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管家走远,婉贞拉着李昭的手说道:“听屋里的姐姐们说,今天外面有庙会,就在关公庙那里,很近的。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又加上一句:“我只看看,不会乱跑的。真的。”说完乌黑的眼睛眨了眨,颇有下定决心的样子。
李昭头痛,皱眉道:“这样出去不好吧?跟婶婶说一声,师伯不在家里,婶婶会答应的。”
婉贞急道:“不行不行!娘亲不肯让我出去的。再说,娘亲现在在招待客人,不要麻烦她比较好。我们快去快回吧。喂……梁箫哥哥,你也会一起去对吧?庙会很好玩的。”
梁箫有些为难,道:“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要离开,我要是不在可能会不方便……”
婉贞嘟起小嘴,哼道:“真没趣。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爽快!”她这个小人,女乃声女乃气地冒出这么一句,惹得两个少年都哈哈大笑。
这两个男孩也都是小孩心性,自然也贪玩。梁箫道:“少不得,要一起走一趟。”李昭笑道:“从这林子的后面折过去,就不会有人发现。离得也不远,我们快去快回。”婉贞“恩恩”地直点头,催促道:“快走吧。”生怕他们变卦反悔。李昭道:“可别忘了你刚才的承诺,不能乱跑。”
三人转出树林,来到外面。这城郊偏僻,有的便是一些官员贵族的庄园,人烟不多。隔着一条河,对岸便是一般百姓初一十五赶集的地方,有乡绅便在那里修了个关帝庙,保护过往商贩。本来离得不远。但是他们三个孩子,更有婉贞这个小不点,走得自然就慢。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赶到庙会之中。
三个孩子见到这份热闹,可合不拢嘴。将门的公子、尚书的千金。都跟见到了稀世珍宝一般,左顾右盼,忙得眼花缭乱。李昭随父亲游走时日不少,不觉得怎么稀奇,只好紧紧地看住两人。免得走散。“昭哥哥,你看,多漂亮!”婉贞指着一个用彩绳变成牡丹花、还有布老虎和绣线球。她虽然长在大户之家,但是这等民间地布艺玩偶却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好奇万分。
李昭看了看婉贞的神情,便想给她买下来,不想一模腰间,竟是出来得匆忙,没有带着钱袋。只好说道:“阿婉。哥哥下次跟师伯出门的时候,给你买个更漂亮得好不好?”
婉贞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阿婉等着。”
一旁地梁箫见了,笑了笑。没做声。
忽然前面敲锣打鼓一阵乱响。婉贞立马忘了这边,高呼道:“有杂耍!我们快去看。”说罢。蹦蹦跳跳就往前跑。李昭连忙跟上,一边拉着她一边说:“阿婉,不要着急,别乱走小心走丢了!”回头看到梁箫却还在另一边的摊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只得提起叫道:“梁兄,我们在前面,你过来跟上!”只见梁箫略一点头,摆摆手,像是听到了。李昭略略放心,见他地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便拉着婉贞走在前面。
婉贞这冲那撞地东看西看,不过是些胸口碎大石、头顶瓷缸、口里吐火的江湖伎俩,李昭早就跟父亲见识过了,婉贞却兴趣十足,也只好陪着她。
忽然,这小家伙又一钻,挣月兑了李昭的手。李昭一惊,连忙离开人群,击倒外面一看,婉贞正和一个大人带着的一个小孩撞在一起。“唉呦”一声,那小孩好像是个富家的小少爷,瞪着眼睛叫道:“放肆!”一旁地大人连忙护住。
婉贞也不甘示弱,瞪圆了眼睛回敬道:“你才放肆!我好好地站在这儿,明明是你撞到我的!”
那个大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却有些奇怪,明明是中年人的嗓音,却带着些尖细,喝道:“这是谁家的野丫头?怎么没人管教?”
婉贞勃然大怒,气得结结巴巴:“你……你敢说我什么!哼!一味只知道护主的……”
李昭见到不好,他可知道这孩子性子极烈,连忙上前说和。
他一把揽住婉贞,抱了抱拳道:“舍妹年幼,望海涵!”
