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北风凛冽的天气,虽不见得湿寒,但冷风刮在脸上却已是辣辣地疼……我将盛着牛乳子的瓷碗自热水里取出,用勺背沾了滴尝尝,只觉温度恰好暖人,浓郁的女乃香在鼻息一冲便觉一身都舒服,于是拿碗盖仔细盖好端进了花梨木食盒里。
一旁御膳房的厨子赔笑道:“姑娘好细的心思!奴才在这御膳房里也干了多年,从前哪个万岁爷身边的姐姐像您这般不嫌厨子里邋遢,进来亲自煨暖牛乳子的?以前都是奴才们打理妥帖了一一备出去,姐姐们在外头接就是了!”
我擦了擦手道:“万岁爷要下肚的东西,底下人打理总不如自己亲手煨的放心!况且这天也一日日见凉了,这吃食若是送到万岁爷跟前已放了凉,喝了容易伤胃……再说了,这王子皇孙、各宫娘娘们哪一个不是日日吃着这御膳房里制的东西?主子们都不嫌弃,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哪有嫌邋遢的道理?”
趁那厨子连声点头称是的时候,我随手抓了把灶台旁的炭灰……再抬眉时,那厨子已拉开门恭敬地送我出去……
“可打听清楚了?良妃娘娘宫里,是哪个近日来被放回了府?”御膳房的偏门后甚少有主子们出入,我低沉着声音问眼前的人。
面前的小太监唯唯诺诺道:“奴才听说是位叫彩菊的姐姐被暂时放出了,也有所耳闻似乎府上是张之碧家的女儿,但府上官职等等……奴才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奴才所见,那位姐姐出身的确不大起眼。”
“彩菊……?”语气不禁带上一些疑问,那小太监的身子更低了几分,惶恐道:“是彩菊,奴才确认过几道了,不会有错的!”
我紧了紧手指,又道:“你如何见得她的出身……?”
“实不相瞒。奴才得知那姐姐放出时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听说肚子里的种儿还比不得旁人,却也未见一点儿风吹草动地自个儿背着包袱走了……奴才琢磨着,估计家中难着呐!”他压低了声音,左右瞅瞅,似是见不得人地与我说。
“嗯……这是赏你的,拿去补贴家用吧!记住……我向你打听地事。可不许对第三个人提起。”
拿了一袋碎银给他,瞧见他眼里满是喜色,直向我诺道:“奴才既是受了姑娘的好,就不会做出受不起的那起子事儿来,况且……”他嘿嘿一笑,几分打趣道:“姑娘次次见我都是蒙着面儿,出手阔绰却总是满面的炭灰,奴才再如何愚钝心里也是知道几分的!姑娘有不便露脸之处,奴才也有手头拮据的时候。彼此有彼此地难处,犯不着做出再为难的事儿来!”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心里思忖着……宫里小小一个在人堆里混得还不错地小太监。也是要这样知人懂事地!这宫里……果真不是什么人都呆得下去地……
寻了个僻静地地方摘下蒙巾抹去一脸故意弄上去地炭灰。便提了食盒继续往乾清宫走。淡笑回应着一路点头问好地太监。宫女们。心头地疑虑却一丝也没能消除。
彩菊……这倒是出乎了我地意料呢!不知不觉竟也有了四个月地身孕。换做是常人亦会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地“恩典”与“子嗣”。更何况是姐姐……那样一个骄傲而自负地女人!
良妃这一计……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些。端地是先斩后奏。竟也拖到足足有了四个月地身孕才做下这个主。这无疑不让人多想几分……已成形地胎儿便是已敲定了地恩典。不在刚有了身孕时就光明正大地送去府上。不在头一二月里就讨了姐姐这个不给也得给地贤惠……而是在有了四个月地身孕时陡然吩咐了下来。未尝不是在提防着有人下手害这胎儿。反而扣在这长里。便像是一座坚固地堡垒。
吹了口气。心思却又转向中秋那日在胤地四合院内……
“李卫。我问你……这院子里平日有没有别人住?”
“回姑娘,这院子里没有旁人住。平日里就爷得了闲会来这四合院地佛堂里一个人呆着,但也是不准奴才走近了侍候的!”他说着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许是觉得奴才这粗人嗓子会惊了天上的神仙罢!”
他自顾着打趣,我虽面上带着笑意,心中却又渐浮起一片疑云……不许人走近了侍候麽?
“那这院子里……可还有偏门什么的?”
“姑娘……这院子里原本不大,就这么一张门而已!不过……这院子奴才也来得少,还记得是早些时候爷接了位重病的姑姑在这院子里住着,也就那时候奴才跑得多些……再说了,姑娘那时候不也来过么,奴才记得您还走得那张门出去呢……”
听他提起旧事。我只觉尴尬。不愿继续下去……却仍是愣神:“那就怪了……”
“姑娘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吩咐小的一声,小的立马去给姑娘张罗!”他笑得滑头。却也直率,我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笑嗔道:“瞧你这机灵劲儿,平日定是尽在爷跟前溜须拍马!我还没开口呢……便把事情应得那么利索!”
