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茂的草丛上露珠儿晶莹圆润,远远近近间或有濒死的促织在低低哀叫。水榭内,眉儿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不停给叶子凡讲着笑话,她企图逗笑他,然后再侍机向他借钱。
然而―――
叶子凡自始自终就跟个没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眉儿终于很挫败地闭了嘴,赌气坐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腰带不再理他。
她不言,他也不语。
四周静悄悄一片,枯荷偶尔在塘中轻轻摇曳出几声轻响,仿佛叹息着风刚来过。
半晌后,终是眉儿耐不住冷清扭过头道:“喂,我说得口干舌燥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领情?若不是听你说过话,我还真当你是哑巴了。”
“我有请你说么?谁让你跟进来的?”叶子凡终于开了金口,可眉儿觉得他不开口还好些,一开口险些没把她给气得噎死过去。
真没见过这种人,一天到晚阴着脸,就跟谁欠了他几百吊钱没还似的。想到钱,眉儿又记起自已今晚此行的目的。
她恼怒地斜眸瞅着叶子凡。
得,干脆直截了当问他借罢!不借就早早走人,省得在这跟他瞎耗着。
主意打定,眉儿起身走到他对面的椅上坐了,大喇喇地道:“喂,借我点银子好不好?待了例银我一定还你。”
“我跟你很熟么?”
眉儿眨眨眼,竟真让她给挤出一滴泪来。
“我十岁那年家乡生瘟疫,双亲相继染病过世,我女乃女乃领着我逃了出来,可她如今得了重病,若再不请郎中医治只怕……”她抽抽噎噎地将小知了的身世搬来糊弄叶子凡,说完在心内暗暗跟她老爹一个劲儿地赔着不是。
“咣当。”叶子凡听后异常痛快的将一锭纯银扔在桌上,“拿去给你女乃女乃看病罢。”
“谢谢六王爷。你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眉儿压根未想到冷酷无情的叶子凡竟这么好骗,她双手捧起那锭银子面上瞬间乐得笑开了花,想从前她几时将银子放在眼里过呀?这会看见银子她两眼却熠熠闪光。
叶子凡探究地看着她,很难将上一刻哭得梨花带雨的眉儿与这个见钱眼见的家伙连在一块,这还是同一个人么?
“财奴,看你那贪婪的神情,就像打娘胎里钻出来就长在面上似的。”他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没错,世上如我这般的财女不多也!”眉儿喜滋滋地用帕子反复擦试着那锭银子,丝毫不介意他说的话。一边擦一边在心里美美幻想着皇上经钱大人嘴里忆起她后飞奔跑来找她的情形。
“才女?”叶子凡故意将财女说成才女,料想她一介小宫女只怕西瓜大的字也识不了一担,便有心戏弄她道:“即是才女不妨作诗一给本王听听。”他抬头瞄眼月亮道:“就以月为题赋诗一如何?如作得好本王就再赏你一锭银子。”
“若是不好呢?”眉儿赶紧将那锭银子塞进衣袖内。
“不好自然就没得赏。”他用眼角瞥了眉儿一下。
“哦?”眉儿放下心来。抬眸望着清冷的月亮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便嘟着嘴道:“从古至今月亮早被人咏烂了,又有什么好作的?”
“非也,即是才女,就更应当在别人咏烂的题材上再咏出与众不同的来才是。”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眉儿无法,左右作得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拿不到赏银罢了,胡乱歪几句应付了事。
她抬头望月,眨巴着眼道:“你咏月、他咏月、我也来咏咏月。月啊月啊,你为何挂在高高的天上?看起来像个大饼子,可饿了却又不能拿来吃。”
“哈哈哈……好一个才女!”叶子凡开怀大笑。
“咦,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讲了那么多笑话你不笑,作诗你竟笑成了这般模样?笑起来就像是……”眉儿将脸凑到他跟前,瞪大眼像打量怪物一般盯着他左瞧右瞧。
“呵呵。就像什么?”叶子凡一哂,暗思自已确有多年不曾这样开怀笑过了。
“嗯……就像……”眉儿一时不知拿什么话来准确形容自已猛然看到他笑时的感觉,目光触及池塘中的枯荷忽喜道:“对了,你这冷冰冰的人突然笑起来犹如枯木回春、冰河解冻一般,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
“是么?哈哈。”
“嗯。”眉儿点点头。他笑了,她也跟着开心,又像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