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孔加劲秘书从旁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存着递给孔加劲。
顺手接过,在此期间,孔加劲用眼角斜睨了一眼苏莫若,虽然这丫头从头到尾没说话,但是他还是想要看一下她的脸色,毕竟这笔钱,并不是政府还的,因为镇政府没那个能力去还;当年苏莫若的义父苏有进确实倦了一笔钱,但是却只有一万块,当时镇政府也确实给他打了欠条,但苏有进却没有拿那欠条就离开了,这多过年来,要不是前几天让人去搜集有关于苏家的一切消息,又哪里可能知道这个事情,这件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将手中的存着递到柳琴面前,双眼布满了诚挚,“柳琴女士,我今天是带着政府的大套班子都过来了,我们都很感谢您丈夫当年的善意,在那样困难的时候,他却以个人名字捐了一万块,而当年镇政府也说过是借,可是……”突然意识到了如果告诉柳琴,当年苏有进并没有那欠条就离开,那么依着大家对这个女儿的了解,恐怕这笔钱他们也送不出去了,“可是你的丈夫却这样大公无私,的这么多年了,政府也总算是缓了过来,而当年您丈夫所借给我们政府的钱,如今,我们政府跟上面报了一下,上面也认为您丈夫的作为应该大力嘉奖,所以,之前您丈夫借给我们的十万块,我们也不算太多,但十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放银行里算死期,这笔利息钱也绝对不少了,如今这个存折里,我们给存进去了十万块,希望您能够手下,别做推辞……”
柳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孔加劲手里递到自己面前的存着,竟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会有整整十万块,她不是在做梦吧。
看着柳琴呆愣,孔加劲有些着急了,对着后面正满脸用武之地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一众人便都纷纷朝着柳琴涌了上来。
镇上这几个人,孔加劲肯定是不会瞒着的,不过他之所以会说出来,是因为这些人都能够信得过。
所以,一个个在跟柳琴说话,劝说她手下这笔钱的时候,都是积极开动了脑筋的,这样大的一笔钱,孔加劲没有想着私吞,而是告诉了他们,让他们也参与进来,虽然最终孔加劲的功劳还是最大,但还在他们都还能够分到一杯羹,本身又跟孔加劲的关系不错,所以一个个都是用尽了所有努力,来让柳琴手下这笔钱。
苏莫若此刻坐在唐屋内,拿出自己带回来的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坐在唐屋内喝了一起来,虽然只是白开水,但她却喝的很有滋味,在这个世界上,她从来认为白开水才是最好的东西,不加任何色素,不加任何有害物质,更重要的是,女人得多喝水,这样对自己才好。
最终,柳琴不知道怎么让孔加劲等人给说服,收下了这笔钱。
而孔加劲等人,丝毫不顾柳琴的挽留,纷纷告辞离开,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生怕她又突然反悔,要把钱退给他们。
手里拿着这张十万块的存着,虽然她不认识字,读的书少,认识的数字也少,但存折上面那无数个零,还是晃花了她的眼,她大概也知道,一个存折上的零越多,就说明了这个钱越多。
颤抖的将存着拿着,其实更多的,她心里不愿意收,但是自从前几天女儿的亲生父亲找上了门来,她才突然意识到,女儿竟然有这样好的家世,可是那天,女儿竟然当众决绝了亲生父亲预备将她接回去的打算,斩钉截铁说要跟着她,那个时候她的心里说不敢动绝对是骗人的,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没用,没钱,给不了女儿更好的教育跟生活,更不可能给女儿在京城买房子买车子,甚至于,连最基本的,女儿如今的生活费,都是需要女儿自己去赚取的,想到这些,她便还是手下了这笔钱,丈夫一生心善,却不想到了最后,都还给她留了这么大的一个善果。
拿着存折走到唐屋内,挨着苏莫若坐下。
苏莫若拿过旁边的水杯,也给养母倒了一杯水,放到养母面前。
柳琴看了一眼存折,随即将其给了女儿,“妈给不了你太多,但是这笔钱,也算是你爸生前积的福,死了也能够让我们享受到,我们是好福气啊……以后这存着你就留着吧,你这几年大学,花费的地方还多着呢,还有后面的学杂费生活费,妈也知道肯定不够,所以,妈会努力赚钱。”
听着这话,苏莫若深深看了一眼养母,随即将存着放到养母身边,笑容柔和,声音坚定,“妈,这可不是十块一百一千的,这里可是十万块,这么大一笔钱,你既然都说了是给我的学杂费,那就留在你身边好了,后面几年我需要到时候找你要就可以了,如果放我这里,丢了可怎么办?”
