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范明秋把韩祥明能减刑5年的消息告诉了公公和婆婆。
“吕主任真有本事!”两个老人高兴地说。
接下来又夸起范明秋:“媳妇啊,你可真会办事,这下,儿子很快就能回来了。”
看着老人兴奋的样子,范明秋推说累了,转身进了里屋。
她用被子蒙住头,足足哭了一个下午。
吕主任心里很清楚,在范明秋耗费钱财、出卖自身这件事上,可不仅仅是吃和拿的问题。既然如此,正所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接下来,为范明秋帮忙也是他刻不容缓的事了。
于是,吕主任找到与自己关系不错又经办受理申诉和复核案件的县法院刑二庭的王惠民庭长。
王庭长约49岁,中等身材,虽然只是微微有些福,但看上去比吕主任好不到哪里。
吕主任去找王庭长说这事时,没忘了带上范明秋,并让范明秋给王庭长送了元钱。
义气十足又见钱眼开的王庭长竟然不假思索地当场打保票:“行,我看这事能办!”
王庭长和吕主任一起合计后,告诉范明秋:“这件事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让当年的受害人刘某能够配合一下,不要咬住不放……”
范明秋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可又觉得事情很难办。
回到家后,范明秋就带上礼物找到刘某,哭着请她看在乡里乡亲的分上放韩祥明一把。
没想到,这个文盲农妇似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也跟着范明秋抹了一把同情泪,她流着泪说:“唉,大妹子,这事你怎么说都行!”
几天后,按照程序,王庭长把“申请减去韩祥明五年徒刑”的申诉书递交给了县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
两天之后,审判委员会对此做了集体审核讨论,最后以刑二庭的名义下了通知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维持原判!”
※※※
审判委员会的裁定结果让吕主任和王庭长顿时傻了眼。
他们火找来范明秋做思想工作。
得知这一情况的范明秋泪如泉涌,见吕主任和王庭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好说:“算了吧,办不成我也认了!”
但是,已经陷入执法犯法泥潭中的吕主任和王庭长哪敢算了?
吕主任安慰范明秋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在人为,办法总会有的。你先回去,我和王庭长再合计合计。”
一脸迷茫的范明秋抹着红肿的泪眼回了家。
吕主任和王庭长密谋了数天,把本该往监狱的那份通知书偷偷压了下来,采用偷梁换柱的方法,起草了另外一份裁定书。
这份裁定书对韩祥明当年的犯罪情况做了这样的描述:
“原判认定韩祥明xx年x月x日的一天晚上,韩祥明**本村女村民刘某一事,经查有出入。实际情况是:韩祥明与刘某关系暧昧,保持通奸关系达两年之久,后因韩和刘的小孩生口角,两人关系随之中断。xx年x月x日深夜,韩祥明乘刘某之夫不在家之机,酒后模到刘的家中,冒充刘的丈夫与其生了性关系。此后刘某觉不是自己的爱人,便向韩祥明要钱,两人为此生争执并被人现,刘就到派出所控告韩祥明**了她。原判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应予肯定,但原判使用法律不当,亦应给予纠正……”
在这份炮制的裁定书的最后,吕主任和王庭长把韩祥明的刑期减掉了5年。随后保管公章的吕主任在打印后的裁定书上加盖了“县人民法院”的大印。
一切都办妥了,这次,吕主任主动找到范明秋,他说:“一切事情都办好了!你明天就陪同王庭长把裁定书送到韩祥明服刑的监狱!”
范明秋赶紧答道:“行,我去!”
吕主任还特地嘱咐她道:“这件事,王庭长可是帮了大忙的,一路上你可要好好招呼王庭长啊!”
范明秋说:“行,我把4岁的儿子也带上,好让韩祥明见见孩子。”
吕主任当即把脸一沉:“路远,不方便!”
范明秋一下子明白了吕主任的意思,脸一红,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
第二天,范明秋一大早就陪同王庭长坐上了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直到于下午5点多才赶到离白湖监狱不远的县城。
晚上,王庭长在旅馆里包了一个房间。
他理所当然地和范明秋住在了一起……
翌日,两人把“裁定书”送到了清河监区。
他们没有去第二监区一分监区看韩祥明,当天就返回了。
到了市里,王庭长并没有急着赶回县城的家里,而是在长途汽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里开了一个单间,他和范明秋再次住在了一起。
在范明秋看来,丈夫减刑的事儿眼看就要办成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王庭长,况且,自己也没给王庭长送过多少礼,而王庭长在这件事上做的都是关键性工作。于是,范明秋就忍气吞声地舍身相陪,把王庭长伺候得舒舒服服……
第二天晚上,王庭长在一家大酒店的包厢里用公款请吕主任吃了饭。
王庭长对范明秋大加赞赏。王庭长说:“小范不仅风蕴犹存,而且十分贤惠,真是个好媳妇啊!”
吕主任听着,心里嘿嘿笑了,他故作神秘地说:“还有一点,你忘了说。”
“还有什么?”王庭长有些不解地问。
吕主任压低声音说道:“她的皮肤还很滑哟!……”
“嘿嘿,吕主任,你可真幽默……”
“嘻嘻……哈哈哈……”
两个的小法官一起端起了酒杯:“干!”
