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浩然现在最好奇的是那个女人突然起来的坚决会坚持多久?明明当时吓得魂不附体,却大胆地做出跳车的举动,这一点倒是勾起了他的征服慾。
想到那个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时凌乱的髮丝和纤弱的样子,他此时还能记得她那时的惶然和无助,明亮漆黑的大眼含着滚动的泪,让那双嫁进来后就一片死色的大眼睛活了起来,雾气濛濛,带着一抹说不出来的味道。
“浩然,你到底喜欢她什麼?”黎媚见他不语,忍了几次还是开口问道。
冷浩然冷冷一笑,这笑却是黎媚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身子不由得有了些冷意,紧咬唇才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算了,人家不管了,也不问了,谁让人家爱你呢?”
何况,眼前的男人说过,只要和黎雪离婚就一定会娶她,她当然会等,因为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没有一个男人能逃月兑得掉。
说罢,黎媚羞涩地咬着一边唇角,蹲在椅子旁将头靠进冷浩然的膝盖。“浩然,我等……不论等多久,我都愿意。”
冷浩然脸露讥嘲,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呵呵!他一眼就看透眼前女人的虚伪和贪婪,冰冷的嗓音,毫无感情。“你该走了。”
黎媚的身子微微一颤,但她立刻掩饰好,抬起脸看着男人性感的下巴,不满地撒娇。“浩然,这麼晚了,人家可不可以不走?”
“你觉得呢?”冷浩然低下头,深邃的眸子漆黑一片,虽然平淡无波,这种气势还是让黎媚感到了危险。
她知道想要征服眼前的男人,就一定要忍,心裡虽然有怒气,但想到他曾允诺的美好远景,却又让她马上展露出笑颜。“记得一定要打电話给人家哦!”
临走时,黎媚再次踮脚送上一记热吻,这才依依不捨地离去。待门一关上,冷浩然便将窗子全部打开,冰冷的夜风吹散了屋内餘下的香水味,他眼底却升起了浓浓的轻蔑。
黎宅坐落在A市别墅区,远离市区,四周环树,管理一流,住在这裡的人,没有上亿资产是根本住不进来的。
黎雪还没睡醒,就被黎母从床上拉了起来,昨晚跳车弄得一身青紫,睡了一晚才痛了起来,被黎母这麼一拉,黎雪忍不住低呼出声。
“你是不是和浩然吵架了?听下人说你半夜回来的?都嫁人了,怎麼还这麼不懂事?”黎母劈头就是一顿责难。
黎雪原本还带着睡意,但母亲明明看到自己一身瘀痕却不在意,再听到她说的話,满腔的怒气也无法压抑了。“妈,你没看到我一身的伤吗?你不关心我也就算了,一大早就来指责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黎雪从小就乖巧,说話的声音更是像猫一样,今天这样强悍的模样,倒是让黎母一愣,待反应过来后,脸上满是厌恶。“我就觉得奇怪了,自己怎麼生出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女儿?”
在婆家受委屈,回到娘家又看到亲生母亲的厌恶,让黎雪委屈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明明从小就习惯了母亲对自己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为什麼现在还是忍不住心寒呢?
“哭哭哭,一大早就哭,给家裡找晦气呢!”黎母冷声喝斥,不想再多看黎雪一眼,扯掉她身上的被子冷漠地道:“快起来收拾一下回冷家,你这样大半夜的跑回来,让冷家怎麼想我们黎家?教养出你这麼一个没有规矩的女儿来,真是丢人!”
黎雪抹掉脸上的泪,从床上跳下来。二十年了,从懂事开始,她在这个家就是不受欢迎的,只有爸爸一个人疼爱她,她早习惯了。
“你梳洗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身后传来黎母的声音。
“不必了,我不会再回冷家,我要离婚。”黎雪没有回头,逕自往外走。
她知道这个家所有人都不会同意,毕竟这个家要过富人的日子,还离不开冷家,此时唯一能帮她的只有爸爸了。
“离婚?你敢说离婚?”黎母听后暴跳如雷,几个大步上前扯住黎雪的手臂。“你把話说清楚再走。”
黎雪脚步停下,回头冷冷地看着母亲。“我为什麼不能离婚?黎家现在这个样子全是用卖我换来的,现在黎家离开冷家也没有什麼大问题了,作为黎家的女儿,我该做的全做了。”
黎雪深吸一口气,憋了二十年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没嫁人时整日看母亲的脸色,嫁人后看丈夫和婆婆的脸色,她活得没有自我,就像一个任人摆佈的木偶,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哼,我告诉你,你别想离这个婚,只要你还是黎家的人一天,就别想离这个婚!”黎母瞪着眼睛,满脸的怒意。
“你还是一个母亲吗?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你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黎雪摔掉黎母的手,这婚她是离定了,即使爸爸不站在她这边也无所谓了,为了这样的亲情,她该做的全做了。
黎母哪裡能容得下一向胆小如鼠的女儿站在自己头上?她扯过黎雪的身子,在黎雪侧身的空档,扬手就是一耳光。
黎雪捂着被针扎过般的脸颊,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眼前的妇人四十出头,长年保养的美丽脸孔上,没有让岁月在她脸颊上留下一条皱纹,蓝色的眸子、金色的头髮、高挑的身材,依旧是个韵味犹存的美丽妇人。
但是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气质高贵的妇人,却有着冰一样的血液?黎雪并没有因为被打一个耳光而变得激动,而是越加冷静下来。
说起来有些可笑,谁能相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的待遇却比任何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还要悲惨呢?从有记忆起,黎雪就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巴掌,父母当年感情好的时候,她的日子还算好过些,后来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她就成了母亲的出气筒,被打巴掌就像吃饭一样,每天必不可少。
而她念的一直是贵族学校,脸肿得不能见人时,管家就会打电話为她请假,让她的功课不断落后,升上二年级那年,她被留下来补考,结果认识了方华。
那时的方华很调皮,个性也野,学校的老师都对他头疼,偏偏方华很听她的話;后来黎雪总在想,或许是因为有些东西太像了,所以方华才会喜欢接近她吧?