这话很管用,柳琴直接就听了进去,慎重的点了点头,将折子拿了起来,随后不放心,便往她的房间里走去。
听着养母房间内时不时传来搬东西的声音,嘴角就勾出一抹笑来,看起来,是养母看这里不放心看那里也不放心,生怕放着不安全给丢了,所以足足一天,都在里面摆弄着,而苏莫若,也没有去叫她,心里却在想,似乎这样给养母钱,也有些不对,她一直都想着她,看起来,后面也让养母知道一些,她在外面能够赚钱了,虽然不多,但也绝对可以养活自己和交学杂费。
……
在家里陪着养母待到了大年初五,走亲访友的她们也没有,而苏莫若虽然在这个镇子上名声不好,但每日却有很多人过来找她玩儿,整整五天,她应付完了这堆人后,独自一人,跟养母柳琴说出去看一个朋友后,便一早乘车往二鼓村而去。
二鼓村,在贫瘠的小地方里,这个地方尤为突出,这里的人,连吃上一顿窝窝头,他们都认为是绝对好的事情,这里,每天都有人饿死,但是这里,在最近半年里,却是除了一个绝对可以称之为震撼的消息。
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一个京华大学高材生,丢掉京城那些繁华,让人眼花缭乱大都市,收入高的让人发抖的体面工作跟工资,来了这个贫瘠的地方,在这里,他坚持教育人,这里曾经也来过很多下乡体验生活的学生,但却都是一些高中生初中生,甚至还有小学生,但却从来不曾有来过一个大学生,更别说是京华大学,国家顶级学府出来的高材生了。
苏莫若今日一件洗的发旧泛白的浅蓝色牛仔衣,背着一个牛仔包,一条同色系同样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下一双帆布鞋,头发高高扎起,脖子上围着一条米兰色的围巾,看起来虽然穿着朴素,但却透露着别样的时尚高雅,让人忍不住一眼就看到她。
今日这样的扮相,是苏莫若考虑了一个晚上的,去了京城以后,曾经的衣服她也就只剩下两套了,有两套是确实太小了,所以她没有再要,在京城给置办了两套,而她的衣服买的并不好,地摊货,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就一百块减,二鼓村这个地方贫瘠,穿得太好过来,反而会让人冷视她,而她这样穿,虽然看起来很不错,但衣服的质地跟洗得发白的料子,绝对不会给大家带来反感。
谭昱宁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也在这里当了半年的老师了,想必在这边是很受大家欢迎的,至少她回来的时候,会时常听着一些人提起二鼓村这边来了一个如何如何年轻的京华大学高材生,她第一次过来,并没有偷偷模模来见他,至少,得把面子上,给做足了,这样,才不会让大家觉得谭昱宁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他那么认为努力的想要做好一件事情,她不想让他的心血白费。
刚进入村口,苏莫若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其中,一个看起来瘦弱不堪,一张脸黄皮寡瘦,脸上还有这锅烟煤的女孩儿走近了苏莫若,鼓足勇气抬头看着眼前的漂亮大姐姐,问道:“你来这里干啥子的?”
听着女孩儿的问话声,苏莫若停住了脚步,看着女孩儿,除开她的脸蛋跟身材,女孩儿的那双晶亮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极其纯朴的小丫头,微微一笑,“我来找人。”
“你来找哪个嘛,我们村的人我都晓得,你找哪个,跟我说嘛。”女孩儿咧开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牙齿上,还有这两点泛黄的菜叶,那笑起来的模样却很甜,但苏莫若看着,却莫名的心酸。
看着这样的女孩儿,突然苏莫若就忍不住问了句,“你才刚吃晚饭?”