※※※
由吕主任和王庭长炮制的裁定书,使韩祥明的刑期由12年减至7年。
由于韩祥明在狱中有立功表现,他的刑期又被减掉两年。这样,在狱中只服了5年刑的韩祥明被释放出狱……
范明秋一直以为,自己应该如实向丈夫相告,这样不仅自己心里会好受一些,也企望以此求得丈夫的谅解。
但是,她完全想错了。
男人的自尊心让韩祥明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两顶“绿帽子”的压力。从此,韩祥明不仅不主动和范明秋说一句话,就连吃饭也不愿和她同桌。
到了晚上,韩祥明得到生理上的满足之后,稍不顺心就对范明秋拳脚相加,以此求得心理的平衡。
有时候,打够了妻子的韩祥明会把怨气和愤恨泄到不懂事的孩子身上,莫名其妙地把儿子也暴打一顿。
陷入绝望的范明秋曾经喝下了农药,以求一死。
结果被韩祥明现,最终又从死神的手中挣月兑出来。欲死不能的范明秋默默承受着无边的不幸和痛苦。一想到这一切,她就觉得自己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血也在一滴一滴地流。
※※※
在殴打妻子的同时,韩祥明当然没有放过吕主任和王庭长。
这年春节,韩祥明找到吕主任的办公室,怒气冲冲地说道:“吕贵彬,马上拿出元钱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吕主任张着厚厚的嘴唇,冲着韩祥明吼道:“什么?你小子恩将仇报,老子凭啥给你块钱?!”
韩祥明指着吕主任长满了肉刺的鼻子,两眼喷着火:“哼,你干的王八蛋事,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还要我说出来吗!”
听到这句话,吕主任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那胖胖的身躯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吞吞吐吐地说道:“那,那你说咋办?”
“块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韩祥明摔门而去。
吕主任早已吓出浑身的冷汗。他知道,像韩祥明这样的人什么样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真是凶多吉少啊。而一旦让别人知道,事情将会更糟,自己不仅要身败名裂,要断送大好前程,而且也会影响自己的家庭生活。
想来想去,他只好选择破财消灾。
他找到王庭长,说了事情的经过。
王庭长也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商量后,决定约韩祥明的两个中学好友,包括韩祥和明范明秋,共计6人,大家聚会,商量私了。
一番谈判,几经劝说,韩祥明最终极不情愿地拿到元,了结此事。
※※※
双方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
这一年,范明秋又为韩祥明生下一个儿子。她本以为丈夫对她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可韩祥明并不领情。
一天晚上,邻村的一个小青年找到韩祥明,说他弄了一辆摩托车,想让韩祥明帮助找个销路,并许诺事成后给他元钱。
次日,韩祥明还真的把那辆别人偷来的摩托车以元的价格卖了出去。
可是两天之后,派出所就破了案。
参与其中的韩祥明顺理成章地被逮了起来。
不久,韩祥明就被法院以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
在处理盗窃摩托车案的过程中,调阅韩祥明材料的检察官们现:犯有前科的韩祥明曾经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扣除韩祥明在狱中因表现好而获得减刑两年的奖励,他的刑期还远没有到释放的时候,怎么会蹲了5年就出狱了呢?
于是,检察官们进行了仔细调查。
检察官们很快现,从韩祥明服刑的监狱中提出的那份裁定书,与县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下的那份通知书显然是驴唇不对马嘴。
于是,吕主任和王庭长露出了马脚。
市检察机关当即对吕主任和王庭长以涉嫌“私放在押人员罪”批捕并提起公诉,移至县人民法院审理。
可笑的是,吕主任和王庭长已分别得到了提拔重用。
而吕主任--现在的吕庭长,还多次获得单位的“先进工作者”、“优秀**员”称号。
县人民法院一审以徇私枉法罪判处王惠民有期徒刑6年;以同罪判处吕贵彬有期徒刑5年。二人均表示服判,没有提出上诉。
按照有关法律规定,因参与盗窃摩托车而再次引火烧身的韩祥明,将在服完1年6个月的刑期之后,还要把原来**案中未服完的5年徒刑补上……
※※※
新一轮的苦难再一次降临到范明秋的身上。
吕主任和王庭长被抓后,范明秋才得知丈夫减刑背后的真相。
她对前来问询的检察官痛哭流涕地说:“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最后却换来个假裁定。既然他们没那个本事,当初就不该应承下来,为啥还要执法犯法,干出这种事!”
韩祥明再次入狱后,给她扔下了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家中十几亩地的农活压得她整天喘不过气来;几间破瓦房也无力翻修;全家4口人中,已经81岁的婆婆多病,大儿子已辍学,小儿子也正是需要花钱增加营养的时候。
而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人们的风言风语和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农闲时,范明秋只能整日闭门不出……
※※※
一分监区值班室。
韩祥明的脸上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他除了唉声叹气还是唉声叹气。是啊,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尝。
听完他的诉说,韩分监区长和汪队副也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监舍吧。”
回到监舍,看着那熟悉的床位,韩祥明直感到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