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丹君来了精神。“清葵,你是说这山寨里头还有美人?”
清葵沉痛地点点头。“而且多半就是那个少主子。”
“比那个萧先生还要美么?”
清葵仔细地思量了一阵子,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的差别。
“其实那还只是个孩子。跟萧先生那种后天形成的气度不一样,他是真长得美。”清葵心有所动。“才是个孩子便已生得那样震撼人心,要是长大了——”
“清葵,我不懂你的意思。”丹君揪了揪手指。“越听越糊涂。”
“好好好,让我好好替你解释一遍。”清葵舒了口气。“那些被掳进山寨又被放回去的女子,一定是被那个小少年给迷去了心,所以才神魂颠倒的。”
“这么说,他就是你要找的媚术高手?”
“不是。以他的资质,压根儿不必用媚术。”
“就一个小孩子也能迷得那些女人茶饭不思?”丹君有些不信。
“丹君,你不明白。”清葵笑着说:“在媚术课里,讲到过一章关于美人的。其实美人正如美景,需要衬托。假若你身在一片大漠之中,突然见了绿洲,便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的景色。正如那些女子,在这一山寨的粗莽汉子中见得了那么一个清俊的少年,自然会觉得他美到惊天动地,为他魂牵梦萦了。”
丹君听得颇震撼。“清葵说得真是玄妙。单单这样便能将人迷了去,简直比媚术还要厉害。”
“这也是特定的环境,特定的人物才能达到的效果。”清葵转了转眼珠子,忽然茅塞顿开。“不过这样看来,他倒真是天生的好苗子。”
“好苗子?”丹君已经收拾好了行礼,见清葵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思索,顿时疑惑道:“不是说要走么?”
“唔。”清葵胡乱点了点头,跃下床榻。“可惜了。要不是他性子太冷,我倒还想收那么个徒弟。”
“收徒?”丹君大惊小怪。“你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靠我们两个人,如何扬光大?我得收许多许多的徒弟,让他们把双修之术传播到大夏的每个角落。”清葵目光灼灼,似已望见未来的美好前景。“欢喜宗必能为人所信奉,人们会活得更加快活长寿。这样不是很好?”
丹君憧憬地抱了手。“好是好,不过这么一来,会不会违背了老祖宗的意思?”
“老祖宗只说这秘术不可在月氏流传,又没说不能在大夏流传。”清葵狡黠一笑。“我可没违背他们的遗令。”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出了这山寨再说罢。”清葵拨开窗户瞧了瞧。“他们的宴会看来快结束了。我们趁机逃出去。”
两人刚刚推开门,就见裘大和榔头站在门外,正举手欲敲。
“你们两个要去哪儿?”
裘大见她们随身背着包袱,立刻反应过来。“想逃跑?”
丹君面色一冷又想拔剑,清葵却止住她。“我们只是想去找点儿吃的。你们把我和姐姐搁在这屋里不闻不问的,自己却在外头大吃大喝。我们都快饿死了。”
裘大语塞,想起的确忘了送吃的,只好停住话头,不免有些憋闷。
榔头模了模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两位姑娘,我们给忘了。不如这样,你们先跟我们去见主子,等主子决定了你们的去向再去吃些东西也不迟。”
“是啊,头儿现在要见你们。”裘大咳了咳,上前来拉丹君。“跟我们走。”
丹君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少拉拉扯扯的。”
裘大有些尴尬,刚要恼羞成怒又被榔头扯住。“大哥,白水姑娘说得也是,这男女大防嘛,还是要的。”
裘大讪讪地看了他一眼,瞪了瞪丹君和清葵,这才转身往前走。
“咱们是山贼,又不是书生。”
走了几步,还能听见他窝火的抱怨。
丹君和清葵不约而同地偷笑了一声。榔头憨厚地模模头,朝她们笑笑。“走罢,见过了主子就能吃饭。”
丹君朝清葵望了望,见她向自己微点了点头,这才跟她一起跟了上去。
主屋前的篝火已经渐渐灭了,众多的山贼也散成三三两两,各自回房。四人前往主屋的路上还不时碰到些熟识的人,朝清葵和丹君两人暧昧地笑几声。
临到主屋时,裘大三步并作两步朝那门口一站,对守卫的山贼说了几句,那守卫便扬手放了他们进去。
“大哥!我们把人给带来了。”
裘大有些激动,率先走到主屋中央。“请大哥瞧瞧。”
主屋里宽敞明亮,正中央的长椅上铺了兽皮,上面弯腿坐着的正是清葵之前所见的那名劲装男子。他的右侧坐着萧先生,一派悠然地朝她们望来。
离得近了,清葵看得更清楚了些,这男子虎目浓眉,实在与那小少年没有半分的相似。真不知道他的娘亲是个何等的绝色美人,才将这血脉扭转成天地之隔。
“就是她了?”劲装男子,也就是寨主皱起浓眉,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丹君,又把目光转到清葵的身上。“这个——”
“这个小姑娘是白水姑娘的妹妹清水。她看不见,想跟着她姐姐,所以我们就一道带了来。”裘大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主子,这个样貌可是那么多姑娘中最好的,少主子一定欢喜。”
“嗯。”寨主点点头,转向萧先生。“悔之,你看如何?”
