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可是她没有绝对没有。”
太子眼中已了无醉意淡淡笑道:“这么有信心?”
“不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莫瀛缓缓道“是我——知道。我知道她如我我就如她她不曾起过一丝一毫这个害人的心思绝对没有。就如我从来不曾起过这样的念头。”
太子回脸看着他。
“玄霜呢?”
“她走了昨天就走了。”
“走了?”
“陛下召她、施汗青还有文太君上京。”
太子第二次问道:“那你?”
“不准去。”莫瀛笑得很苍茫“所以我在这里陪你喝酒。”
太子却未继续饮下杯中酒注目于那纯净得可以看到杯中每一丝花纹的液体。
他忽然缓缓说:“子韶玄霜是我杀母的仇人我不会去救她。”
莫瀛微微震动。太子惘然笑道:“我是个记仇的人啊我没有你想象得那样温情脉脉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莫瀛涩声道:“这个是我错了。”
太子淡然笑隔了一会却道:“我不会去救她但是她也不需要我去救。”
莫瀛目光闪动却并不问。
“父皇的那个病大约已经很久了。”太子续道“他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大见苍老了。他试图少生气少怒少——杀人。他开始喜欢回忆喜欢温情喜欢做一些从前从来不做的事。我有两次。看到他走过昭台院那座无人经历的冷宫。”
“你是要告诉我他开始念旧了?”
“重要地是他不喜欢杀戮了。”
莫瀛沉默了一会忽然笑起来:“呵呵呵呵呵……”
“笑什么?”
“笑的是”莫瀛毫无顾忌“他不喜欢杀戮了是不喜欢再度亲手杀死自己的子女了。他的儿女。仰仗他迟暮的慈悲而过活。”
太子偏了偏头只当没有听见再喝了一杯酒问道:“如果不是外面地刺客照你推想那会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人和影子纱肯定有关系。电脑小说站”
“唔?”
“之所以选择在今夜动手而且影子纱募然现象这不是巧合而是故意的合作。分明是放出几个替死鬼来是要让人人都觉得这是影子纱动的手。而当夜全部死于当场凶手无可追寻的了。”
“也就是说刺客不是当天来的影子纱但是这里潜伏着的这个人也是影子纱的一员。”
“没错!”太子沉吟道:“影子纱以隐匿残忍和血腥见长但对于这种无间、乔装似乎并不在行。”
莫瀛反问:“你看过影子纱动过几次手?”
“怎么讲?”
“影子纱是全国最神秘的组织有关它地一切都是听说。太子你手上掌握了多少确实无疑的资料你抓到过几个真正他们培养出来的杀手?既然都没有怎么能这么肯定地认为他们不可能干这样的事?”
太子微微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我想当然了。”
“假定我的推算是正确的这个真正的刺客当时就藏在青娥殿内。则殿中每一个人。从侍女到隐卫都有嫌疑。”莫瀛以手指扣着桌面。“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那个刺客其实当时不在殿内导致王妃遇刺的是之前做好的机关。”
太子明知他为了这件案子极有可能将玄霜牵连下去一定是殚精竭虑思量周全并不答言静待下文。
“据太医禀报羡王妃身上并无伤痕她似是中毒但是当场附近并没有其他毒性呈现。后来经过仔细检视在她足底现一粒微小如针眼地红点当他们觉的时候那红点已很淡过了一天便彻底地消失了但是太医确定羡王妃所中之毒既非入口亦非嗅进甚至不是肌肤外接触就是那个红点点当时有一枚针刺进了她的脚底。
“羡王妃是赤足入水伤口在她足底表明早有人在她之前把挟着剧毒的针尖藏在了池底而碧玉池只会在每次有人沐浴之后方会放干池底地水清洗之后重新注满温泉这个碧玉池在三天以前清洗过此后的三天基本上是没有人会接触这个池子的。也就是说这根毒针最早的话是在清洗的时候放进去的最晚呢是在那三天里放的唯独绝对不可能是当天羡王妃进去以后才安放的!”