“是啊,才吃完饭。”女孩儿听着苏莫若的话,顿时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来,就仿佛,这顿饭是顿大美味一般。
“你个挨千刀的竟然偷吃饭菜,你知不知道那是留给你弟下学回来吃的?”这个时候,突然在两人耳边就炸响起了一大段怒吼,随即就是一个满目凶狠的女人冲了出去,看着苏莫若旁边的女孩儿,恨不能一刀子给她捅过去。
那女孩儿显然也是怕极了中年妇女,听着这怒吼声,便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但她却没有如苏莫若想象中那般朝着她的后背面躲去,只是转过身子,身体尽管僵硬,但还是忍不住道:“妈,我好饿,就吃了那么一点儿,我看了的,弟弟回家还可以吃的,看不出来我吃过的。”
“你个死丫头知道个屁,你弟跟你这猪脑袋能比吗?你弟可是读书的人,将来要跟他们谭老师一样考上京华大学,以后那可就是人家谭老师口里说的那种高等人……”“是高材生。”女孩儿小声的补充道。
那中年妇女一听,顿时恼羞成怒,爆喝声再次响起,“死丫头,你既然这么贪吃,那就罚你这两天啥也别吃了……”
女孩儿听着中年妇女的话,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表示沉默。
随即妇女又继续骂骂咧咧,“知不知道老娘弄这两个菜弄了多久,就便宜了你这个小贱丫头。”
苏莫若蹙眉看了一眼妇女,听到这些话,她可以断定女孩儿是这个女人的女儿了,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跟柳琴实在没法比,虽然家里的条件跟他们相比起来,是好上许多,但是她知道,在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柳琴都是宁愿少吃一点儿,都会给她吃的,可是这个女儿,偏心偏得太厉害。
如今这个社会,重男轻女正是最厉害的时候。看不过去刚准备说两句的时候,不远处就一声声脚步声传来过来。
随即各家各户原本紧闭的门都纷纷打开,开始迎接着家里出去上学的小子。
“妈,你是不是又说姐了?”一个长的眉清目秀,看起来十岁左右,身材看起来相当瘦弱的男孩儿朝着中年妇女奔了过去,看了一眼苏莫若,眼里闪过一抹惊奇,但很快就消失,落在了苏莫若旁边站着,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姐姐瞧去,一看就知道姐姐这个受气包又是让妈给说了,顿时朝着自家母亲就问了一句。
听着儿子这话,中年妇女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但很快就闷哼了一声,“谁让她偷吃我给你准备的午饭,她都偷吃了,你下午还要去上课呢,不吃好饭,哪里来的力气去上课听讲。”她可是听那个谭老师说了的,虽然不收他们的学费,但是家里,必须尽量让这些孩子们吃饱,否则上课饿着了容易分心,就算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交不出来一个个天天上课没没精打采上课走神的天才学生来,她可是预备好了的,她儿子以后可是要跟谭老师一样考上京华大学的,开始不能跟这女儿一样没出息,一辈子还呆在这破地方,指不定哪天就得饿死。
所以自从谭昱宁这话一放出,顿时原本一个个混吃等死的二鼓村村民就开始努力的向上前进了,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家里的孩子,一个个开始努力的在荒山里寻找吃的,又或者去外面做一些临时工,努力赚取一顿饭钱。
“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让你别这么怕妈,你想吃饭,等着我回来,咱们一起吃就可以了……又挨打了吧。”说着,白了一眼女孩儿,但男孩儿还是伸手去拉着自家姐姐就往屋子里走去。
“儿子啊,你走慢点儿啊,别磕着摔着了,不然这下午还怎么上课呢。”中年妇女那声音,就跟杀猪一样的破嗓子破空大响,随即跌跌撞撞的跟着进了屋里。
这,就是二鼓村的生活,而这个男人,选择了这个地方,原本贫瘠小地方最为落后贫瘠的地方。
很多人都说谭昱宁在这里坚持可不会超过一个月,可是哪里想到,他已经超过了记录,呆了六个多月了,如今就算是过年,竟然都留在了这里,给这里的孩子们上课。
这里的人,并没有因为过年过节都没有给孩子们放假而有半分抱怨,反而对谭昱宁,充满了感激,甚至很多人都感觉,如果不是谭昱宁的到来,恐怕他们,一个个就等着一代一代的这么饿死,根本不会有一个人想着奋发图进,因为,这里根本不会有一个有文化的人会来这里执教,教书育人,那都是别人嘴巴上说得欢的大道理,真正实施,这话就根本是个屁。
但谭昱宁,年纪轻轻,却选择来了这个地方。
一步一步,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一路往前方走去。
这里的人,很多家里甚至连一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一个个拿着凳子或者蹲在大门口吃饭,见着苏莫若这个陌生身影,从来没有见过,顿时有人开始关注起了她来。
“女娃,你找哪个啊?”一个看起来起码七十岁的老头看着眼前十分养眼的苏莫若,穿得很赶紧,但却很朴素,给了他好感,便忍不住询问着苏莫若过来这里是不是找人,如果是找人,他也会帮他指指路,否则,要说他们二鼓村虽然贫瘠,但却是难得的大村,这样走下去,不知道的人,恐怕得转悠个半天都走不完。
苏莫若听着有人问自己,连忙抬头笑了笑,答道:“我找谭昱宁。”
谭昱宁,顿时,所有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炸开了过。
“这个女娃找谭老师,她是谭老师的谁啊?”
