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息怒,臣绝无此意。”官海沉浮之人大抵都练就了一套心惊而面不改色的本领,钱大人虽吓得小腿肚子都在不停地颤抖,然面上却波平如镜,须臾便拟好了一番说辞:“花开虽然短暂,可在来年春风吹拂下却会开得越灿烂,我大临朝在皇上的英明统治下也定会一年比一年兴旺。”
叶青冷冷地盯着他看了数秒,继而哈哈大笑道:“朕方才不过与爱卿说笑而已。”
刚刚还乌云压顶,转眼却又春回大地,这伴君果真如伴虎呀!钱大人暗暗感叹,同时也悄悄舒了口气。
“爱卿还未告诉朕前来所为何事?”
钱大人犹豫片刻道:“臣确有一事,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有事但说无妨。”
当钱大人期期艾艾地说出后,他微微扬了下眉,“哦,一个小妾居然敢要求凤冠霞帔,这女子当真有趣得紧。”
“想来也定是如这园中花儿一般的活泼讨人喜。”汪公公一脸媚色地道。他得了钱大人的好处自然要帮着敲敲边边锣,在皇上身边呆久了,这些太监最是懂得见缝插针的适时言。
如花儿一般的活泼?叶青缓缓将目光投向身旁一株盛开的牡丹上,心内暗思:一个小妾竟也敢争取不属于自已的东西?他唇边笑意渐深……
见皇上含笑盯着牡丹半晌不言语,钱大人不由偷眼向汪公公瞥去,汪公公用眼神告诉他:不须担忧,皇上多半会应允。
钱大人心下稍安,又等得片刻,他方用试探的口吻轻轻叫了声:“皇上。”
“哦,朕倒忘了爱卿还在这。”叶青将视线从花儿上移开看着钱大人笑道:“也罢,朕特准那女子佩服九品命妇的霞帔,再赐凤冠一顶。”
“谢主隆恩!”钱大人赶紧躬身行礼。
“小姐,钱府才刚派人来传过话了。”
夏荷匆匆向后花园跑来,眉儿正带着几个丫鬟在园里荡着秋千。她裙裾飘飘地立在秋千架上,像悠闲的花枝透出淡淡的芳春,罗裙上绣的彩蝶儿也仿似随着裙裾翻飞在振翅轻舞。
“小姐,昨儿个钱大人向皇上替小姐讨来了凤冠霞帔,原来还得须皇上恩赐方可佩戴。”夏荷跑得小脸红扑扑的,两眼兴奋地放着光。
“呀,皇上恩赐的?”
“不知咱家小姐穿上会是怎生个漂亮法?”
“自然要比画上的美人儿还要好看。”
几个丫鬟一边推着秋千架,一边叽叽喳喳议论着,好不热闹。
“嘻嘻,实则我才不稀罕那劳什子。”风吹得眉儿头上带遮住了她的眼,她略一侧脸,带立即向后呼呼飞舞着。
“既不稀罕,小姐干么又非要不可?”夏荷很是有些纳闷。
“我只是不服气罢了,凭什么做小妾的就不能佩戴凤冠霞帔,依着我说天下女子在成亲之日都该穿上才是。”眉儿用手腕勾着秋千架上的花滕将被风吹到脸上的鬓拂至耳后,又眯眼仰头望着天空道:“不知皇上长得什么模样?会不会如天神一般的威武?”
夏荷听了掩嘴笑道:“小姐管皇上长啥样干么?莫非还想进宫去做娘娘不成?”
“嘻嘻,我若做了娘娘,便将你们统统许给朝中官员家的公子哥,让你们都去做少女乃女乃如何?”
“啊,真的么?”几个丫鬟拍手笑道。
“休想!”皇上赐眉儿凤冠霞帔一事传到苏云锦耳里,她气得摔了茶盏,咬着银牙道:“柳家贱婢安敢如此欺我!与我备轿!”
她怒气冲冲地回了苏府……
到了娘家后,她火烧火燎地奔进内室扯着一中年美妇道:“娘,你和爹爹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呀!”
