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花解除婚约智退县官纳妾之事,在乌由县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一时间名声大振,方圆几十里的英俊才子和富家子弟纷纷前来求亲。梅友仁家里媒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有时还两拨一起进,把门坎儿都要踩破了。梅友仁两口子迎来送往忙得团团转。
梅兰花却乐在其中——她要的就是这个局面——这样她就可以从众多的求婚者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穿越过来的男友王仕峰了。
这样忙碌了七、八天,梅兰花一无所获。
梅兰花不表态,婚事定不下来,媒人一拨拨的还是继续上门。这时的梅友仁夫妇已是忙得焦头烂额。梅贾氏便没好气地对梅兰花说:“这么多好人家你一个也相不中,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呀?”
梅兰花说:“穷富丑俊傻俏都无所谓,只要姓王叫仕峰就行。这是爷爷托梦给我说的。”
梅友仁说:“这只是一个梦,你也不能忒较真了。只要对方家庭富裕,本人有才能也就行了。这样吧,说的人家也不少了,有几户我看还可以,你从中挑挑,合适的就定下来。”
梅贾氏也说:“虽然说一女百家问,像我们这样兴师动众的,再拖下去会让人笑话的。再说,这婚姻就像隔山买老牛,好赖全凭缘分。这样挑来挑去的,说不定挑花了眼,把好人家给错过了呢!”
一句话提醒了梅兰花。心想,几天来,光听媒人介绍了,何曾见过求婚者本人?而自己,光知道按生辰八字和姓名来找了,万一名字不同而相貌相符,岂不是错过了这大好机会!于是,就对梅友仁和梅贾氏说:“我们以前光听媒人一张嘴了,究竟男家长得什么样,谁也没见过。现在可倒好,四邻八村的给说了一大堆,没一个媒人说自己说的这户不好的。让我怎么个挑法?倒不如来个选女婿大比试,让男家亲自来参加。谁长得好,学问深,就定谁。这样他们也就没说的了。”
经梅兰花这么一提,梅友仁想起过去曾有大户人家这么办过。眼下三女儿的婚事已经搞得他头昏脑胀,几乎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恨不能一下定下来,好结束这马拉松似的求亲风暴。就说:“也行。像这样的比试也只能办一次,无论如何得定下一户来。”
梅兰花点头同意。心里却在说:只要能让我见到人,现在说什么都行。就是不合我心意,我也要让你们说不出话来。
“那好吧!既然想用这个办法,就越快越好,明天准备一天,后天举行。叫你大、二姐夫来把头一关。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眼力不会错。他们选准了,我再把把关,咱就定下来。”梅友仁如释重负地说。
梅兰花一听没了她地份。急忙说:“凡事得有三。大、二姐夫头一关。你第二关。最后一关我亲自把着。由我亲自出考题考问。过了我这一关。这门亲事才能定下来。如果过不了。也要叫他走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不行。”梅友仁把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外面传得你沸沸扬扬。再要个人选女婿。人们会怎样看待你?”
“怕么哩。县公堂我都去了。三班衙役也都见过。还怕见几个酸秀才。更何况又是在自己家里。”梅兰花据理而争。
梅友仁虎着个脸。叼起烟袋抽起旱烟来。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梅兰花忽然想起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地典故来。心想:既然不允许当面看。我何不来个垂帘选婿?!就对抽闷烟地梅友仁说:“我不当面考也行。把我屋里地竹帘落下来。把考生安排在竹帘外地堂屋里。我隔着竹帘问。他明我暗。我看见他他看不见我。这总行了吧!”
梅友仁见三女儿一意孤行想出这么个办法。又一想这本是她地事情。让她这么一参与。选好选赖没得埋怨。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两天时光转眼就过。到了选女婿这天,由于事先让媒人送了信,所有来提过亲的男家全来了。梅友仁家门前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大女婿梓维高和二女婿回英福也穿戴的整整齐齐赶了来。
二人不负老丈人的厚望,选拔起连襟来很是卖力气。什么“四书”、“五经”、“道家”、“儒家”、名诗吟咏、佳句唱和,轮番轰炸。很快就选出几个佼佼者。
第二关是梅友仁。他对几个佼佼者又进行了一番提问,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男方条件确实优越,这一关下来,选出了最早来提亲的东庄赵员外的儿子赵公子和三番五次来讨消息的孙老财主的四儿子孙秀才。
第三关是梅兰花。为使屋内的光线暗一些,她特意拉上窗帘。这样,她能把堂屋里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而堂屋里的人却看不清她的面孔。
第一个上场的是赵公子。梅兰花对他一点儿好印象也没有,本不打算出题就让他走,又一想,这个人自恃聪明妄自尊大,而且惯用俏皮话和暗喻,我要是不出题难难他,让他输得口服心服,他一定不甘心,日后还不知出什么歪歪心眼哩。于是,就出了一道古书里没有,俏皮话说不上来的一道题。
梅兰花在竹帘内说道:“这位公子能以走到这里,想必是求婚者中的佼佼者。现在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赋诗一,诗中要回答出天上、水中、树上的‘三分白’、‘一点红’、‘点倒挂’、‘金龙袍’各是什么?”