“就是啊,这女娃看起来长得漂亮,白白净净,看着很舒服啊,跟谭老师也很配。”
“就是,谭老师虽然性格冷了点儿,但却也生的好看得很,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很配啊。”
“……”
一道道声音不停的响着,苏莫若却仿若慰问。
那老头儿看着这样的苏莫若,忍不住露出一个浓浓的笑,颤巍巍的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指了指前方,“前方直走,快要到尽头的时候左拐,然后第二个岔路口右拐,然后前面第一个路口右拐……”老头儿噼里啪啦报了一大推,看着苏莫若笑容越来越浓。
听着老头儿的话,看着他脸上那浓浓的笑意,心中一叹,但苏莫若还是笑着说了谢谢,踏步往前面走去。
等苏莫若一走,刚才有人听到了老头儿指的路的人就奔了上来,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起来,最后一个人很直接的道:“倪大爷,你这不是坑人家小姑娘走弯路嘛,你指了一大圈,结果还是绕了回来啊。”
被叫做倪大业的,也就是给苏莫若指路的老头儿,一张脸上满是岁月留下来的沟壑,因为太阳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上,露出一个看着有些怪异的笑容,“这小女娃来找谭老师,那自然得有点儿水平了,如果连这点儿脑袋瓜子都没有,还怎么配得上我们谭老师啊。”
这话一出,顿时很多人都纷纷点头赞同着,一个个脑袋都跟捣蒜似的,不停的点啊点。
而苏莫若,一路上却根本没走什么弯路,直走上前,在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期待目光中,直接朝着左边的一栋屋子里踏了进去,让远远观望的众人大跌眼镜。
“倪大爷的,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可不是笨蛋瓜子,人家听懂了你的话,知道你在整她绕路呢。”旁边有人看着苏莫若竟然直接走进了他们村专门给谭昱宁准备的住所给教室,顿时开始涮倪大爷了。
倪大爷听着,却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模样,让很多人都琢磨不懂这个怪异老头儿怎么天天说话做事都颠三倒四的,如今,这行为都颠头壳儿了。
推门而入,入目一片都是破烂的石头桌凳,地面虽然坑坑洼洼,但却打扫得很感情,环境很差,但却生在这里的主人可以营造环境,所以给苏莫若的第一印象,这里并不算太差。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旁边一个小房间里,菜刀跟菜板相碰的声音,微微一愣,慢慢抬步朝着小房间走去。
砰砰砰的切菜声音更加大声的传入她的耳朵里,苏莫若慢慢推开一点儿小门缝,就看到了里面。
这里是一个简易的小厨房,旁边墙壁上钉着两块木板,上面放着几个碗,紧跟着旁边有个木头制的筷兜儿,里面放着几双筷子,他背对着她,正在那里动作熟练的切着菜,一下一下,切的很认真,周围的一切,仿佛他都不知道似的。
可是当苏莫若慢慢推开房门,刚朝着小厨房踏出一步的时候,原本还很投入,浑身散发着淡雅气息的男人,猛然就变了,浑身温和瞬间收敛,狂暴气息瞬间来袭,转头就看突然进入他的领域的不速之客,原本冰寒如地狱而来的勾魂使者的目光,瞬间发生了变化,那双眸子变换很精神,又最开始的凶悍,到突然的震惊,到后面的温柔,又到此刻呆愣。
看着谭昱宁那不断变化的眼神,苏莫若笑容更加浓了起来,“怎么了,看到我来,你似乎很不欢迎?”
没想到半个月前就跟她说已经回了家的苏莫若会在今天突然过来,他等了这丫头足足半个月了,都不见她过来,他的心里,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是如今,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是嫌弃这个地方不过来吗,可是今天为什么在他都已经失望透顶的时候,她有突然过来了,给她希望,最后又让他失望得彻底吗?