“与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总是这般沉不住气,有什么事慢慢说。”苏夫人年龄与钱夫人相差无几,可看着却比钱夫人年轻不少,而且她说话声音异常温柔,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会让人误以为说话的是个妙龄女子。
苏云锦将眉儿一事告知她后又道:“娘,你去找贵妃娘娘,让她请皇上收回成命行么”
“今儿天色已晚,你且先回去,明儿一早娘便进宫。”
泌苑宫。
一大早,苏云遥的宫女新月挽着花篮在烟妃的泌苑宫里采着丁香。烟妃与苏云遥同是这后宫中最受永丰帝叶青宠爱的两位妃子,叶青曾夸她像丁香一般的淡雅怡人。从此她便只喜丁香,这满园丁香便是叶青特命人专为她种上的,故从无人敢来采摘这花儿。
苏云遥今公然指派新月前来气坏了泌苑宫的人,烟妃的贴身宫女紫霁一把夺过新月手中的花篮掷于地上,指着她厉声喝斥道:“你有几颗脑袋,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泌苑宫来撒野?”
新月冷冷一笑,“姐姐此话好没道理,我若没奉云妃娘娘之命纵使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呀。姐姐今摔了我的花篮叫我回去如何与娘娘交差,娘娘怪罪下来姐姐担当得起么?”
“哼,我当的是泌苑宫的差,奉的是烟妃娘娘的令,我又没跑到你们云荷宫去撒野,倒不知云妃娘娘却又因何要来怪罪于我?”
“是么?奉的烟妃娘娘的令?如此说来,其它宫中的娘娘在你眼里便是奴才了不成?”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紫霁身后响起,她刚扭过头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
苏云遥一早便知晓泌苑宫的人不会眼巴巴地看着她的人**而坐视不理,故随后跟了过来。她之所以要来挑衅烟妃,是因为烟妃乃她登上皇后宝座的最大劲敌。
高皇后在永丰二年病故,后位一直空虚,烟妃于永丰三年入宫,因模样酷似高皇后而极得叶青宠爱,并让她接管了后宫之事,因她禀性温和且喜静,日前便向叶青辞去了后宫之事。
于是叶青又将掌管后宫之事交付了苏云遥,然苏云遥并不知是烟妃主动请辞的,还道是自已恩宠胜过烟妃,再加上她父亲如今乃当朝宰相,她认定自已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跑来泌苑宫撒野。
她娇横地责令紫霁跪下,紫霁双目含泪不卑不亢地道:“奴婢何错之有,不知云妃娘娘因何要责罚奴婢?”
“紫霁。”早有宫女通报了烟妃,她款款走来,一身素雅的装扮与身着华服的苏云遥形成鲜明对比。她云淡风清地看着紫霁道:“你因何事惹恼了云妃娘娘,还不赶快赔礼。”
“娘娘。”紫霁委屈地叫道。
“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烟妃声音就如同她人一般的温温柔柔。
自家主子了话,紫霁只得赔了礼。
苏云遥傲慢地冷哼道:“看在烟妃娘娘面上本宫今日便饶了你这贱婢,不过采几朵花儿罢了,又有何大不了的。”
烟妃恬淡地一笑,“妹妹即喜爱丁香回头我让人采了送去云荷宫。”苏云遥待要说什么却有一宫女跑来禀道:“娘娘,宰相夫人来了。”她这才带着新月扬长而去。
紫霁望着她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口,然后不解地问烟妃:“她与娘娘同为贵妃,凭什么跑来咱们这撒野?”
烟妃淡淡地道:“你是知道我的,我素来不喜与人争斗,她爱采让她采便是。”说罢看看紫霁又扭头吩咐身旁另一宫女:“带紫霁下去敷点药膏。”
“是,娘娘。”那宫女轻轻应道。
“紫霁姐姐,你说咱们娘娘性子是不是太过柔弱了,如此下去,难道竟要由着云妃娘娘来欺压不成?”那宫女一边替紫霁抹着药一边道。
“哼,恶人早晚必有恶人来治,我倒要看看她能横行到几时?从来这后宫中就无人能专宠到老。”
苏云遥回到云荷宫苏夫人立即起身给她福了一礼,“臣妇见过云妃娘娘。”
“娘,快快请起。”苏云遥扶着她在椅上坐了,“娘,你今日来得正好,我还欲使人往家里打探消息呢,不知爹爹可有在朝堂上奏请皇上册立皇后一事?”
“娘娘不必着急,你爹爹自有计较,我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要求娘娘。”
苏夫人将眉儿一事告知她后,苏云遥嗤鼻笑道:“回去告诉姐姐,这些许小事让她只管放心便是,我必定设法使皇上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