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哭什么?”有些喑哑的声音,如炽热的火焰般让我渐渐清醒。
抬起头,现我正跪坐在他旁边,大概是累极,竟也俯在他身上睡着了,手轻轻一抹,竟还有残余的泪水,我不敢多想,“你醒了吗?你在对我说话?”有些不确认地在他眼前摇了摇手。
他突然地就笑了出来,春风一般,纵使眉眼间的疲怠无法抹拭,但再次看到这般豁然的笑容,骨头都好象要酥了一般。“你是不是怕我醒不过来了,没人带你骑马回去?所以才可着劲儿想把我弄醒?”他没心没肺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醒不来了!竟还这样说?”我一个拳头就稳稳砸在了他胸口。
“咳咳……咳……”他的眉略略锁在了一起,那样大的伤口,该是很疼吧。我不觉有些心疼了起来,焦急地问道“喂,你没事吧?”
他只摆摆手,又强咧了一下嘴角,我再不敢大意,正经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肯定会有人来寻你的。”
他没有说话,眼神只呆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我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那柄雕有雪莲的短剑……是谁给你的?”他的神情有些凝滞,我望不到他眼里的焦距,只好捡了那柄剑来摩挲着,“一个朋友。”
他伸出手来,示意我给他那柄剑,仰躺着的他,头有些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却丝毫不减他风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他璨如繁星的眸子凝视着那朵孤傲的雪莲,深情持久,仿若一生一世。
他一定也有爱到极处的人吧,只有拥有那样的感情,才配得上这般眼神,但他如何知道,就在昨夜,我如同失去了所有一般给予了他我太珍视的东西,这算不算一种背叛?害他失去了对那个很重要的人的承诺?
“咳咳咳………”
“你怎么了?定是伤口包扎不稳……”我执意为他整理伤口,他才没有再加推阻,隔了整整一宿,血痂早已和布结在了一起,只要稍稍一扯便会撕心裂肺地痛,我不敢下手,只无奈地拿眼瞅着他,他却不在意,一双大手包握着我的手握住那柄短剑,狠狠地将布和伤痂分开来,有些地方还连着血肉,我的手已开始软,他却无关痛痒地告诉我“像这样,不就能分开了?”
我忽而觉得有些惊讶,看他的打扮衣着,该也是身份显赫的人,为何这样坚忍?不敢看他的神情,我仔细检查了下伤口,溃烂的肌肤旁已逐渐失去了活色,如果不能及时包扎好,这些地方很有可能会坏死。
以我仅有的常识和他说了半天,他才有些茫然地告诉我,有什么办法直接用上就是了。我心里嘀咕着,现代人和古代人也的确是有代沟的,我根本就无法同他解释细胞会坏死,皮肤会失活这类现象的原因,但此刻我能做的挽救措施只有一项,就是替他缝合好伤口,因为随驾出巡的宫女们包袱里少不得带些针线以备一时之需缝补衣物,因而我的包袱里也是有针线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做这种事的经验,这样的条件下也没有麻药,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因而犹豫了好久我才敢动手。
稳住心思狠下心来将那样粗的缝衣针穿过他的皮肉,将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缝合好,再剔除多余的血痂,血流不止的时候我死死卡住他的大动脉处,他只是有些迷茫地看着我,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但我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柄短剑,仿佛只要那样,就可以忘记所有的伤痛。
处理好伤口,天色依然尚早,我和他就那么良久沉默的对坐着,我知道他一定是坚韧的人,一定也在等着来救他的人,只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会遇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离开……
“你……昨天为什么有救我?你明明可以先逃,为什么选择救我?”
“整整一夜,这林子里依旧不安全,你明明可以丢下我自己先走,为什么选择救我?”他避过我的问题,反而回问我。
我无言……其实如果换作是我,在那样的危机关头也不会坦然离去的吧,于是只浅浅一笑,信他定会理会我的意思,他也当真不再多问,紧紧握了握我的手。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时空找到了安定的感觉,也许有的人真的只要深深看过一眼,遇见一次,便能断定他会帮你,会懂你,虽然这种感觉只是不确定地游走在心间,但仍有种强烈的期盼,希望能够认识他。
“能告诉我,为什么昨天会一个人站在那么大的雨里么?”
“我……只是因为不知道方向而已。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很信赖的人告诉你,他一直以来陪伴在你身边,帮你、鼓舞你的人,不过是如同鬼魅一般一心只想着复仇,不过是一直利用着你,欺骗着你,你该怎么办?”我克制住颤抖的声音,犹自问。
“我会先相信他,他会那么告诉我,必定有他的苦衷,额娘曾告诉过我一句话,这世间事太多说不清道不明,但为人还是不可太过苛刻。”
“你额娘定是深明大义之人,不是我所比得的……”或许从蹋入这个是非不断的宫中时起,从前那个遇事乐观冷静的舒颜已经开始渐渐月兑离我了,除却骨子里残存的一些东西,真的是在越走越远吧。
天光泛起了鱼肚白,偶有初升的阳光透洒在林间,点点碎碎,甚是好看
“额娘深明大义……也许吧,只是上天似乎并不太眷顾。”他突然如是说,眼里加重了几分迷蒙。
我愕然一惊“你额娘她……”话只说到一半却未在说下去,他眼底的惘然已给了我答案。默了一会儿,忽听得有人的脚步飞快踏过树叶的声音,远远听去似乎人数不少,寻他的人也该来了吧。
我心一横,叹了口气道“看来找你的人也该来了,我们互欠了一条命,算是扯平!当下恕奴婢不便奉陪了,遇见公子本就是偶然,还请公子记得奴婢说过庸人的话,本不值得记住的东西,还请公子忘了。”我话说得清楚,也暗示了他不必告知他人遇见过我。他深深看进我眼里,仿佛想捕捉到更多东西,却也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
“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寻人的声音骤然传入我耳里,微微一愣神,我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早知公子身份不凡,没想到竟是十三爷,奴婢到底该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