睡。”就像在家里,他总是催促自己早睡一样,这时也不例外。却不再是家长里短,习武练剑的内容,而是“上朝”。“好。”婉贞应道,没有像往常一样讨价还价。
两人站起身,德云也进来帮忙收拾。不经意间,李昭的袖口中飘出一页宣纸,落在地上。婉贞俯身拾起,去见上面写着:
新蕾初醒蕊已成,
恋曲如花绽春声。
相思本是无凭语,
浮华世外幸此生。
“大哥,这个……”
李昭回身看了,微微笑道:“前日酒楼里听一个歌妓唱的,有些意思,便记下来。没什么,你收着吧。”
“哦。”婉贞见地确是师兄的笔迹,措辞也是很流畅,倒是精巧之作。只是,素来有过目不忘之能的师兄难得把什么词曲记下来,真是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