他不好意思却又不甘地撇撇嘴,道:“奴才哪里会溜须拍马……奴才是打心底子里想为爷办妥一件事,只是爷总也不肯把事情放心交给奴才,那会子十三爷倒是瞧着奴才顺眼得紧!四爷却总说奴才是个陀螺子,瞅了这头没那头!”
我听了他的话不觉笑出声来,只好劝道:“好李卫,爷是器重你才把你留在身边……等着栽培到日子了,自会放你做大事!放心……爷可不是银子多了白养个人摆看的!就拿方才地事来说……日后说话做事,一定要等心里有了七八分底再应下来,别听都不听完人的话就妄打包票……既会害了自己也会给主子讨不是……知道不?”
他伶俐地点点头,赞道:“怪不得我们爷喜欢姑娘……原是姑娘有这样的好脑筋!不过姑娘方才到底有什么不顺序了?李卫说不定真能帮得上!”
“说什么呢!没正形的爷果然有没正形的奴才!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昨晚似乎在这四合院内看到一个女子,不知李卫你见着没有?”
“女子?!姑娘是不是多心了,爷的四合院里除了那位得过重病过逝的姑姑,也就姑娘您来过呐!”
重病过逝……这几个字犹如重锤敲在我心底。却激起一阵没来由地突突地心跳,冲到太阳**,似乎是要洞悉了什么一样紧张……却又,模索不清缘由!
只好讪讪一笑道:“也许是……我多心了!”
李卫凝着我似有些莫名,陪笑道:“姑娘在这吃杯茶,爷赶紧就过来了。奴才还得去外边套马呢!”说罢向我打了个千儿退开。
“李卫!”
“姑娘还有事么?”“那个……那个重病过逝的姑姑……你知不知道爷过后是怎么安排地?”
半侧着身子地他明显面色一僵。讷讷地道:“这……这奴才就……不知了!”
“真不知道?”我面上笑得谄媚,眼神却陡然一凌厉,直直逼着他。
“一大早的折腾什么呢?”肩上一暖,是胤含着笑意站在我身后,李卫见状忙作了个揖对我倒:“奴才真不知,爷这会来了,姑娘直接问爷兴许更利索些呢!奴才无状,这便要套马去了……”于是退身脚底下模了油似地溜走了……
胤与我相视一眼,眼里却是莫名。疑惑地道:“什么事问我更利索些?”
我环上他的脖子,突然瞅到他朝服脖襟边的扣子拧错了边儿……于是重新解下替他拧好,笑着转移话题道:“不在府里没福晋侍候着。就连扣子也会拧错?”
他蹙了蹙眉:“谁说在府里就是福晋帮我拧扣子了?”
我垂下头:“再不济也有巧手的丫鬟,和颜儿一起,便只有自己动手的份不是?”
他哑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亲昵地覆在我耳边道:“我便是要故意系错让你来费心替我拧,如何?”
面上一红,躲开他令人心神荡漾的鼻息,他却又从背后凑上来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躲了我的问题……快告诉我,什么事问我更利索?”
我摇摇头。他却把我的手反锁在后,眼见就要鼻尖相撞触碰到他冰凉地唇,却却偏偏不巧地听到李卫将要进来的步子……大庭广众之下……我转身嗔道:“爷就是要我难堪不是?我不过就是问李卫爷平时喜欢品什么样的茶、喜欢看什么花色地旗装、喜欢那种纹饰的头钗、喜欢什么样的节气、喜欢哪些花草、爱看什么书罢了!”
“真是如此?”他的语气显然不信。
“爷若不信,自找了李卫来问便是……只是爷不怕旁人笑话,我还要自个儿的脸面呢!”说这番话,到底是有几番心虚的,面对着如此喜怒不形于色,却又心事莫测的人……全然难以猜想他会做出的举动。
“茶品独爱苦丁;旗装最爱你那身蔓长春兰缎绣银边的旗装,配上那支白玉簪。独显清秀玲珑;花草最爱雪色薮春;节气唯爱冬天……至于书麽,倒不拘于什么……”
“颜姑娘?”
“阿!?”猛地回过神来,觉自己将方才皇上用毕了地瓷碗与食盒递至面前的小太监手里,却是半晌都僵硬着这个动作,既未完全递出去,又不曾把手收回来,那小太监亦是僵硬在我面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多得李德全把我叫醒,这才恍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那小太监点了点头。“颜姑娘有什么心事?平日里虽是走神倒不见得这样严重呀?”李德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道:“万岁爷跟前。可由不得你打马虎眼呐!”
我赶紧谦卑地低下头,李德全看了我一眼。看在我的身份与平日情分也未加多言,递了个眼色示意我进去。
这两天处理寝室的问题去了,整理东西什么的好多事情,所以更新不是很按时!帛来道歉……
于是……快要离开7个月的帛,依然厚颜无耻地想打劫各位亲的票票。(^^)嘻嘻……
话说帛8月以后就只能靠写手稿叫人帮忙更新了,会尽可能尽力尽快地结文。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