太子道:“你在怀疑谁?”
莫瀛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楚若筠!”
太子先是无声地吸了口冷气嘴角呈出一丝苦笑:“你地推断过程是分毫不错但是推断出来的这个人似乎……似乎离谱了些?”
“如果推断过程正确结果为什么会错误?”
太子觉着他的咄咄逼人稍捋其锋缓了缓才道:“楚若筠没有武功这一点无可否认。”
“王妃是中毒!”
“楚若筠身家清白。”
“身家清白?”莫瀛冷笑“你怎么知道她身家清白?”
太子道:“两年前大理寺正卿公子强抢的民女就是她罢当时就查过身世上如有造假焉能瞒到今日。”
莫瀛继续冷笑:“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强抢遇救星就为的是洗一世以表清白。为两年后嫁入文家铺路身为一名妾侍居然能够登堂入室与堂堂侧王妃攀上交情。王妃受孕以来不曾见过他人就她来过。来过以后就出事。”
太子想了片刻微微苦笑:“你不见得是认为从两年以前就有人开始秘密筹划此事?不一定是羡妃而是任何人只要怀上子嗣的我地王妃就在算计之下。”
“为什么不可能?”
“只有一点不可能。”
“哪一点?”
“如果你这样说我倒认为她两年前地巧合是为了嫁入文家。否则的话这个圈子绕地未免太远了。针对我而来却从文家入手我和文家关系一向都不近一个妾侍再要指望同我这儿的随便哪一位王妃套上近乎这条路行不通绝对行不通。”
莫瀛沉默下来自羡妃遇刺心急如焚他唯一地想法是要替玄霜月兑开嫌疑必须月兑得一星半点也没有方好。最好就是外来人。
但外来人中当晚的刺客不可能不是他一个人遭遇此事施汗青思路慎密不在他以下。而且出于某种莫瀛已经明白的那个人的心事他决不会姑息纵容这件事绝对会彻查到底并不是能够随便找个理由推给刺客的。手机小说站
所以他想来想去就想到那离去不久的访客。
一番推算也确实丝丝合缝他觉得没有错。
然而太子一个浅显的理由驳倒了他。
毒杀羡妃。迫使其王嗣流产敢问楚若筠目的何在?阿羡怀地这个孩子与她有什么瓜葛?
如果说她就是为了这次刺杀才混入文家正如太子所言这个圈子绕得太大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思来想去。不由颓然。道:“那山庄里所有的宫女侍从上上下下。都月兑不了嫌疑?”
太子想了想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很想安慰莫瀛有关这桩大祸他不想追究真的不想追究。
就算从中牺牲的是他的女儿是他骨肉亲生他还是不想追究。
因为这件弥天大祸是谁动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主使动手的人。
只有和自己有切身利益相冲突的人才是最可能动手的人。而假如莫瀛那么肯定可以排除玄霜地话落下最有嫌疑的只有两个人。
太子妃。
宇王。
他不想追究。真的不想追究。
连着血肉伤到筋骨。动谁都是彻心裂肺之痛。然而这件事追究与否他却作不了主就连九五之尊的皇帝他或许也作不了主。
要等待等待这个讯息传入农苦农苦地反馈如何要等待等待阿羡清醒她复仇的姿态如何。
怀孕的只是一名侧妃可是受害者除了是大离王朝未来第一个潜在的嫡系以外还有那个作为母亲的她是农苦的公主呀!这将成为那个从来都是野心勃勃的邻国毫无疑问的一个最重要地借口。
事件如何展至此他也在无奈中静观其变。
他只能默默地想:“琴清希望不是你。”
虽然太子立刻将楚若筠排除在嫌疑之外但在京都方面楚若筠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带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两名使女。
刺杀王妃、致使皇嗣夭亡这件案子着实惊天动地文尚书本人没有牵涉进去那还是由于皇帝数十年如一日对他信任宠爱之故。
纵然如此文恺之的地位官职也从未曾如此摇摇欲坠过很多人甚至开始绕道而行当面避之不见。文恺之不得已上书告病在家。
文太君随同玄霜一同上京入宫皇帝并没如众人想象的迁怒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封君更未入狱只是将她暂时延留在了宫中。宫中自皇后薨地位最高地便是黄妃太君暂时住到黄妃地延。
玄霜住回芳信殿。
成日居于殿内步不出外无人问津。冷宫寥落风吹檐铃。
仿佛世事走马灯般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什么也没生什么也没改变不是吗?