慢慢转过头去,没有跟苏莫若打招呼,径直拿起刀,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切着菜板上的红萝卜。
“你今天中午就吃这个吗?”苏莫若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着他那心不在焉的切菜模样,实在有些担心,他下一秒,是不是会切到手。
“嘶——”
猛然,苏莫若就意识到了自己虽然没有说,但在心里,还是犯了乌鸦嘴的忌讳。
面色闪过一模不自在,却连忙走到了谭昱宁身边,拉起他的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拭着伤口,随即又蹙了蹙眉,“怎么办,你这伤口有些深。”
这一刻,谭昱宁原本有些僵硬的心跟紧绷的心情,此刻也有了片刻舒缓,至少,这一刻,他没有看错,苏莫若还是关心她的。
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清理。”说着从门后拿了一把刀,就打开厨房前方有个小侧门,走了出去。
苏莫若也跟着他走了出去,后面是一片竹林,谭昱宁直接走到一个竹子旁边,拿刀在上面刮了两刀,将割的有些深的伤口上面涂上了这些竹子上面刮下来的东西,很快转身走了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她见过其他药品或者其他大山里的各类毒虫毒草毒植物毒动物,但是却从来没见过这东西竟然可以治疗伤口,生怕谭昱宁是唬骗她,随便涂了点儿什么东西。
看出了苏莫若的疑惑跟紧张,谭昱宁此刻根本就感觉不到手上的疼了,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没什么大事的,这里的人一般都用这个东西敷伤口,我看着他们都试过很多次了,挺管用的。”
虽然还是不放心,但苏莫若也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跟谭昱宁一起进了厨房。
当看着才切了不过一根的萝卜,旁边还放着一根,又看了看旁边锅里的米,“恐怕这边,就你一个人吃米饭吧。”
听着这话,谭昱宁却很坦然,“我过来是执教的,明明有能力可以吃饱,为什么要装圣人?”他不是那种人,所以不可能跟着其他人一样每天上山去找吃的,或者出去做苦力赚钱,虽然这里没人开他的工资,学生们所有上学的书本分铅笔钱,都是他一力承担,但他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你再怎么说,也不差这么点儿钱,怎么没想过救济一下这里的村民呢?”苏莫若突然忍不住想要听听这个男人对这边人的想法,毕竟很多人,一般看到这样的地方,如果有能力救济,都会拿出点儿钱来救济他们一番的。
“我过来教书,偶尔还会请孩子们吃饭,请这里的村民吃饭,这里孩子们上课的所有花费我都在包,但是大家都有手有脚,这里为什么穷呢,其实很多人都应该知道,虽然地势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是很多人因为这里的原因,加上无人无力,自暴自弃,无人出去干活赚钱,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贫瘠的人,饿死的人。”这是他来了这里半年,最深处的感受。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有些硬邦邦的,没什么感情。
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也知道了,谭昱宁虽然不会直接帮这些人的生活,但他会尽自己的努力,改善这些人的思想,提升这里人的文化素质,让孩子们都有问话,将来走出大山,去大都市读书生活。
“还有一个萝卜没切。”很平淡的语气,谭昱宁看了一眼孤零零呆在旁边的胡萝卜,苏莫若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这个冰块儿一样的男人,也会有很多人都有的恶趣味,竟然想着让她来帮她切胡萝卜。
两人对视许久,苏莫若总算是败下阵来,得出一个结论:冰块儿男人撒娇桑不起。
拿起胡萝卜,切菜的时候动作不大利索,但却还是坚持把一根胡萝卜给切完了,但是切完后,看着菜板上的,又看了看旁边碟子里盛着的,突然有种颓败感,转过身去,看着灶台旁边笑看着自己的男人,一阵无言。
“会炒菜?”声音没有冰冷,但也绝对不柔和,一双眼睛看着苏莫若,他说的话,仿佛是很肯定,而非是询问。
点了点头,就看着谭昱宁开始熟练的烧火,锅子里没一会儿就热了起来,到了一点儿油,锅子里油热了起来后,便将红萝卜倒了下去。
一边翻炒着,一边看着谭昱宁问道:“大过年的,你就吃这个。”