赵公子熟读“四书”“五经”,说起古文来之乎者也;钻研唐诗宋词,平仄对仗能给你侃上半天。要出个名联佳句让他对,说不准张口就能来。梅兰花出的这是一民歌形式的打油诗,赵公子何曾学过?昔日狂傲不羁的员外之子面红耳赤地窘在了那里。
“这道题太难了,再换一道。”梅友仁在一旁打圆盘。
“好吧,不作诗了,猜谜。”梅兰花不冷不热地说:“一只鸡,三个头,十二只脚,二十四只翅膀,三百六十根羽毛。这都是指的什么?”
也许被第一道题打懵了脑,也许自尊心被戳无心答题,赵公子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
“凡事有三,再出道题,。”大女婿梓维高在一旁起哄架鸭子。
“好吧,也是个谜语。”梅兰花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烦:
“一棵树,四个杈,结一红一白两个果,开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花。这指的是什么?”
梅兰花这里刚一说完,赵公子抬起脚来悻悻地走了。
梅友仁、梓维高、回英福三人互相望了望,无奈地笑了。
第二个上场的是孙老财主的四儿子孙秀才。
梅兰花隔着竹帘往外一看,见这孙秀才身材魁伟,仪表堂堂。长方形脸颊上五官端正,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尤其是那一张薄厚适中的男性嘴唇,倒有一丝儿与前世的王仕峰相似。梅兰花心里一激灵,便挑选前世和王仕峰经常玩儿的脑筋急转弯游戏来测试,看看能不能对上号!
“我先问四个问题。”梅兰花心情有些激动地说:“世界上什么变化最快?什么最辣?什么最甜?什么最硬?”
孙秀才在椅子上挺了挺腰,沉思了一会儿回答说:“世界上空气变化最快,辣椒最辣,蜂蜜最甜,石头最硬。”
刚刚燃起的一丝儿火苗被扑灭了,梅兰花顿感失望,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见梅兰花没有表态,梓维高自作聪明地补充说:“其实,这道题不止一个答案,也可以说变化最快的是风,最辣的是恶毒的污蔑,最甜的是冰糖,最硬的是铁。”
回英福也不甘示弱地说:“还可以说成变化最快的是颜色,最辣的是后娘,最甜的是儿女,最硬的是钢。”
大家你一个答案他一个答案,考题变成了讨论题。
梅兰花见他们都没说到正确答案,不觉好笑……她回忆起前世和王仕峰玩儿脑筋急转弯游戏时,王仕峰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一种东西,东方人的短,西方人的长,结婚后女的就可以用男的这东西。和尚有但是不用它。指的是什么?”她羞赧地打他一拳:“你这个人真坏。”王仕峰则“嘻嘻”笑着说:“看,想歪了不是,答案是‘姓名’。”还有一次,王仕峰出题说:“一个人无法做,一群人做没意思,两个人做刚刚好。请问是啥秘事?”她摇摇头,说他坏。他又一本正经地说:“说悄悄话呀!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她便幸福地靠在他的肩上。那是一个知识达的时代。现在这个时代,灌输的是八股文,说到文化,出口便是之乎者也。如果这个孙秀才是穿越过来的王仕峰,自然知道这个游戏。否则,也算难为他了。为了进一步验证,她拣最简单的提,便大声问道:“大姑娘的妹妹叫什么?”
孙秀才听了梓、回二人的补充答案,觉得还是自己回答得好。正在沾沾自喜,听梅兰花又出考题,没加思索地回答说:“大姑娘的妹妹自然就叫二姑娘了。”
梅兰花差点儿笑出声来。这时她已断定此人绝非王仕峰,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便想逗逗这个自作聪明的求婚者。那些和王仕峰经常说着玩儿的脑筋急转弯,一下子全涌出来。哪还顾的考场不考场?
“一户农民养了十头牛,为什么只有十九只角?”梅兰花问。
“有一头牛掉了一只呗。”孙秀才答。
“什么小时候四只脚,中午两只脚,傍晚三只脚。”梅兰花问。
“人的影子吧。”孙秀才答。
“一本书放在地上的什么地方你跨不过去?”梅兰花问。
“够不着的地方。”孙秀才答。
“冬瓜、黄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
“铁瓜。”
梅兰花见这孙秀才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心想,看相貌是个精明人,怎么脑子像个猪脑子,一点儿不转弯?要是稀里糊涂嫁了这么个人,还不把人憋屈死!心里这么一想,便想搞个恶作剧,用包袱包了一块肉、一棵葱、一朵花、一面镜子,让陪在身边的小柳送给堂屋里的孙秀才。——也是梅兰花年轻气盛,不知深浅,从此给自己种下蒺藜,埋下祸根。此事后话。
孙秀才不知就里,还以为是梅兰花给他的订婚礼物呢。高高兴兴地走了。
梅友仁见状,虽然不知包袱里包的啥,单凭女儿脾性,猜想一定是女儿拒绝婚事的一种手段。咳声叹气地说:“白忙活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