那个小公子十岁上下,比李昭略矮一点,见李昭来了,便挥挥手道:“算了,也没什么。”
“既如此,那便告辞了。”李昭护着婉贞离开了。婉贞不服气,还朝着那个大人做了个鬼脸。
“这小妮脾气还真大!”那个中年人尖声尖气地说道。那公子皱眉道:“难道女孩子们都是这样刁钻?家里云儿又是那个样,偏有母妃宠着;还不容易出来一趟,又碰到这么个丫头。”他一副大人样地摇摇头,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小孩子。
那中年人讨好道:“这是不懂规矩的小丫头。您看郑大小姐多文静……”
“哼!比起木头一般言语无趣的郑姐姐,我宁可和这么个野丫头一起,还有趣些。”他一甩手,转过身去又道:“程恩,出来了就记得别那么计较,不是找麻烦么。”
那中年人连连迭声道:“是是,小人记住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晚膳的时候要到了呢……”唆。”小公子说完,背着手走远了。
李昭和婉贞回去找梁箫,看梁箫有些兴高采烈地迎面走来,李昭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看大人发觉了着急。”梁箫点点头道:“好。”三人一起往回走。
到了郊外,见婉贞还有点恋恋不舍,梁箫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只绣线球,四角垂下金边流苏,做工甚是精致,有拳头那么大,递到她面前。
婉贞欢呼一声,抱在怀里。李昭奇怪道:“怎么,你买来的?”他见梁箫也像不曾使管了钱地公子。
梁箫笑道:“我也没带钱。我看到旁边有个射箭摊子,射赢了有奖。于是就跟他们打赌,十箭全都射中靶心,便给我一串钱;只要有一箭没射中,我便把这个给他们。”指了指腰间挂着的一块美玉。
李昭吃惊道:“这怎么可以?”梁箫笑道:“李兄别急。兄弟我在家里,整天被父亲看管着练这练那。我早就练得五十步以内,箭无虚发。他们那个靶子才二十多步,易如反掌。”
“你就拿了那吊钱买了这个绣线球?”
“恩!”梁箫掩不住一脸的得意洋洋。
李昭偏过头,险些笑出声来。到底是不常出门地公子啊,几文钱便可以买到的小绣球,这位仁兄却拿了整整一吊钱去买,还觉得得意。罢了,难为他有这个办法。转过头看婉贞似乎有些累了,就说道:“我们赶快回去吧,阿婉,哥哥来背你好不好?”
婉贞巴不得呢,点点头,伏在李昭地身上。
走了一段路,梁箫说道:“李兄,我来换你吧,这孩子都睡着了。”
李昭回头一看,果然,小婉贞一手抓着绣球,倚在他肩上睡着了。梁箫双手一接,抱了起来。
没走多远,就看到几匹马冲到面前,为首地一个男子道:“找到小姐、公子了。快去禀告夫人。”三个孩子被大人接到马上,送回府里。
大堂上,白夫人端坐正中,隐隐有些不悦。她心知定是贞儿这孩子闹着出去,却不该把梁府的公子也带上,不像话。
三个孩子走上来,李昭先拜倒说道:“婶婶请息怒,都是昭儿不好,带着妹妹出去玩。”
“不是地娘亲,是我央求昭哥哥带我出去的,还有这位梁箫哥哥也是。”婉贞也说道。
“贞儿,你明知道错却还要犯,真是不懂事。”白夫人皱眉道。
“可是外面很好玩,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呢?您看,这是梁箫哥哥给我的。”说着,献宝似的把绣球从怀里拿出来。
梁夫人笑道:“我看这孩子心思灵巧,又有胆量,真是难得。妹妹别气了,小孩家都是爱玩,比起我们家箫儿,贞儿定是乖巧的了。”
“您不知道,这孩子这个性情,我都愁死了。”
梁夫人上前抱起婉贞,说道:“这么乖巧聪明的女儿还愁什么?这胆量性情,我看正好嫁入将门。不如,给了我作媳妇吧。”
白夫人转怒为喜,笑道:“若是当真,那我便再也不愁了。”又向下面的少年们说道:“罢了,没事就好,以后不要这么莽撞,要出去也要大人陪着才好。”
却见下面两个男孩都有一丝茫然的神情,退在一边。
傍晚时分,梁夫人带着梁箫走了,疲惫的小婉贞早就进了梦想。始终也不知那位梁箫哥哥的来历,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好的哥哥,玩得很开心。这是梁兴将军被革职前一个月的事。将军预感不好,便以省亲的名义将妻子和儿子安排到了亲信洛阳马家安顿。临行前,梁夫人便拜访陆尚书,请他在朝中权衡。
一年之后,长业十二年,梁、陆、苏三家案起,朝中有名的三族一夜倾覆。
两年之后,长业十四年,先帝赐婚郑氏为均王妃。
又过了两年,五王纷争。均王登基,改元平隆。
平隆四年,大开恩科,东江才子李宛状元及第。洛阳梁振业为武举第一。
悠悠十载,弹指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