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事实成名一个足以名垂青史被形容成“伟大”的剑客必然从不同方向吸取养分充实自己的技能和灵魂——教头的队友的对手的;前辈的后辈的平辈的;业内的业余的……
无论作为一个“看着槐枫成长对槐枫充分了解的对手”还是一个“经验丰富成就卓越的前辈”镜明的布道都有这非同寻常的意义——也确实被槐枫记在心里并他日后行事时很重要的参考准则指引他走上了德技双馨享受双剑的道路。
为此槐枫——连带楚云——都对镜明感念有加。
因为他们都知道巧技易有、厚德难求。这个江湖里有许多人他们虽然曾经登上过这江湖的顶点乃至于现在还身居高位门徒万千可由于缺乏有力的引导同时自身心理狭隘、目光短浅、见识鄙陋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感受到剑术中的真正乐趣。
——松派掌门林恒毅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例子。
当槐枫推开场后即时治疗室的门林掌门愤怒的咆哮扑面而来:“你丫就该把他给废了!打折他的腿挑断他的筋让他尝尝厉害!”
槐枫吓得一楞循声偷眼瞟去:冲突的地点正式门口玄关旁被教训的是秋函——只见他缩着个脖子站着虽说比林掌门还要高了半个头不止气焰却没有对方一半盛只是诺诺地:“可是……”
“什么可是!他手上技巧脚下功夫哪样不精道?你不趁现在把他废了等着他来废你吗?!”
“掌门桃子不是那……”
“桃子?!你居然叫他桃子!?你为什么不干脆……”
迟钝如槐枫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以免惹祸上身的好忙低着头快步穿过玄关走进治疗室的等待室里。
里面有不少等待治疗的单剑组、双剑组的师兄弟看到槐枫一窝蜂地围上来问楚云的现状。槐枫一面感慨楚云的人缘就是好啊就是好一面尽可能地把语言系统活跃起来安抚众人。好容易月兑出身来悄悄挤到季彤身边:“外面那个——是怎么了?”
“嗯?”季彤在等待的间隙也不忘拿着器械联握力见槐枫凑过来放下器械甩了甩手臂“掌门不满意。”
“不满意?小白不是赢了吗?”
“掌门他……”季彤抓过毛巾抹去额上的汗“不是赢了就可以的……”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凑在槐枫耳边“也就是你看着楚师兄的面子和你说听听就好别往外面传。”
“嗯?……哦。”
“林掌门那脾气……唉在当剑客的时候就惯了羞辱对手现在当上掌门了——他那个心理啊怎么说……”季彤皱了下眉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就以为自己是‘黑道老大’了凡是松派的对手他都觉得是对他不敬恨不得整个剑坛都对他俯贴耳顶礼膜拜……你没和掌门说过话吧?”
“……没有……”
“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都答‘是’别反驳否则——之后有你受的。”汗水顺着季彤的额角流下来眉间拧成“川”字快能夹死蚊子。
“呃……那小白……”
槐枫想起秋函方才那句“可是”不由担心。
“唉”季彤重重地叹口气像是要把心肝脾胃肾一起叹出来似的“现在林默刚走松派剑宗青黄不接他还要小白给他撑着面子……可是小白那个脾气啧!”季彤咬了下嘴角重重地用手背蹭去了脸颊边的汗珠。
槐枫不知该答点什么。
“还有”季彤凑到他耳边“掌门本来还指望林默多给他拿两个席现在被楚师兄挑走了不知他对楚师兄……师兄他虽聪明可心气太高有些事他就……唉”他退后一点上下打量了槐枫一趟“算了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楚师兄要知道了该怪我了……总之就这样你也……多长个心眼……”
“季彤!”
治疗室里唤他季彤答应了一声“就来”回头拍了拍槐枫的肩膀:“今天的话别传出去。”
“……哦。”
槐枫呆呆地点着头看着季彤的背影消失在门的那一边忽然看见迷雾里现出未来道路的一角原来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阳光遍洒平坦笔直。
回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槐枫拎着给楚云的饭盒推开门听到房间里传出嘤嘤的饮泣。——心下一惊忙悄悄掩上门贴着门板静静地站着。
“妈妈我好疼好疼呜呜呜……”
黑暗里传来的声音细小却清晰软款粘腻的苏杭口音果然是楚云。
槐枫不敢动——楚云那么骄傲的人是断不肯在人前服软示弱的更不要说哭了要被楚云知道有人看到他哭……槐枫恐怕自己会被杀了灭口也未可知。
站了许久直到楚云的呜咽渐渐地低了下去槐枫才试探地开口唤:“子桓?”
没有人应。
房间里只有均匀的安然的呼吸。
悄悄地走到他床头打开夜明珠灯昏黄的光下楚云双眼紧闭——是睡着的。
原来那是梦话啊。槐枫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抚平楚云蹙起的眉间刚一触到却又紧忙缩了回来。也是楚云本不是能在清醒的时候这样哭出来的人。
槐枫屏息站在床头看楚云那过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着上面挂着晶莹的泪珠在脸上投下青灰的影子。胳膊环在脸边像是为了增加安全感。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脸被手臂遮了半边显得更小了——染着湿润的泪痕嘟着嘴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苍白、脆弱又无助。
他睡得并不安稳。
时不时哼一声。
眉头总是皱着。
槐枫瞧见他手臂上背上的伤密密麻麻凸起来或者凹下去在朦胧的灯光下被映照成光怪6离的各种颜色——他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忽然想起今天季彤的话。
然后胸口上仿佛压了块千钧巨石般沉重气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