不。不不。
改变了。
最重要的那个是莫瀛。
耳边犹自感受到他灼热地气息以及深情地声音:“生一同死;死一同死。”
她右手里握不住未来命运的那一半可是左手却已握着了最最真切最最实在的东西。
“子韶。”
有泪悄然无声唇边却是笑意舒缓。
“你究竟是在哭呢?还是在笑?”
玄霜倏然一惊迎着皇帝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父皇?”她叫的几乎失声。惶惶然看着她地皇帝父亲。
皇帝不动声色起手指抹上她的面颊擦干她的泪水。
“这两年朕很少看到我的女儿身体好吗?”
她即使回来也是不易见着他的她嗫嗫回答:“好……”
皇帝笑了笑:“玄霜你又回去了。”
玄霜睁大双目。
“还记得不朕头一次到芳信殿来你吓得瑟瑟抖朕当时满脑子就想的是。这个胆小得象只小鸡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是朕的女儿也怎么可能是杨后地女儿?怎么可能是我大离皇朝最为高贵的纯血之子?”
玄霜颤声道:“女儿惭愧辜负父皇期望。”
“不过后来朕想通了。纵然你是朕和杨后的女儿你却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下。故而朕慢慢放开手来朕放你出宫任你江湖自由行走然后看着你迅成长朕开始找到那种感觉了。尤其是你船中陡然相见亦不惧怕虽是照朕的吩咐一样样去做。却仍然保留着你独有的想法。”
玄霜目光微微一凝。
皇帝呵呵地低笑玄霜脸上变了颜色心内怦怦直跳只想他指的是什么是什么?是自己保留了暗存力量的秘密?还是……那无色无迹无味的毒药?!
“很好。”皇帝手指抚着她脸颊。重复着说。“很好朕的女儿。好象又回来了。”
玄霜强自镇定低声道:“父皇儿臣、儿臣愚钝。”
“有时候装聋作哑是件好事。”皇帝笑着眨眨眼睛“不会过于喜欢过于悲伤或者过于愤怒不平。”
玄霜越确定了他知道这个……这个……难以形容、难以预想、难以绝对接触的皇帝他什么都知道!
皇帝手滑下来握住她地手郑重道:“玄霜朕只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玄霜惊悸欲绝:“父皇!”
“你明明白白告诉父皇一句话不必一个字就行。”皇帝缓缓道“你还恨不恨?恨那个……沈慧薇?”
就仿佛一个天雷炸响在耳旁满耳隆隆玄霜再也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
皇帝慢慢收敛了笑容。
“坐下吧。朕要和女儿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玄霜木然。他又重复一遍:“坐下。朕的女儿长大了我们父女可以正面对谈。”
玄霜依言而坐皇帝却一时没有开口。在空空荡荡的芳信殿内踱步玄霜这才现偌大地殿房除了自己与皇帝而没有第三个人。
“很多人眼里朕是喜怒无常天威莫测的皇帝想是你也这么认为。为了一个民间女子那个、那个……唉失贞的女子会同自己的儿子订下一个荒唐的誓约而后把在位廿余年的皇后、另外的亲生儿子都一一逼上绝路。”
玄霜听得出他提到“失贞”二字嗓音里犹自不甘的怅然。
“然而当时在朕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为”皇帝阴恻恻道“没有沈慧薇没有什么父子相争地丑闻也有另外一个或许更为荒谬也或许会导致后果更加严重的理由。反正巫蛊案势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