“……”一问道这个话,谭昱宁就突然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不明白怎么一下子谭昱宁就沉默了下去,“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
“没有。”闷闷的声音,带着一丝疏离。
听着这口气,突然意识到了她早通知了他,说她已经回了老家,可是过去了半个月,都没来看过他,也没有给他过任何消息,自然让他不高兴了,便没忍住,解释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现在才来看你的,我回去那天晚上,我妈就因为家里的事情住了院,大年三十才回家,她身体不好,我也不敢那里就跑来看你,而且家里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后面的话,却是没有再说。
谭昱宁听着,烧火的动作有些停滞,但很快就清醒过来,继续烧着火,没抬头,但声音已经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我没怪你。”是啊,她跟他解释了原因,他也明白了,所以,哪里还会怪她,反而因为她初五就过来看自己,心里有了些感动,这个女孩儿,从他们的初次见面,他就觉得她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在吸引着他,不断朝着他靠近。
“她来过。”突然,谭昱宁闷闷的声音再次响起。翻炒菜的动作一停,但很快就又继续着动作,她跟谭昱宁之间,算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关系吗?似乎不是吧。而人家的女朋友过来找他,似乎很正常。
没有听到苏莫若说话,谭昱宁不自觉抬起头来,看着仿佛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将菜再翻了翻,就开始盛盘的苏莫若,蹙了蹙眉,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似乎是知道了他们俩人的关系,如今,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他也不知道。
要说起来,他对苏莫若的感觉很好,但始终,前面的一段感情,让他很难受,如今,要让他准备好再次接受一段新感情,还有些困难。
因为苏莫若过来了,所以唐宸逸又拿了几个土豆出来,又从旁边拿出了一块肉放到菜盘上,动作利落的切了起来。
虽然他手上有上,但是切起来也丝毫不阻拦他熟练的动作,苏莫若只能在旁边看着,无论前世今生,她似乎都未曾下过厨,如今慢慢在学着一点儿,但是切菜这东西,还是有些伤脑筋,索性就让谭昱宁去切,她一会儿炒就行。
一顿饭,就因为谭昱宁的一句“她来过”而将气氛弄得有些沉闷,吃饭的时候,苏莫若没有说过一句话,秉承着中华美好传统,食不言寝不语。
“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洗碗筷的时候,唐宸逸站在旁边,因为受了伤,所以苏莫若不让他动,他也没有勉强,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踌躇了多久,终于下定决心说的时候,已经是苏莫若洗完碗筷的时候。
点了点头,她不是这种小气的人,她只是一直在想,他们两人,现在算什么关系。
“若儿——”小厨房因为刚做了饭,里面满是油烟味,谭昱宁带着苏莫若往旁边的一个侧门,进入了他的卧室,里面光线有些暗,旁边有个木头做成的小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但苏莫若看着,最多的,竟然是财经跟文言文,看了一眼旁边沉默寡言的男人,心中有些震惊,毕竟,这些书籍,根本不是一个老师应该会看的。
“我说过,来这里教书,只是我完成我妈的心愿。”谭昱宁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苏莫若看着他时候的眼神变化,但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很明确的给出了解释。
“你没有半分自己的意思吗?”她绝对不相信。
嘴角微微动了动,但最终他还是沉默了下去,因为,来这里,确实也有他自己的意愿在里面,但是,他心里有怨,有恨,所以,怎么可能就在这里碌碌无为一生,虽然对于母亲来说,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以后,你都已经决定了走这条路了吗?”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深沉冷酷,跟一个大兵块儿似的,走上那样的一条杀人不见血的路,他,能走到多远呢?