斌族学校是个安静又不失华丽的地方,每个孩子都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在平日的言谈举止中就可以看出他们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
每天,当其他的孩子被家裡派来的人接走后,教室裡仍有两抹身影还在低头做着不及格的考卷,小女孩低着头,一旁的小男孩则以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女孩手裡的考卷,直到女孩最后一笔落下,小男孩才高兴地抢过小女孩手裡的考卷,将另一张空白的卷子丢到小女孩面前,见小女孩苦着一张脸又不敢言的委屈模样,小男孩笑意才抵达眸底。
於是,又恢复之前的样子,小女孩低着头继续做着考卷,小男孩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女孩认真的样子——那一年她七岁,他九岁。
泪水打湿了手背,才让黎雪从记忆裡回过神,看着眼前一脸冰冷的母亲,自嘲一笑。是啊,那是记忆裡最难忘也最幸福的时光,印象裡只要有方华,回忆起来都是那麼的甜。
为了眼前这些冷血的亲人,她无情地伤害了曾经给予自己这样一份甜美记忆的人,让两个原本熟悉的人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原来,一切都不值得,而最值得自己去珍惜的,却硬生生被自己扼杀掉了。
她果然是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麼?一大早就听到你大吵大闹的。”黎深穿着睡衣从卧室裡走了出来,他的卧室正好与黎雪的房间相连。
黎深走近了,一眼便看到女儿脸上的红肿,虽然女儿用手捂着半边脸,但那肿起来的半边脸,一眼就让人看出与另外半边不协调。
“你又打小雪?”黎深声音低沉,一双冷漠的眸子根本不像是在看妻子,倒像是在看仇人。
“怎麼,你心疼了?还以为你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小狐狸精身上了呢!”黎母一脸的扭曲,破坏了她完美的外表。
黎母的尖酸刻薄让黎深两眉往中间靠拢,碍於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并没有理会她。“小雪,走,到书房去。”
“是啊,别只顾着陪狐狸精,该好好劝劝你要闹离婚的女儿,不然到时你哪来的钱去养那贱货?”黎母恨恨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心中的怒火又上升了。
黎深对於妻子的話显然已忍不下去,扭过头用带着恨意的眸子瞪着她,“再这麼多废話,就把你踢出黎家!”
黎母纵使再不甘心,却也被吓得不再开口,只能以充满恨意的眼睛看着两个人走进书房,最后将所有怒气发泄到室内的东西上,黎深虽将书房的门关上了,还是能听到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母亲就是那个样子,你不要管她。”黎深走到酒柜的冰箱前,从裡面拿出点冰块,包在新毛巾裡,递到黎雪面前。
黎雪静静地接过来,并没有说話,脸上已没有刺痛的感觉了,却是灼热又发胀,秀眉不舒服地拧了起来。
“你母亲说你要离婚,是真的吗?”黎深开口问。
毕竟以黎家的现状还离不开冷家的资助,从黎深对妻子的态度已看得出来,他其实对这个家没有太多的眷恋,但是想到整个黎家世族,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件事。
黎雪显然没有想到父亲开口就问这件事情,眼裡闪过一抹悲哀,心也冷了下来。原本一直以为在这个家裡自己能依靠的还有父亲,可现实却将她唯一的美好也打破了。
“小雪,爸爸知道你会怪爸爸,可是爸爸也是无奈。”黎深伸出的手,还没有触到女儿就被女儿避开,让他微微一愣,脸看向窗外也没了話。
“爸爸,对不起,也许会让你失望了,但是这段婚姻我不能再继续下去。”黎雪吸吸鼻子,尽可能地压住声音裡的哭意。
“小雪,你知道爸爸没办法帮你。”黎深起身走到窗边,不敢再看女儿一眼,生怕那双悲伤眸子的指控。
“爸爸,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的。”是的,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只要离开那个男人,她现在什麼都愿意去做。
“你一个人可以,那我们黎家怎麼办?”黎媚不知道什麼时候推开了门,她已站在门口很久了,只是没有声音,也让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雪儿,你回房去,爸爸正在和你姊姊谈事情。”黎深虽然不喜欢小女儿来插口,但语气裡宠溺偏重於责怪。
黎媚身子靠在门框上,眼睛却扫到黎雪身上,讥讽地撇撇嘴。“姊,你还是回冷家吧!你不会真的忍心看黎家垮了吧?你向来不是最善良的吗?”
黎媚的話明显嘲讽居多,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来?黎雪见父亲根本没有责怪妹妹的意思,心由凉变冷,由心酸变成了冷笑,这样的一个家,她还有什麼好在意的?
黎雪知道不论自己再说什麼都没有意义,只是她的沉默并没有换来黎媚的满足,而是咄咄逼人地说出更加尖酸刻薄的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