萧悔之朝两人处扫了扫,微微一笑。“白水姑娘端庄秀美,自然是好的。悔之以为当让小天自己来看看,若他瞧中了,这姑娘又愿意,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我正是这个意思。”那寨主扬手,唤了一名婢女。“阿青,你去叫少主子过来。”
清葵和丹君站在中间,饥肠辘辘又被众目试探,颇有些不自在。
“邬兄,何不叫两位姑娘坐下用些饭食?”萧悔之看了出来,一句话叫清葵和丹君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感激。
邬寨主扬手示意裘大和榔头照顾她们坐下,又让人上了饭菜。
饭菜虽然简单,对于已经饿了许久的清葵和丹君来说已是佳肴美馔。清葵正要去拿筷子,却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从对面投射过来。
正是萧悔之。
果然不简单。她没忘了做盲人的本分,假装模索着拿起筷子,那道令她不自在的目光才移了开去。
丹君已经完全忘记了清葵假作盲人的这回事儿,只顾自个儿不顾形象地猛吃着,看得周围的山贼们目瞪口呆。清葵心中无奈至极。
“悔之,你是有所不知。”那邬寨主豪饮了几口酒,抹了抹嘴,开始朝萧悔之倒苦水。“小天他眼光忒高,之前我替他寻了好几个他都瞧不上眼。我逼他与人家姑娘相处几日,他便理也不理,我也只好又把姑娘送回去。”
“邬兄,其实小天年纪尚幼,你又何必这么早替他操心婚事?”那萧悔之饮了一盏茶,才终于把这等疑问问出了口。
“嗨,小天他什么都好,就是年纪轻轻总冷着个脸,心事重。现在就连我也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好替他寻个媳妇儿,估模着有了老婆他总该快活点儿。”
“邬兄也算费尽心思了。”萧悔之感叹一声。“不过我看小天他自有想法,怕也不愿受人左右。”
“可不是么!”邬寨主重重地叹了口气。“所幸现在有了悔之,有你帮忙教他,我可就放心多了。”
清葵一面吃着,一面竖了个耳朵听他们谈话,心中暗笑。那冰山小孩儿,要是真给他娶个老婆,还不被他给冻死?不过听他们这样说,这小孩儿似乎也无心觅偶,她和丹君至多在此多耽搁几日,早晚也会被送下山,倒是不必再急着逃走了。
她正想跟丹君做个手势叫她待会儿顺从些,却见她吃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空望别处。
有这么个缺心眼儿的同伴,也不知是福是祸。清葵摇了摇头,开始怀疑自己把她带来大夏的正确性。
“白水姑娘,不知饭菜可合胃口?”
萧悔之的突然问,令得丹君一片茫然地鼓着腮帮子抬起了头,而清葵心中敲响警号,狼烟四起。
丹君点了点头,含糊地包着满嘴的饭菜回答道:“好——唔,好吃。”
萧悔之一脸从容亲厚的笑意。“看来姑娘的确受了些罪,实在抱歉。不知姑娘从何处来?”
丹君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把脸转向清葵。
清葵抬手扶额,心想这下坏了,这颗小白菜哪儿对付得了萧悔之这样的聪明人?
所幸她反应很快,立刻抬头迷茫地望向丹君的方向。
“姐姐,他在问我们么?”
丹君终于缓过劲儿来。“没-没错。那是萧先生,之前遇到过的。”
“噢。”她乖巧地点点头。“萧先生,我跟姐姐是从西蜀来的。本来想去平阳投奔亲戚,却没想到平阳的亲戚都已经搬离,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们无家可归,这才流落到湖州。”
丹君赶紧跟着点点头。“正是这样。”
“原来如此。”萧悔之满脸同情。“白水姑娘,不知你姐妹为何却不同姓?”
丹君愣住。
清葵心下一沉。她看错了,萧悔之不止是聪明,而是狡猾得很。他根本就是只狐狸。他看出丹君木讷老实,故意点了她的名来问,让自己不好帮腔。
然而清葵又岂是老老实实坐以待毙的人?她向来的座右铭便是遇强则强,遇诈则诈。
她用力掐了掐丹君的手背。
丹君吃痛,立刻呼了一声。
“怎么了?姐姐,是不是你的头痛症又犯了?”她作惊慌状,扶住丹君的手臂。
丹君呆了呆,立刻点头。“是啊,不知怎地又疼了起来。”
“白水姑娘头痛?”邬寨主浓眉一扬。
萧悔之目露关切。“在下略通歧黄之术,不如让在下诊治一番。”
“姐姐,你可好些了?”清葵往丹君的手心里画了个圈,示意她表示肯定。
丹君顺着她的意思回答。“现在好多了。”
“萧先生,真是多谢你了。”清葵垂着眼,却没有转头看他。“姐姐这是宿疾,从前看过大夫,说是得仔细调养,不可劳累。大概是这些天赶路累着的关系才有所作,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邬寨主点点头。“待见过我那孩儿,便让他们带你们下去好生歇着。”
萧悔之唇角的笑意深远。“清水姑娘对家姐可真是照顾。”
“那是自然。”清葵微微一笑。“我姐妹虽然同母异父,却感情深厚,一直相依为命。”
萧悔之挑了眉,笑意更深。“同母异父?”
“正是。所以我们姓氏不同。对了,先生刚刚不是还问到这个来着?”
清葵这么巧妙一答,自然又解了围,将萧悔之的试探全数挡了回去。
萧悔之微愕,随即轻笑一声,垂眸饮茶,不再言语。
那邬寨主大而化之地呵呵一笑:“如此说来,你们也无处可去。若是愿意,尽可以留在这儿。反正我们也不在乎多两口人吃饭。”
“多谢寨主厚意。”
清葵没明确拒绝也没明确接受,只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还怕找不到机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