“我对自己有信心。”这一刻,他的身上没有丝毫谦虚或者做作,谭昱宁双眸熠熠,相比于平日的清冷,此刻的,在苏莫若面前显现出了绝对的自信。
点了点头,“既然是你的决定,那么我也支持你。”就如她当初支持她,一样,她也支持他。
“嗯,放心,以后,我会照顾你。”后面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但是,那也是以后,如果没有任何成绩,他身边,不会再有女人,他不会再去守护一段感情,受过一次伤,他不想让自己再继续接连摔跤,那样,恐怕连他自己,都会鄙夷自己了吧。
苏莫若将自己给谭昱宁抬过来的东西给了他,随后,房门就被人敲响。
谭昱宁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着外面几个脑袋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顿时伸手在几个孩子的头上赏了几个爆栗,“看什么看,上课去。”
“老师,时间都到了,大家都等着你讲课呢。”说话的男孩儿,苏莫若透过谭昱宁也看到了,竟然是她刚到村口的地方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儿的弟弟,瘦瘦黑黑,但是一双眼睛却漆黑如墨,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幻想着这个男孩儿长大以后的成就,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连苏莫若自己都说不出去为什么。
“你今天看起来很累,讲什么课,我既然过来了,可以帮忙代课哦。”半年如一日,整天整日的备课讲课,他不可能不累,她能够看到谭昱宁眼角下方那淡淡的青色。
原本拿过书本准备出门的谭昱宁听着这话,微微滞住了脚步,前面的几个学生也跟着疑惑的停下了脚步。
苏莫若却径直拿过谭昱宁手中的课本,看了一眼后,便道:“哦,知道了,将高尔基的《海燕》。”
看着苏莫若让自己的几个学生哄笑着请去了教室,他原本清冷的面容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柔和的笑意,持续了好一会儿,原本就显得清隽的脸上,更因为这笑而增添了几分光彩,只可惜,谁都没看到。
苏莫若走上那同样石头做出来的讲台,看了看,也就唯独身后的一张黑板是好的,扫了一眼下面的几十个学生,淡淡一笑,“先做自我介绍,我姓苏,名莫若,你们可以直接叫我苏老师。”说着,拿过讲台上的粉笔,在后面的黑板上刷刷刷的写下了自己名字的三个大字,字体清秀俊雅,看起来颇引人注目。
同样,教室外面,一些来围观的村民,已经挤满了整个教室外,但却无人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了他们敬重的谭老师的女朋友。
又跟下面一些疑惑的小朋友做了一些解释后,苏莫若没有立刻翻开课本教孩子们读书,而是开始给大家将起了故事,故事让大家慢慢听得投入,开始有孩子不停的举手发表自己的疑惑跟感言。
而外面的家长,一些人都已经忍不住鼓起了掌来,慢慢感染了其他人,瞬间,掌声如雷。
“谭老师这女朋友可也是京华大学的高材生啊?”外面孩子们的家长,开始有人高声询问。
“就是就是,没想到谭老师这么能干,女朋友也不必谭老师差啊。”惊喜的声音,说明了他对骆青城的追崇。
“苏老师,你干脆也留下来陪着谭老师,也顺便给我们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上上课吧,他们都渴望读书,就是没有很多孩子都有的条件,他们都很珍惜这次能够有读书的机会……”有家长开始试图挽留苏莫若了。
苏莫若听着,面色如常,却不想这个时候,谭昱宁就从自己的房间内走了出来,直接往讲台上走去,对着下面的孩子还有外面的家长申明,“我朋友,过来看我的,还没毕业。”跟人交流的时候,他今天说的这话,算是多的了,除非是讲课,他平时给众人的印象,都是惜字如金。
尽管如此,却还是有很多人对他充满了好感。
“看看,小谭老师开始心疼了,我们可别把人家小谭老师的女朋友给吓到了。”外面村民,开始有人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好了,别说这些了,还有一会儿我才讲完呢,你回去休息。”说完,不顾谭昱宁的阻止,继续讲起了她的课来。
看着满脸认真之色的苏莫若,谭昱宁就算有心停止她继续讲课的,也放下了这个念头,他还是了解这边的村民的,对他却是尊重,但是最开始来这边,他也慢慢体会到了一些人的蛮横跟不讲理,如果他们真的认为苏莫若能够胜任,恐怕会使用过激手段留下她,但从这些村民的表情跟话语来看,应该是不会对她如何了。“在苍茫的海面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浪花,一会儿,箭一般的直冲乌云,它叫喊着……”故事讲完了,苏莫若开始叫着孩子们念起了课文。
一声声的读书声,清新嘹亮,犹如那清晨鸟啼,传得老远,在整个显得贫瘠清冷的村子里,这声音,是这半年来,唯一能够抚慰他们日日烦躁孤闷心的倾世疗音。
来这边看谭昱宁,整整一天,直到时间已经不能再等她的时候,她才转身离开,拒绝了谭昱宁相送,心里装着的事情,一直没有跟谭昱宁说出口,但她却在想,这个男人这么聪明,到底那个老太太过来看他,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回到家里,在家里最后陪了一天养母后,苏莫若跟姚凤单独聊了一下后,初七,便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还没有开学,但她已经跟养母柳琴找了借口,说是在外面找到一份工资比较优渥的工作,现在,要赶回去上班。
一听说工资竟然可以抵得过学费,还可以供她平时的生活花销,又听了很多女儿说这份工作的好,柳琴虽然担心,但也知道女儿必会的决心,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依依不舍的将女儿送到了县里的火车站,看着女儿上了火车离开雾青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